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节
日期:2014-04-0823:25:31
2014/4/8
前面我们曾经提过,两河平原相当于整个地区的“中原”。其实这个“中原”的地缘概念,可以再扩大至新月沃地的其它部分,包括与地中海相邻的“西亚裂谷带”。就象我们现在提中央之国的“中原”,与会包括西部山地包裹的洛阳、南阳两盆地一样。
在联合米底王国击败亚述以后,整个新月沃地基本上都成为了“新巴比伦”王国的领土了。然而此时的巴比伦,并不能称之为帝国,反而更象是一条砧板上的鱼。因为从地缘结构上看,最起码有四只“猫”在随时等待机会下嘴。
从地理结构上看,与新月沃地地理相连的:小亚细亚半岛、伊朗高原、阿拉伯半岛(去除新月沃地部分),以及尼罗河地区四大板块,就是能够觊觎这块“中原”之地的“猫”。借用今天的地缘政治格局来理解的话,土耳其、埃及、伊朗、沙特阿拉伯,就是四大地缘板块的政治代表。而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以色列(包括巴勒斯坦),则是中原国家。相信对中东这些年来历史略有了解的朋友都已经发现了,上述“中原国家”也正是中东一系列战争的“被介入者”(相反,四大边缘板块本身,承担的是介入者的角色)。
以巴比伦的实力来说,自然也是可以有称霸地区的想法的,就象萨达姆也曾经梦想成为阿拉伯领袖一样。然而地缘格局已经注定了,仅仅据有中原之地,而没有一个边缘板块与之在政治上结合的话,这种努力的结果只会是一场悲剧。从这个角度来说,2400多年前的新巴比伦王国,就已经为萨达姆的悲剧提前做了注解。
两河平原乃至整个新月沃地,日后注定要成为诸多帝国崛起之时的必争之地,波斯人在向帝国迈进的过程中也不例外。不过,在正式入侵巴比伦之前,波斯人先凭借自己的地缘优势,在伊朗高原的东北方向,征服了另一片灌溉农业与畜牧业并存的土地——阿姆河流域。
一般来说我们提到“两河”这个概念,所指向的就是位于伊朗高原西南方向的底格里斯、幼发拉底两河。不过在伊朗高原东北方向,里海与天山——帕米尔高原之间,还有一个中亚“两河地区”,那就是阿姆河与锡尔河。为示区别,我们可以将前者称之为“西亚两河”,后者命名为“中亚两河”。
中、西亚两河地区的共同特点,在于它们的低地区都是属于降水稀少的荒漠化地区。两地区能够在中、西亚脱颖而出的共同原因,在于上游有足够的集水山地,帮助他们在荒漠当中打造出绿色走廊。在原生状态下,这些荒漠之水所滋养的,主要是自然生长的草本植物,并成为游牧民族的乐土。不过,当灌溉农业技术成熟之后,这些富贵的淡水,就将通过灌溉网和种植业,成倍提升本地区的人口潜力了。
由于西亚两河之间的距离比较后,所以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的下游灌溉网,最终能够连成一片,共同形成“两河平原”这个地缘板块(巴比伦尼亚)。相比之下,中亚两河下游的距离,就有些远了,虽然它们最终一南一北的,分别注入了咸海。这种地理格局,也让中亚两河地区内部的被分割为了几片相互独立的绿洲区。
最先被波斯人纳入版图的中亚农业区,是阿姆河(干流)上游的“吐火罗”地区,以及下游与咸海相接“花剌子模”地区。前者位于天山——帕米尔高原——兴都库什山脉之间,板块整体呈现为不完整的盆地结构(可称之为“吐火罗盆地”);后者则呈现为典型的河口三角洲平原地貌(可称之为“花剌子模三角洲”)。
在波斯人控制吐火罗与花剌子模两地区之前,源自西亚两河地区的灌溉农业技术,应该就已经传入上述两地区了。不过政治上及文化上的融合,往往能够加速技术和文明的传播。就这一点来说,波斯人以及后来继承其衣钵的马其顿希腊人,对中亚农业文明的升级,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最起码在公元前两世纪,张骞凿空西域时,他所见到的吐火罗地区,已经是非常成熟的农业文明区了。
