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甜

    高二的第一个学期还没有彻底结束,连驰已经懒得去学校了。
    他早就习惯了老师和家长这种让他作呕的大人做派,也不想去解释他那个令人跌破眼球的成绩,就干干脆脆地逃了学校的补课。
    别的学校都已经放寒假了,连驰也不至于无聊，每天出去打打球吃吃饭,定时定点地给方寒凝发消息骚扰她,晚上就去剧场看戏。
    只不过依然还是一样的京剧,一样的唱调,连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了半天,只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女生不在。
    连驰自己都承认自己的爱好独特、且符合中老年人的老派口味,平时那些兄弟朋友他都没有说过，就怕显得很不“大佬”,整个十二中，知道的只有季星河和方寒凝。
    季星河是不以为然，只有方寒凝会很认真坐在他旁边,就算没兴趣也梗着脖子陪他听。
    那姿态、那模样、那表情,在连驰的记忆里，是真的可爱极了。
    连驰第一次在抑扬顿挫的唱调中跑了神，捂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方寒凝在家里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方妈妈恰好推门进来，听到她这一声,立马担忧地抬高了嗓音,“着凉了？怎么打喷嚏了啊？叫你开暖气,怎么房间里不开呢？……”
    “有点闷。”方寒凝冲着她妈摇了摇手,“没事的,不冷。”
    “别看书了，一会儿家教老师要来了，先跟着你爸一起下去走走，不然到时候不会走路了，知道不？”
    方寒凝点了点头，放下手上的作业，拿着拐杖出了门。
    她的腿已经恢复了一个多月，现在已经能离开拐杖缓慢地走走了，不过还是得有人看着才放心。
    方爸爸搀着女儿，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顺着小区的林荫路慢悠悠地散着步。
    不比方妈妈的尖锐，方爸爸要高冷得多，不过对待这个乖巧的小女儿却十分温和。
    “听你妈说，这次期末考考得很好呀。”
    “不好，比之前要退步了很多名次。”方寒凝抿了抿嘴唇。
    “那你也是落下了一个月的课呢，在还在医院呆了这么久。”方爸爸摸了摸她的头，“十二中好吗？比之前的学校呢？爸爸听说这个学校有很多有趣的活动，有没有参加过呀？”
    方寒凝跟她爸爸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会随着放缓放温和起来。她不急不缓地给方爸爸说起了这一个学期的经历，末了还总结陈词道：“挺好的，十二中。”
    “那……有男朋友了吗？”
    方寒凝愣了一下，嘟起了嘴，“爸！”
    “哈哈哈！爸爸开玩笑的，千万别跟你妈妈说哦！”
    方寒凝轻轻地锤了她爸的肩膀一下，转过头的时候，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出一张帅气的脸。
    这脸的主人永远一副没力气、没睡醒的模样，只有目光偶尔犀利起来的时候，才会让人感觉到他的本性有多乖戾。
    方寒凝抿着嘴，不想让脸上的笑意太过于明显。
    恰好这时，她的手机也轻轻地响了几声。
    方爸爸看到她想拿手机，很体贴地轻扶着她到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下，给她把拐杖拿到一边。
    方寒凝笑了笑，“谢谢爸。”这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果然是某个人的消息，“小仙女在干嘛呢？”后面跟了一个卡通的仙女下凡表情。
    连驰是真的很喜欢用表情包。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方寒凝笑了一声，快速地在九宫格键盘上打道：“在散步。”
    “这么惬意啊……”连驰打了个长长的省略号，“寒假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听戏呀？”
    真是奇怪的邀约。
    在方爸爸的视线里，方寒凝不敢大笑，只能勉强地压着微笑，一字一句地回道：“比起听那些京剧演员唱，我比较想听你唱。”
    消息发出去之后，连驰沉默了很久。
    久到方寒凝注意到快要到补课的时间了，连忙拉着方爸爸往家里走。
    回到家她才收到连驰的消息，方寒凝看了一眼在跟她妈妈说话的补课家教，拿着手机躲进了厕所里。
    连驰给她发了一条长长的语音。
    她好奇地把语音播放调成听筒模式，然后点开语音，把手机凑到耳边。
    手机里立刻传来了连驰动人的声线，“那你可要仔细听了。”紧接着就是一段奇特的唱腔，短短一小段，却立刻展现出另一个特别的连驰来。
    方寒凝没有听过他唱的这几句戏文，一直到补课结束之后，她才有时间打开电脑，输入了关键字，翻了好一会儿才查明白他唱了什么。
