第三章
车子一路往东开，林远舟的爷爷住在城东，城东是老城区，路况很不好，当初规划时就不太合理。即使林远舟车技好，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到了林家老宅门口，乔荞才觉着紧张。
虽说是假的，但也是去见长辈，要不是林远舟抽不出时间，真应该白天来才对。
而且和老人聊天，她也很怕搞砸了。
乔荞不算是很严重的交流障碍，她只是前几年一直在画漫画，现实中和人交流少了，所以沟通起来有点笨拙。后来被乔妈劝着考了小学教师，情况改善了一些，但还是怕和陌生人来往。
但答应了林远舟帮忙，她就会尽全力去做好。
林远舟下车就绕去后备箱取东西了，等他拎着两个盒子往回走时，就见那姑娘握着拳头，嘴巴里念念有词地小声在喊“加油”。
这是……在给自己鼓劲儿？
林远舟觉得有意思，站在原地等了会儿，等她喊完“加油”又做了两次深呼吸，这才缓步走过去。
乔荞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挺直了脊背，看到他手中的东西顿了下，点心？
难怪刚才她提议去买礼物，他说不用。
“家里，没其他人吗？”她还是不确定地问他。
“爷爷一个人住。”
不是刚做完手术，怎么一个人住？乔荞有点疑惑。林远舟瞧出来了，解释说：“家人打算接他过去，但爷爷坚持住这，这是他和奶奶结婚生子的地方。”
乔荞还在听。
林远舟却停了下，声线微沉：“奶奶两年前过世了。”
乔荞明白了，看来老爷子很重感情。
她认真地点点头：“爷爷人真好。”
“所以不用紧张。”林远舟锁了车门，回身看她，“爷爷平时最疼我，爱屋及乌，也会疼你的。”
乔荞：“……”
林远舟回身那一下，忽然离她特别近，近到他漆黑的眼里都印了个小小的自己。
“……嗯，我不会露馅儿的！”乔荞退开一步，朝着林远舟保证，保证的时候又不自觉地握了拳头。
林远舟看着她那小拳头，白白净净的手指攥在一起，大概他一只手掌就能包裹住。
“走吧。”他垂了垂眼眸，喉结动了下，一手提着点心，一手揣在口袋里，长腿率先往前迈。
走在前面为她引路。
***
林远舟的爷爷果然还没睡，一进门就听到有电视的声音，只是乔荞没想到，还有别人在这里。
是个年轻男子，和林远舟长得有几分像，本来正在沙发上半躺着玩手机，大概没想到林远舟会带人回来，目光只是懒懒的一扫。等落到她身上，立刻就瞪大了眼。
“我靠！”
“啥？”老爷子转头瞅着他，不敢相信小孙子能在自己面前说这话。
林逸笙嘿嘿一笑：“不是，爷爷，你看我哥带什么回来了——”
乔荞：“……”
老爷子这会儿也注意到了林远舟身后的人，瞪了瞪眼，随后把手往身后的小孙子跟前一递：“我老花镜呢！”
乔荞：“……”
好想躲在林远舟身后不出来啊。
五分钟后。
“小乔，来来来，吃水果。”老爷子指着桌上的果盘，笑眯眯道，“你喜欢吃啥，别客气。”
“谢谢爷爷。”
“吃葡萄吧，这个甜。”
“爷爷，女孩子这个点都不吃东西了。”
说话的人是林远舟的弟弟，乔荞现在知道了，对方叫林逸笙，是位心理医生。本来一直在国外，因为爷爷做手术才回来的，他一直都笑笑地看着乔荞，乔荞总觉得那笑容背后，别有深意的样子。
老爷子听了林逸笙的话，一愣：“为什么不吃东西？”
“怕胖啊。”
乔荞以为老爷子会不赞同地说自己几句，谁知道老爷子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哦哦，那就不吃。小乔你随意，这是自己家，别客气。”
乔荞万万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随和，这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她偷偷看了眼林远舟，结果那人左手拿着手机在滑，另一手捻着根烟。
大概是烟瘾犯了。
果不其然，坐了还没几分钟，他就起身道：“我去抽支烟。”
“去去去。”老爷子看都不看他。
林远舟：“……”
这，是有了孙媳就忘了孙子？
***
林远舟抽烟的时候，林逸笙果然也溜了过来，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背靠着阳台的护栏在说话。
林逸笙冲客厅抬了抬下巴，“说，你把人姑娘骗来干什么？”
林远舟扔了一支烟给他，“谁骗了，我可是明明白白说清楚的。”
“哇。”林逸笙惊呆了，“爷爷说要见你女朋友，可没说要见前——女友——”
他故意拖长了“前”的音。
林远舟叼着烟，侧过头看他，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
林逸笙识趣地闭上嘴。
他把烟点上，过了会儿还是不死心地踢他哥的脚尖，“说实话，你其实对她有好感吧？”
依着他哥的性子，不对人姑娘有意思绝不会带回家里来。
林远舟难得地蹙了蹙眉。
好感？
