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节

    日期:2013-12-3000:51:38
    2013/12/29
    对于匈奴人的和亲要求,汉武帝并没有答应。也就是说,正处于强势期的汉帝国,并不希望就此与匈奴罢兵。然而问题是,大漠戈壁成为了一道现实的屏障,如果匈奴人一直不肯南下的话,汉军再一次远征漠北的难度也实在太大。正因为如此,在汉武帝朔方阅兵之后数年,汉匈两国除了不断互派使节,以试探对方虚实以外,军事上面并没有太大动作。
    这一阶段的外交战并没有什么特别收获。反而对于双方,尤其是汉朝使者来说,却无疑于一场灾难。由于自认为没有得到汉朝的尊重,匈奴方面扣留了每一批出使匈奴的汉使。而出于对等原则,汉朝方面也扣留了相同数量的匈奴使者。当然,这些使者本身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由于双方生存环境的差异,那些被扣留在长安的使者,在生活上其实算是在度假了。至于汉使的待遇,看看苏武(公元前100年被扣)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
    暂时无法再一次与匈奴主力决战,并不代表汉帝国就此马放南山了。借北方压力的减小,除了两越问题得以彻底解决外,云贵高原的“西南夷”,也通过两次战役(公元前111年/前109年)得以纳入帝国版图。需要说明的是,云贵高原的“夜郎”等国,对帝国的边境安全其实并没有什么威胁。经营这片土地,在经济上对于汉帝国来说也没有太大收益。帝国之所以对这片土地感兴趣,很大程度却还是源于万里之外的匈奴。
    我们已经花了很长时间,来解读张骞出使西域对汉匈地缘关系的战略意义。这次凿空西域之举,无论对于汉帝国还是整个中央之国西北版图的形成,都具有深远的意义。在张骞带回来的诸多地缘信息中,有一条就是他在吐火罗盆地的大夏,发现了来自蜀地的特产。加上收集关于南亚次大陆的信息,使得张骞相信在帝国的西南,有一条始自四川盆地,经由云贵高原,穿越南亚次大陆,并最终抵达中亚的战略通道。
    如果帝国此时已经相信,联合天山南北诸国能够压缩匈奴人的生存空间,那么能够拥有一条完全不受匈奴人影响的,连通“西域”的战略通道,就具有非凡的意义了。鉴于秦帝国在云贵高原已经试探性的扩张过了,汉帝国在攻灭南越的同时,顺势将云贵高原纳入版图的理由也就更加的充分了。
    事实上,早在张骞回到长安后不久(公元前122年),汉武帝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希望完成打通西南通道的梦想了。他甚至同时派出四路使者,试图从西南方向进入传说中富庶的“身毒”。虽然这些尝试,最终都受阻于西南那些土著(夜郎自大的典故就源于这些探路之举),但因此而收集来的情报,却为后来的征服西南夷奠定了基础。
    要是张骞不在公元前114年去世的话,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会在汉帝国征服西南之后,马上请命亲自打通这条“南方丝绸之路”的。当然,就最终的结果来看,不管张骞有没有机会亲身开通这条新路,汉帝国终究会发现,这条理论上沟连西域的战略通道,圈子实在绕得有些太大了。换句话说,南方丝绸之路的开通,固然有可能为帝国带来额外的商业利益,但于北方汉、匈之战的进程来说,并没有直接的影响。
    要想对压缩匈奴人的外交空间,汉帝国还是需要把注意力,放在匈奴人可以够得着的那些板块中。很显然,将西域那些绿洲国家,包括乌孙这样的游牧国家纳入帝国的势力范围,将是帝国下一步的经略重心。这一战略,被称之为“断匈奴右臂”。然而从地缘结构上看,西域并非是唯一有可能成为汉、匈外交争夺的方向。在匈奴的东面、帝国的东北,还有三个位于大兴安岭以东的板块有可能威胁到帝国的安全。以部落(国家)名来标示的话,我们可以将这三个地缘板块标定为:乌桓、扶余、朝鲜。
    与西北战略相对应的话,我们也可以将帝国在东北方向的外交、军事行动,定位为“断匈奴左臂”。在针对这三个板块的动作中,乌桓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环。作为东胡遗族,被压缩于大兴安岭南部的他们,本身就已经是匈奴人的附庸,并成为帝国东北防线的现实威胁了。
    不过作为被匈奴征服的边缘部族,乌桓人很显然只是一个“胁从犯”。漠北之战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机会,摆脱匈奴人的控制。在汉帝国的扶植之下,这支原本在森林当中,被迫以渔猎为主要生产方式的东胡部落,开始放心游牧于大兴安岭与燕山之间的草原地带,也就是西拉木伦河——辽河流域(今天的科尔沁草原)
    乌桓人借漠北之战得以扩张的森林草原地带,相当于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的边缘。实际上,这些地区也正是当年燕国所征服的东胡故地。如果东胡人还像当年那样强大的话,汉武帝当然不会放心让他们重回故土的。但现在扶植他们,却为帝国的燕山防线,设立了一个很好的缓冲区。而为了管理这些乌桓人,帝国也设置了“护乌桓校尉”的军事机构。
    从地缘结构上看,乌桓人被纳入汉朝的势力范围,匈奴方面的直接受害者就是左贤王部了。因为这相当于切割了匈奴左翼部落南下攻掠的草原通道。而乌桓人之所以敢于在此时摆脱匈奴人的直接控制,除了汉帝国的强势以外,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匈奴左翼势力,在漠北之战中损失惨重。
    由于霍去病部这次直接攻击了匈奴左翼在漠北的王庭,东路军的斩获中应当有相当成份,是隶属于左贤王本部的。换句话说,在这一系列战争中,最后受到直接攻击的匈奴左翼,反而是损失最重的。
    匈奴左翼在漠北之战中所遭受的重大损失,也直接影响到了匈奴内部的地缘政治结构。在之后的岁月里,匈奴右翼的政治地位逐渐上升,开始取代左翼贵族在匈奴帝国中政治地位了。另一个更为明显的地缘影响,就是匈奴帝国的重心开始向西方倾斜,西域开始成为汉、匈两国的争夺重点。
    由于乌桓人逐渐脱离了匈奴人的控制,之前经常受到匈奴左贤王部所侵扰的燕山防线,也基本不再成为匈奴人的攻击目标了。而之前由匈奴单于本部所负责攻击的云中、代郡、雁门等中部边郡,则成为了左贤王部南下的方向。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上谷、渔阳、右北平等以燕山为依托,护卫华北平原的边郡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在“以夷制夷”的外交政策中,如何将第三方势力的实力维持持在可控状态中,是一门很深的学问。简单点说,作为第三方势力存在的乌桓,如果你不给他足够的空间,他的实力就不足以帮你缓冲匈奴;而如果放任其做大的话,又有可能尾大不掉,威胁到自身安全。至于汉帝国有没有办法掌控乌桓,“断匈奴左臂”之举又有哪些具体行动,我们明天再接着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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