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缘政治角度看,所谓的“希腊化”是新帝国已经正视了自己的地缘定位,即拜占庭帝国只能以希腊半岛为根基之地,统治半个地中海的现实。只不过西罗马既然已经不存在了,这“半个地中海”的概念,也就不必作茧自缚的去遵守东、西罗马的政治分割线了,除非日耳曼人有能力把拜占庭帝国赶回东地中海。对于拜占庭帝国来说,最为有利的情况是,他们已经从汪达尔人手中夺回了以突尼斯为核心的迦太基故地。利用这个基地与希腊半岛形成的犄角之势,拜占庭帝国最起码在“大希腊地区”(意大利半岛南部及西西里岛)能够拥有明显的地缘优势。
除了大希腊地区,伊利里亚沿岸,以及意大利半岛东北部的威尼斯、西部的那不勒斯一带,拜占庭还顽强的保有一些拥有海岸线的飞地。虽然从技术上看,支撑这一切存在的,显然是拜占庭帝国的海上优势。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君士坦丁堡方面的海军实力,有什么重大突破。恰恰相反,相比罗马的黄金年代,拜占庭的海军是大大退步了。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优势,首先是因为它有维持一支海军存在的“刚需”。由于领土地跨欧亚非三洲的格局,即使仅仅出于内部结构稳定的需求,拜占庭也需要维持一定规模的海上运输力量(包括保护它们的舰队)。
反观拜占庭在西地中海的对手,却并没有建立一个地中海帝国的野心和需求。唯一能够在海上给拜占庭帝国造成麻烦的,只有一些日耳曼海盗。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因为欧洲的地缘政治板块出现了质的变化。高卢、日耳曼尼亚地区不再是可以舍弃的边缘板块,而是日耳曼政治版图的核心组成部分。在这种情况下,欧洲的地缘博弈重心,不可避免的从地中海沿岸地区,转向欧洲大陆腹地。地中海的地缘价值也转变为一个只需注意岸基防御的边缘海,而不是一个承担互联互通任务的“中心湖”了。
从西罗马帝国寿终正寝算起,日耳曼世界的这个战国时代,前后大约经历了220多年时间。公元800年,法兰克国王查里加冕为皇帝。日耳曼人也终于迎来的他们的第一位大帝——查里曼(查里大帝)。
上图:查里曼帝国地缘结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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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5-02-2623:47:10
2015/2/26
[阿拉伯帝国对西班牙的征服]
“日耳曼战国时代”与中国的“战国时代”历时都为200多年。这样长的时间跨度,足以体现出地缘影响力,并且帮助我们从大历史的角度,来探究王朝兴衰的幕后推手。虽然阴谋论者非常愿意相信,历史是由一些事先谋划的阴谋决定的,但在现实世界里,即使是大帝级的英雄人物,能做的也只是顺势而为。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没有人能够想到,一只亚马逊森林的蝴蝶扇动翅膀后,可能会在两周后的千里之外,引发一场龙卷风(蝴蝶效应)。
公元610年,引发日耳曼战国时代终结的这只“蝴蝶”,在阿拉伯半岛赛拉特山脉中部的一个山洞里,扇动了一下翅膀。25年后,一个强大、空前的西亚帝国崛起于荒漠,并开始同时挑战拜占庭、萨珊波斯两大帝国。说到这里,大家肯定都已经知道这只引发连锁反应的“蝴蝶”,是曾经在“希拉山洞”(麦加附近)顿悟,并随即创立伊斯兰教、统一阿拉伯诸部的先知穆罕默德了(关于穆罕默德的创教史,大家可以自行百度)。
阿拉伯帝国与西方的博弈,是整个中世纪历史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后面还会花很多时间,来解读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对于公元7世纪中叶的日耳曼人来说,阿拉伯人和他们的宗教还很遥远。即使进入文明进程的日耳曼人,已经学会了“以史为鉴”,历史经验也会告诉他们,来自亚洲的威胁,至多只会威胁到希腊半岛和埃及。然而仅仅在阿拉伯先知走出“希拉山洞”后的第101年,日耳曼人就惊讶的发现,荒漠游牧者们居然出现在了欧洲的最西端。
