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节
日期:2012-10-1601:28:08
总的来说,西域的两大盆地结构都不算完整。包括大部分边缘,被高大山脉完美包裹的塔里木盆地也是一样,在东也与河西走廊相接处未能封口。至于准噶尔盆地,同样也在东南角留出了缺口。只不过这个缺口处所面对的,却是更为广袤的戈壁地带,以至于它在历史上,并没有承担重要的战略通道作用(对华夏文明来说)。而我们上一节所说的另一个风口,也正是这样一个缺口。如果要为其打上一个地理标签的话,我们可以称之为“三塘湖盆地”。
从大的地理结构来看,所谓“三塘湖盆地”就是天山山脉东端,与阿尔山脉东端之间所包夹的低地。就整个盆地区的地理结构、环境来看,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哈密盆地的翻版。然而就二者的命运来说,却是有天壤之别。在我们现在的行政板图中,哈密盆地北沿的“哈密市”,是包括哈密盆地、巴伊盆地、三塘湖盆地在内的“哈密地区”的地缘核心。而三塘湖盆地中所开发的绿洲——三塘湖乡、淖毛湖乡,在行政上只是隶属于巴里坤县、伊吾县的两个乡镇。
影响三塘湖盆地命运的,并不是它的地理环境。事实上位于天山北麓的三塘湖盆地,和哈密盆地一样,都是靠天山雪水在戈壁中点缀绿色。尤其是发源于伊吾谷地的“伊吾河”,其径流量和催生哈密绿洲的石城子河,也相差不多(年径流量,一个5000多万立方,一个7000多万立方)。这条向北流向三塘湖盆地东部的河流,加上其他从戈壁滩下向低地渗透的雪水之力,甚至在三塘湖盆地腹地的东部形成了一个湖泊“诺木湖”(也就是“淖毛湖”)。不过在西域游牧民族的概念中,“湖”所指的并不一定是我们所理解的那种形态,而是以湿地的形态呈现的。三塘湖盆地内所所谓“湖”,也正是以湿地形式存在的。
只是你现在去找这片湿地的话,可能就会失望了。因为随着环境的变化,特别是经过上世纪的囤田开发后,那些珍贵的水资源在滋养出能直接为人类所服务的经济作物后,就无力再为我们保持湿地的原始面貌了。现在的诺木湖已经变成了一个迁移不定,只有在洪水季节才会出现的湿地。而除了“淖毛湖”、“三塘湖”这类明显带着湿润气息的名称以外。而现在淖毛湖东分布的40多万亩的天然胡杨林,也是向世人证明这里并不是一片不毛之地。只不过,象西域很多胡杨林一样,这里的胡杨林地面上也已经不复水草交融的湿地状态。而是以“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朽”的形态,展示出生态环境的变化。
其实无论是在哈密盆地还是三塘湖盆地,仅仅依靠天山雪水支撑的绿洲,在整个盆地中的比例都是很低的。两个盆地的大部分土地,都呈现为荒漠化的戈壁状态。其中哈密盆地的戈壁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哈顺戈壁”;而覆盖三塘湖盆地大部分土地的戈壁,则叫作“诺敏戈壁”。作为天山北麓最东端的地理单元,地表整体戈壁化的三塘湖盆地和哈密盆地一样,干旱少雨,光照充足、昼夜温差大。这样的条件也使得,三塘湖盆地虽然没有巴伊盆地的草场规模,并为游牧民族所侧目,但经过农业开发后,却可以种植出和哈密盆地一样香甜的瓜果来。说起来,可能很多朋友不知道。现在哈密地区最为香甜的哈密瓜并非产自天山南麓的哈密,而是产自天山北麓的三塘湖、淖毛湖。当然,不管是三塘湖盆地,还是哈密盆地现在都统属于“哈密地区”。所以三塘湖所产的哈密瓜再甜也是在为“哈密”这个品牌贴金了。需要说明的是,哈密瓜也并非只有哈密才有了。西域很多地区(特别是哈密盆地的邻居吐鲁番盆地),都有适合它种植的环境。只是由于当年最初向中原政权(清)进贡此瓜的,为“哈密王”,此瓜才被贴上哈密的标签的。
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上去,既然三塘湖盆地的地理环境与哈密盆地非常相似。那么在古典时期他们应当都有机会,因农业开发而承载更多的人口,并提升自己的地缘地位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哈密盆地的农业开发以及今日的行政地位,并非始于近代。事实上在二千多年前,东汉帝国时期就已经开始对哈密盆地进行农业开发了。公元73年,东汉帝国在巴里坤山南置“宜和都尉”移民囤田,以卫经哈密盆地的丝绸之路北道。可以说从那时起,哈密盆地就在对天山北麓的巴伊盆地、三塘湖盆地有了地缘优势。并成为巴伊盆地南北的地缘中心。
真正让哈密盆地脱颖而出,并在二千多年时间内持续进行农业开发的,是它的区位。我们后面会分析到,当经由焉耆盆地进入吐鲁番盆地,以及直接切入吐鲁番盆地的“楼兰道”,因罗布泊洼地环境恶化而受阻之后。环境相对“较好”的哈密盆地,就成为了进入天山南北麓的必经通道。具备了这样的枢纽地位之后,哈密盆地也就象吐鲁番盆地一样,成为了中原王朝渗透西域的战略要地了。至于处于游牧之地包围之中的三塘湖盆地,尽管进行农业开发能够增加它的人口承载力。但除非中原政权有能力以囤田的方式在巴伊盆地,才有可能向北进一步开发那些那戈壁中的原始绿洲。而来自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他们至多只会在“北天山”北麓稍事修整一下,就会扑向北天山南面,水草丰美的在南下巴里坤草原了(以及伊吾谷地的“乃楞格尔草原”)。
也许对于来自蒙古高原游牧民族来说,三塘湖盆地南线的这几处湿地,在他们南下巴伊盆地甚至天山南麓时,也是非常重要的中继点。但游牧民族居无定所的生存方式,注定了象三塘湖、淖毛湖这样的小规模绿洲没有机会成为一个枢纽点。事实上象三塘湖乡的开发,仅仅始于清朝末年。在清政府不再封禁蒙古高原与中央之国其他板块之间的交流时,受益的并不仅仅是山西高原那些走西口的商人。那些以东疆地区为基地的商人,同样也开辟出了向北穿阿尔泰山进入蒙古高原的商道。位于三塘湖盆地西南部的一处有三片水草之地的绿洲(三塘湖),也因此而成为了东疆商人进入广袤戈壁地区的最后补给点,并最终在现有行政结构中,得到了“乡镇”一级的定位。
至于位于盆地东南的“淖毛湖”地区,开发的时间就更晚了。一直到红色政权,在整个西域寻找水资源相对充足的土地进行“耕战”形式的农业开发时,伊吾河下游才算有机会真正纳入政治家的视野。在此之前,区位上毫无优势、位置偏远的淖毛湖绿洲所起的作用,和澳大利亚当年在殖民体系中的边缘化地区类似。仅仅是哈密的统治者,用来流放犯人的所在。即使是在红色政权开始耕战西域之时,淖毛湖地区一开始的定位也是“劳改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