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节

    日期:2012-10-0523:37:23
    一提到西域,很多对这个地缘标签的来历有些了解的朋友,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西域三十六国”这个概念。这个说法具体来自于《汉书.西域传记》所书的““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余,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文中所说的“孝武”,指的就是我们所熟知的汉武帝了。据此,普遍的说法就是,在张骞出使西域之时,天山南北所分布的国家是三十六国。历朝历代也有不少人,煞费苦心的去探究到底是哪三十六国。其实类似“三十六”这种九的倍数,在中国文化中往往并非实指。一定要按这个数字去合是没有必要的。况且即使是汉书中也说了,这些所谓“国家”的数量变化极大,没多久就变成五十多国了。
    西域的故事,之所以能够如此具有吸引力,很大程度是因为深藏在每个男人心中的英雄情节。想想看,在张骞、班超这种冒险家的故事中,经常可以看到他们仅凭着个人之力,或打或拉的左右了那么多“国家”命运,并为自己的祖国开疆扩土,这种传奇又有没不向往呢。其实,如果中央之国能够开启或搭上大航海时代的班车,我们就应该可以从离我们更近的历史中,去寻找精神寄托了。不过现在,如果我们不想只做为一个旁观者,去羡慕殖民时代欧洲人的冒险故事的话,最有可能让大家有代入感的,还是凿空西域的时代。
    不过,当我们了解了那些西域小国的体量之后,也许有人会为此感到泄气,因为这些国家实在太小了,小到几百人就可以成为一个载入史册的国家,上万人就是数得着的大国了。当然,应该也会有人为此而感到兴奋。因为这样的话,那些带有浓厚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传奇故事,才会更加真实可信。
    以西域的地理环境来说,每一片能够承接天山雪水的绿色之地,都有可能成就一个所谓的“国家”。当然,如果周边更为强大的政权或部族,一定要跨越戈壁来灭掉这些绿洲小国,也并非什么难事。问题是灭掉一个国家,将它的土地纳入直接管辖范围,很多时候并不是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对于需要大面积草场来维持游牧生活的游牧民族来说,这些绿洲规模着实有限。而在那些绿洲小国已经开始用种植业来提升自己人口承载量的情况下,直接控制这些绿洲来放牧,对资源也是一种极大的浪费。相比之下,让这些小国按照自己的生存方式生活,并贡献高于自己经营的物质,却更能够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相对自己经营)。这种情况,我们在中央之国核心区的历史中,也能体验到。在历史上,那些来自蒙古高原的游牧政权,尽管数学和经济学都不会太好。但他们也很快都能够感觉到,保持中央之国固有的农业生产体系,并尊重他们由此而生的文化基础,更能增强自己的统治力。
    基于上述原因,无论是哪一个时期的游牧政权,他们所真正能进行覆盖的区域,都是那些适合大规模游牧的区域。一个强大游牧政权在诞生之后,也一定是将那些同样生活在毡房里的部族,优先变成自己人。至于来自中央之国的中原政权,他们所做法则正好相反。能够与中央之国连成片的农业区,才是他们所愿意直接经营的。在没有信心长期经营,而又基于服务核心利益的需要,不得不加以控制的区域,“分而治之”以使之不能成为一个强大反对者的心理,就占据了主导。也正是在这种心态之下,那些小到人口几百,胜兵(可以为兵者)数十的部落,也在汉帝国的体系中,获得了“国家”法人资格。
    当我们把吐鲁番盆地,以及哈密盆地腹地及南部,那些大而无用的荒漠区,从我们的脑海中去除掉之后。我们会发现,其实对于即将在此进行博弈的汉、匈帝国来说,真正的关键先生并不是这些“盆地”本身,而是横亘在它们北部的山脉。尤其参与搭建“柴窝堡——达坂城谷地”、吐鲁番盆地的“博格达山”,更是一条天然的地缘平衡线。南农北牧的环境差,在博格达山南北也得到了充分体现。加上与战略通道相邻的位置,在帝国控制西域的计划中,博格达山及其周边板块是最容易受到匈奴攻击和影响的。而分而治之的战略指导,也在此得到了验证。那些让我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几百人的小国,基本出自于此。
    如果以博格达山为核心,将其周边100公里范围内作为一个地缘圈来审视的话(我们可以称之为“博格达山地缘圈”,我们会发现,除掉沙漠戈壁以外,这个地缘圈涉及博格达山北麓、依连哈比尔山北麓(乌鲁木齐以东的天山主脉北侧山体)、吐鲁番盆地、柴窝堡——达坂城谷地、哈密盆地,以及哈密盆地以北,与之以“巴里坤——哈尔里克山”为地理分割线的“巴伊盆地”(由“巴里坤盆地”和“伊吾谷地”两部分组成)。在这样一个地缘圈中,获得汉帝国认可,被载入史册的“国家”就达15个之多。不管西域的范围到底应该有多广,抑或数量应该是三十六还是五十多,这个数量和密度都是惊人的。要是你看这部分内容,只是希望对朋友炫耀你对“西域三十六国”的了解的话,解读完“博格达山地缘圈”后,你就可以骄傲的告诉他,我现在已经是快是半个西域专家了。
    所谓“博格达山地缘圈”,并非是我们根据几何原则来划定的,事实上博格达山在其所处的区域时,的确处于核心位置。由于西域特殊的地理环境原因,博格达山这类山脉本身所起的作用,有别于他的同类在东亚所起的作用。在东亚农业区,由于农耕民族对那些平原腹地所进行的农业开发,使得山地所能够奉献的资源变得微不足道。在这种情况下,它们所承担的地缘作用,更多的是天然防御和地缘分割。反而西域,这些几乎是水资源唯一来源的山脉,所承担的更多的是纽带作用了。不仅山南下进行农业开发的绿洲,需要因开发坎儿井一类的工程,必须重视对高地的经营。那些以牧业为生的部族,更是需要长时间的移牧于这些山地牧场中。在这种情况下,山脉在地缘圈中所扮演角色,就更象是地中海在“地中海文明”那样,处于一种必不可少的核心位置了。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阿尔泰山脉南北。了解了这一点,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对于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来说,阿尔泰山脉往往并没有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而更多的成为了,阿尔泰山南北的地缘联系纽带。只是无论是西域这种类型的地理结构,还是游牧文化来说,在这个星球上都不是主流。在现代行政结构的调整中(尤其是国与国之间),山脉分水岭还是最容易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地缘平衡性,至于这种划分方法,可能对一些源自游牧文化的地缘认同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就不是重点考虑的了。由此也引发了非常多的地缘矛盾,典型的例子,就是巴勒斯坦西北山地的一些部族心目中,阿富汗的那些拥有共同地缘属性的“外国人”才是自己人,而国家认同只是那些政治家强加给他们的。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天山南北(包括西域与中亚部分区域),并影响着红色中国的西北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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