    这是《锁麟囊》中的一句，唱起来——可能是因为不怎么能听得懂，尚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读起来却颇具味道。
    “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连驰，你这么有觉悟的嘛！”
    方寒凝捧着手机笑了起来。
    ***
    一直到期末后大补课的最后一天，方寒凝才去了学校，准备拿寒假作业，顺便看一下自己的新班级。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过年了，人心散了，班上的人看起来不太齐，至少她后面的那个位置就是空着的，桌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坐得是谁。
    趁着下课，圆圆找到了他们教室，一屁股坐在了她后面的位置上，“方，不能同班了，我好伤心啊。”
    圆圆选了生物，她成绩好，进的也是生物班中的冲刺班，冲刺班都在一个楼层，两人的教室就是隔壁。
    不过对于高中生来说，隔着一面教室的墙，那就是隔着天地了，到底是不比同班同学能一直一起行动方便。
    方寒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啊，也可以一起吃饭，还能一起上体育课呢。”
    圆圆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方寒凝在学校的活动时间很少，基本都是在学习，吃饭和体育课是她绝大部分的活动了，这两件事能在一起，也算是不错的。
    “不过驰哥就开心了，能跟他的小仙女在一个班上课。”圆圆想了想，又觉得这句话有点问题，“至少能在一个班半个学期呢。”
    方寒凝顿了一下，“连驰吗？”
    圆圆“咦”了一声，“他没告诉你吗？他这次考试可是大出风头，理科班年级前十，把我们之前班级不少学霸都给压了呢！”
    方寒凝瞪大了眼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神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往旁边瞟了。
    圆圆笑了起来，抓住她的肩膀，“别找了，他就坐我现在这个位置，不过你没告诉他今天你来上课，他估计是逃课没来。”
    “……”
    “前后座了，开心不？”
    “我有什么好开心的，”方寒凝抿着嘴唇，眼睛却露出了笑意，“他怎么考进来的啊，不会是作弊了吧？”
    想到开考前她对连驰说的话，方寒凝只觉得心跳快了好几拍。
    他真的来跟她做同学了。
    “嗨呀，这事我都忘了跟你说了！”圆圆一拍脑袋，“分数出的那天，连驰就把他那个班主任喊走了，好像是年级主任张老师怀疑他作弊，现场给他出了道数学压轴题让他解，我们驰哥用逆天的速度解完，然后把两个老师都给骂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来上过补课了。当时正好有同学在办公室附近，都听到了，真的是帅得要命，现在高一学妹还组了个驰哥粉丝团，说是要当他真爱粉呢！”
    “……骂了张老师？”方寒凝微微瞪大了眼睛。
    圆圆想了想，“他们都是这么传的，不过估计也差不多了吧，之前高一的时候，教导主任就当众骂过驰哥，说他是败类什么的，然后驰哥立马就怼了回去。你不知道吧，驰哥家是我们学校的大金主，不仅仅是翻修图书馆的事情。”
    “我们学校不是公立学校吗？”
    “是私立转公立的，现在还不算是完全的公立，算是什么……试点校？反正类似这种之类的，然后驰哥家里有路子，给学校拉了不少的活动赞助，还有每年的外国名校交流交换名额。他家好像都是有份的。”
    圆圆不愧是八卦王，连这种算得上学校机密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当时他入学的时候就听说有点水分，逃学不上课也不会被开除……不过驰哥这次是真的很厉害了，成绩打脸，想想就觉得超级酷啊！”
    超级酷。
    方寒凝笑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上。
    她有很多话想问问连驰，不过又觉得没有什么问的必要了。
    圆圆说了一会儿，看方寒凝有点走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嘿！”
    “嗯？”方寒凝吓了一跳。
    圆圆笑出了声，“你也太可爱了吧……我刚刚是问，你这个腿什么时候能恢复好自由出门呀？”
    “应该过完年就差不多了吧？不过不能长时间走路，还要复健的。”
    “我是想问你，寒假要不要一起去补课，我妈想让我去补补数学，你看你有安排吗？”
    方寒凝想了想，“我先问问我爸妈吧。”
    “行，那你问完告诉我啊！”圆圆冲着她摇了摇手机，“我好及时告诉驰哥！”
    “……”
    连驰听圆圆说起这件事已经是两三天之后，“补数学？方寒凝吗？”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头想了想，“那我来给你们补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