在阿拉伯帝国扩张到西北非之前,源自西北非的那些游牧土著(柏柏尔人),被称之为“摩尔人”,而当阿拉伯人出现在这片土地后,摩尔人就成为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的统称了。很显然,欧洲人并不认为这二者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其实无论从地理还是气候环境看,阿拉伯半岛完全就是与北非一体的。农耕的埃及人、在西北非游牧的柏柏尔人,与阿拉伯人、犹太人一样同属原始闪含民族的后代。事实上如果不是强大的尼罗河文明横亘其间,地缘属性相通的阿拉伯人、柏柏尔人之间的融合应该会更早。
当然,从政治和文化角度看,欧洲当下所遭遇的是一场来自亚洲的,打上阿拉伯和穆斯林标签的战争。可以肯定的是,阿拉伯帝国能够从伊比利亚方向入侵欧洲,那些拥有共同祖先的西北非土著发挥了重要作用。因为最起码在汉尼拔时代,他们就已经开始作为雇佣军出现在欧洲的土地上了。公元711年,摩尔人跨越直布罗陀海峡入侵伊比利亚半岛。本来地缘位置最安全的西哥特王国,突然发现自己经营了将近300年的西班牙地区,居然成为了日耳曼世界的前线。仅仅在3年之后,摩尔人就灭亡了西哥特王国,占领了伊比利亚半岛的大部分土地。
不过西哥特王国虽然灭亡了,却并不代表日耳曼人完全退出了伊比利亚。西哥特人的残余力量,随后退至西班牙北部组建了一个叫做“阿斯图里亚斯”的王国(后来以陆续分裂、扩张出几个日耳曼小国)。这片为西哥特人保存火种的沿海山地,一直以来也是伊比利亚半岛内,最难征服的地区。在迦太基部分,我们曾经解读过伊比利亚半岛的地理结构。总的来说,这是高地为主的半岛(梅塞塔高原),除了边缘自然形成的沿海低地以外,低地主要集中在一些源出高原的大型河谷地区。其中由西侧葡萄牙入海的特茹河、西班牙南部的瓜达尔基维尔河,以及东北部哺育了加泰罗尼亚人的埃布罗河,是伊比利亚半岛境内的主要大河。相比之下,缺乏大型的河谷平原半岛北部,对征服者的吸引力也就不大了。比如当年的汉尼拔,在巩固地中海沿岸地区的统治后,就开始翻越比利牛斯山脉了。
摩尔人入侵伊比利亚之举,完全就是当年汉尼拔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时的翻版。很显然,他们也不会一定要在完全控制伊比利亚半岛之后,再北上富庶的高卢。尤其西哥特王国,本来也就控制着法国南部,那条连接意大利半岛的沿海通道。仅仅在入侵伊比利亚的第二年,摩尔人扩张到了这一地区。然而不管阿拉伯人的下一步目标,是复制汉尼拔的壮举,还是准备北上高卢,他们都将面临比汉尼拔困难的多的局面。
在汉尼拔准备远征罗马的时候,凯尔特人统治下的高卢地区,还属于未开化的、松散的部落结构地区。由于深受罗马的压迫,高卢人甚至成为了汉尼拔最坚定的盟友。可以说,如果没有从战略层面上,预判高卢人会站在自己这边,汉尼拔是绝对不可能进行那场史诗般的远征的。然而阿拉伯人现在所面临的局面却恰恰相反。此时的高卢,已经统一在法兰克王国手中。更为不利的是,无论从民族、宗教,还是地缘政治的角度看,法兰克人都只会成为阿拉伯人敌人。在这种情况下,阿拉伯人想在比利牛斯山脉以北有所作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法兰克王国的强力反击,阻止了阿拉伯帝国在高卢的扩张。并且通过20年的拉锯战,迫使对手战略上放弃了继续征服高卢的想法,转而将精力放在消化伊比利亚半岛上(尤其是半岛北部还存在日耳曼势力的情况下)。至于法兰克人,也很自然的“接收”了原属西哥特王国的,塞文山脉以南地区,打通了通往伊比利亚和意大利半岛的沿海通道。按照今天的行政划分来看,我们可以认为法兰克人藉由抵抗阿拉伯入侵的契机,完成了对法国的统一。
上述一切都发生在未来的查理大帝,夺得法兰克王权之前。这也意味着,国王查理要想成为“大帝”,一定要在法国以外有所作为了。至于法兰克王国的扩张方向在哪里,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