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亮先生又陆续钓上两条鱼,都是摘了钩然后扔回水里。我大概看明白了,他似乎在等着一种特别的鱼,或许这就是他带我来钓鱼的目的。
等了一个小时,我是一条鱼都没钓着,只好收杆,重新挂饵,另找地方重新下杆。亮先生忽然道:“小子,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很少有人钓鱼吗?”
我说不知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想,这地方对于钓鱼爱好者来说,相当不错了。不算偏远,且山深人静,鱼也不少,为啥就没人呢。
“以前这里不是水潭,是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学大寨疏通江道,这才把鸭绿江支流的水引进来,下面是活水,通着外面。这片水潭成形前,这里的名声不大好。”他忽然站起来,眼睛盯着远处的漂。
他拿起鱼竿,开始摇轮,一边摇一边溜,左右的晃。我看到杆头都拽成了月牙形,可见这条鱼分量不小。
他叼着烟,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小子,上抄网。”
我拿起抄网,全神贯注等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候线已经收到最后,他猛地往上一提,一条奇形怪状的鱼跃出水面。这条鱼周身是深黑色的,鱼头奇大,几乎和身体一般大。在阳光下,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黑气。
我揉揉眼,确实是黑气。这种黑气寻常人看不到,我是开了灵眼的,马上看出这条鱼不同寻常。
“抄网!”亮先生喊了一声。
我赶紧用抄网把鱼兜住,黑鱼在网里不停折腾。亮先生收了杆,坐在马扎子上累得不轻,呼哧呼哧直喘,我出于好心过去摘鱼嘴里的鱼钩。
亮先生大吼一声:“毛毛愣愣的,你不要命了!”
我愣了,讪讪收回手。抄网扔在地上,这条鱼上下飞跃,啪啪直响,目测一下,这鱼至少能有一斤半,鱼肉饱满肥硕。
我咳嗽一声,缓和一下气氛:“今晚回去可以炖汤了。”
亮先生冷笑:“你仔细看看鱼头,再说炖汤的话。”
刚才还真没注意,我这么仔细一看,吓得差点没坐地上。这条鱼居然长着一张人脸,眼睛是并排的,有鼻子、有嘴巴,嘴角还长着胡须,尤其那双小眼睛,正看着我们,眼神诡谲,实在形容不上来。
鱼,据我说知大部分眼睛都是长在头的两侧,没听说过并排长在一起。这条鱼硬说就是人脸,那有些牵强,可是它可怕就可怕在,这张脸在半像不像之间。
这条鱼,嘴不停动着,吐出沫沫,很像是人在说话。我吓得额头冒出虚汗,喉头上下直动。
亮先生道:“看到了吗,就这种鱼,今天咱们的任务是钓上十条。”
“这是什么鱼啊?”我问。
亮先生戴上一副劳保手套,从网里抓住这条鱼,用力捏着两边的腮。这条鱼被迫张开嘴,我往里一看,心惊肉跳。鱼嘴里居然长着人一样的牙齿,白白的上下两排,鱼钩正挂在腮帮子上。
亮先生戴着手套,伸手进去,这鱼不老实,张口就咬。要没有手套的保护,估计手指头能咬骨折了。难怪刚才我要去摘鱼钩,亮先生不让。
他捏着鱼头,左右摇晃,好不容易把钩摘下来,然后把鱼扔在一旁,让它自己扑腾。这鱼真有个精气神,扑腾老天还没死,尾巴还在扇着。
“严格来说,”亮先生道:“这不是鱼。”
“那是什么?”我问。
亮先生道:“在修这片水潭之前,这里曾是乱葬岗。那一阵真乱啊,六七十年代那会儿,”他盯着水面,陷入了当时的记忆:“那时候人鬼不分,很多人都死在那个年代,尸首没人处理就给扔在这里。还有一些从朝鲜偷渡来的偷渡客,大部分死在江上,或是淹死的,或是被边防军打死的,那个年代,每一年都能从江上飘来百十来具尸体。尸体堆尸体,越堆越多,腐烂不堪,到了夏天蚊虫肆虐,臭气熏天,简直是人间地狱。”
他在钩子上重新穿了鱼饵,一甩杆抛在深潭远处。坐下来,磕磕烟盒,倒出一根烟,没抽而是递给了我。他继续说:“后来经过数年的改造,引水入潭,挖坝成渠,人们也就淡忘了那段历史。说这话是95年吧,那时候钓友多啊,别说咱们县,就算是丹东市内也有人大老远驱车过来钓鱼。直到出了那件命案。”
我听得入迷,问是什么案子。
亮先生说:“当时有两对小夫妻,两男两女四个人结伴来钓鱼。那是个夏天,他们做着烧烤,到了傍晚时候,有个男人钓上了一条大鱼,好家伙,足有三斤多重,杆子都差断了。钓上来之后,他们处理处理,直接放在火上烤。”
我有了预感,指着还在地上扑腾的人面鱼说:“就是这种鱼?”
“对。”亮先生说:“那时候,这种鱼不像现在这样像人像的这么明显,多少还有点鱼样。他们处理之后,正吃着,忽然听到有老太太说话,‘这鱼好吃吗?’四个人一开始没当回事,等再听到的时候,四下里一看,大晚上根本就没人。声音又出来了,他们循着声音这么仔细一找,原来是鱼在说话。”
“鱼说人话?”我惊愕地问。
亮先生点点头:“那条鱼当时被处理过了,鱼头砍掉,说话的正是鱼头,而且整个鱼头的侧面越看越像是人脸,是一张老太太的脸,鼻子、眼睛、嘴巴俱在,活灵活现。”
让他说的,我浑身冒凉气,看了看旁边这条黑鱼。这条鱼已经不扑腾了,接近死亡,嘴一开一合的,双眼蒙白无神。
“然后呢?”我问。
亮先生道:“然后他们就报警了,这份笔录至今还在警局档案里,哦,县志上也有记载。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顶多就是个有点意思的都市传说,后来的事谁也没有料到。这四个人,开始接连暴毙。”
日期:2018-05-200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