见乔荞第一次的时候，他单纯觉得，嗯，样子挺招人的。后来见了几次，又觉得个性也不错，说话声音轻，话少不吵，哪哪都挺好的。
但是，自己真不能给人家什么，当时和乔荞相亲那阵，他正在办一个大案，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见面都是人家姑娘主动约的。约三次，他也就能去那么一次吧。
见面地点也都离他们警队特别近，可就是这样，他也不能给人家一个正式完整的约会。
“有点。”林远舟薄唇间吐出两个字，顺便将烟拿下捻灭在烟灰缸里。
他说的太突然，让林逸笙都怔住了，然后就听林远舟继续道：“可我是警察，又不是流氓，人姑娘说了不喜欢，咱就得尊重人家。”
“……”林逸笙差点被烟给烫到手，半晌才道：“不是，有好感干嘛不追啊？人拒绝你，那是因为对你不了解，你也没给人家机会了解。等好感变成喜欢了，才能理解你包容你啊。”
林远舟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逸笙摆摆手，“得，当我没说。就你这根木头，追起来也够呛。”
***
后来乔荞又陪老爷子下了两盘棋，虽然棋术不精总是输，但好歹让老爷子很高兴。临走时林老爷子还非要送她一盒象棋，说是见面礼，乔荞就算不懂棋，但从那材质和手感上也依稀猜到了很贵重，说什么都不要。
她怎么说都是个假孙媳妇，骗人已经很不好了，再收了礼物就太不像话了。
林远舟在边上，直接伸手帮她拿了：“收着吧，爷爷的心意。”
乔荞朝他眨眼睛。
“眼睛不舒服？”林远舟居然伸手揉了揉她眉骨，“说了别带美瞳了。”
……美瞳个鬼啊，谁带美瞳了。
乔荞握着他手腕就要推开，结果却被他反手一握。
他的掌心好大，又有点凉，指腹处还有点粗粝的质感，他将她的手捏成拳头，完完全全地包裹在掌心里。
乔荞惊愕地瞠着眼，心跳又不自觉地有些快，她抬头愣愣地看着林远舟。
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嘴角向上扬着，似乎挺愉悦的样子，可手上的力道又重了重，像是故意感受她手的柔软度似的。
“第一次登门，有点害羞。行了，我们走了。”林远舟将象棋塞进她包里，半拥半抱地将她带了出去。
乔荞有点傻，到了外面被风一吹才清醒过来，她刚想把手挣回来，他就松开了。
“……”
“……”
两人相顾无言。
心跳也有点快，也不知道是谁的。
乔荞清了清嗓子，忽地想起包里的象棋，还没来得及伸手拿，林远舟就直接开了车门把她推上去。“下车了再给我，走吧，爷爷看见不好。”
“诶？”都到这了还能看见？
***
路上，起初两人都没说话，林远舟是在想事情。但过了一会儿，乔荞就笑了起来。
林远舟还是第一次见她笑成这样，心里微微一动，镇定地问：“这么高兴？”
“嗯。”乔荞点头。
林远舟不自觉勾了唇。他也挺高兴，果然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嗯，那小拳头……刚刚好被包住……而且手感极佳。
谁知乔荞马上又补充：“圆满完成任务，开心。”
“任务？”
“对啊。”乔荞犹豫了下，“来的时候，有点怕没法哄爷爷高兴。你也知道我这人嘴笨的狠，好在爷爷人也好。你果然没骗我。”
林远舟看她笑眯眯的样儿，失笑，这丫头居然为这种事担心、为这种事高兴，情绪也太简单化了。
林远舟将乔荞送到她家楼下。乔荞想着两人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下车时踌躇了下，还是非常谨慎地说：“那我走了。林远舟，其实，你挺好的。”
林远舟手握方向盘，黑眸紧盯着她，“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
“不是。”乔荞道，“你不要欺负我嘴笨。反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嗯。”林远舟轻哼一声。
乔荞准备下车，谁知林远舟在她身后道：“不过以后，可能要做一回流氓了。”
“？”乔荞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着他。
“没事。”林远舟倾身替她开了车门，英俊的五官顿时放大在她脸前，带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晚安。”
乔荞：“……晚安。”
下了车，她也没马上离开，本着礼貌目送他的车开走。等他刚发动车子，她立刻想起了象棋还没还给他，“林远舟！”
她指了指自己的包，意思很明显。
林远舟却直接将车开走了，开走前丢下一句：“改天还我，还的时候先发微信。”
看着车子消失在夜色里，乔荞呆了。
微信……
微信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