需要说明的是,波斯人在染指中亚之前,除了西北方向征服米底地区以外,还必须先解决伊朗高原东北部的“帕提亚”地区。正如我们之前一直所表达的观点那样,象伊朗高原、安纳托利亚高原这样的高原地带,最有潜力的并中是腹地的高原盆地区,而是边缘山地中的那些河谷绿洲。米底、波斯、帕提亚就是从三个方向,分割伊朗高原边缘山地的三大板块。
与米底地区、波斯地区,崛起了米底、波斯两个统一伊朗高原的王国一样,帕提亚在波斯(第一帝国)及马其顿帝国覆灭之后,也曾经崛起了帕提亚王国,这个帕提亚,就是中国史书中所提到的“安息”。从大的地缘背景来看,安息板块之所以在伊朗高原三大核心板块中最晚崛起,是因为它与两河文明区的距离最远。这让生活在帕提亚板块的部落,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机会,直接得到规模农业区的帮助。要知道,收获“帮助”的方法,可以是暴力的,也可以是和平的,但最重要的是你必须有机会与之接触。从这个角度看,波斯帝国对中亚地区的扩张,也间接为帕提亚板块后来在伊朗高原的崛起,打下了基础。
波斯人实际上并没有在统一帕提亚的问题上,花太多时间,因为这一工作在米底王国时期就已经完成了。在公元前546年吞并吕底亚王国,将小亚细亚半岛纳入波斯王国版图后,波斯人又花了七年时间(至公元前539年),将阿姆河流域变成了王国的一部分。此时的波斯,如果还想继续向北向东扩张农业区的话,中亚两河中的锡尔河流域,以及与阿姆河流域隔兴都库什山脉相望的印度河流域,都将是“极好”的目标(后来也的确这样做了)。然而对于立足于伊朗高原西南部的波斯人来说,入主“中原“始终是最大的诱惑。在积蓄了那么多力量之后,是时候对巴比伦展开致命一击了。
如果从公元前612年,巴比伦人和米底人联合,逆袭亚述得手算起,到公元前539年波斯人代表来自伊朗高原的地缘力量,入侵新巴比伦王国止,这片中原之地与它的高地邻居之间,算是渡过了70多年的和平期。在这段时间中,波斯人分别击败了米底、吕底亚等于高地力量,成为了从安纳托利亚高原到兴都库什山脉的统治者。那么,这个时候,巴比伦人又在做什么呢?然道他们就没有意识到最终有一天,会遭到来自北方的压力吗?
巴比伦人当然不会这么天真,虽然我们现在常说的“没有永远的朋友,仅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源自于十九世纪英国首相帕麦斯顿(巴麦尊),为大英帝国总结的外交原则,但残酷的现实早就教会那些身处政治漩涡的政治家们,领悟这个道理了(政治家是整个人类群体中最理性的那部分人)。事实上,早在米底王国时期,新巴比伦王国有意识到这些伊朗雅利安人,终将会成为自己的威胁了。然而对于身处两河平原的巴比伦人来说,他们本身并没有欲望,去征服北部那些山地、荒漠交错的蛮荒之地。与同样需要面对北方”蛮族“威胁的中央之国统治者一样,巴比伦人在感觉到北方威胁之后,选择了在自己的北方边境,构筑一道”长城“,来保护自己的核心之地——两河平原。
很显然,构筑一道横亘边境的防御工事,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来自高地的威胁,这一点中国人肯定是最有发言权的。也许巴比伦人也思考过,象后来的汉武帝那样,深入北方之敌的纵深实施打击。不过做到这点的前提是,巴比伦人必须先把自己控制的中原之地——新月沃地整合好。问题是,与中央之国的单向压力有所不同,身处四战之地的新巴比伦王国,并不仅仅有来自北方高地的潜在威胁。就算那些游牧于阿拉伯半岛腹地的闪含部落,暂时还没有整合到一起,形成能威胁到巴比伦的力量。四大边缘板块中的最后一个成员,同样拥有高度文明的“埃及”,也不会让巴比伦人轻易控制整个新月沃地。至于埃及与巴比伦之间的地缘矛盾点在哪里,博弈的结果如何,我们明天再接着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