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节

    日期:2012-05-0319:55:18
    比较“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两块巴勒斯坦“国土”,西岸显然是核心区。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西岸的面积更大,更是因为耶路撒冷在此。因此最终获取回到巴勒斯坦开启和平进程的巴解组织,也将政治中心设立在了西岸。说到这里,我们需要对“巴解组织”做一个说明。这个1964年,由阿拉伯国家以及巴勒斯坦人政治代表,在耶路撒冷成立的组织,基本可以视为“巴勒斯坦国”的政府。当然,它和真正的“政府”还是有区别的,原因就在于,无论巴勒斯坦人,是以在包括以色列在内的,巴勒斯坦地区全境建国,还是象现在这样退而求其次的,谋求在西岸和加沙地带建国,他们的国土都是在以色列的侵略之下的。也正因为如此,代表巴勒斯坦人行使政治权力的组织,名称中才会有“解放”二字。
    虽然巴解组织,是巴勒斯坦的合法代表,已经是国际共识了,但不可避免的是,这种处在进行时当中的,带有流亡政府性质的组织,本身就很难做到权力集中,其内部会存在许多渊源不同,政治诉求不同的派别。而最终决定谁能够执掌巴解大权的,有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谁拥有的武装力量最强。在这当中,成立于1959年的“法塔赫”(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算是巴解组织的主流派别。当巴解组织将与以色列的武装斗争作为活动主线时,法塔赫和其他派系一样,带有浓烈的军事色彩。大家在新闻当中看到这个标签时,通常都更容易感觉,它是一个军事组织。而当巴解组织与以色列开启和平谈判进程以后,法塔赫也就开始显现它的政治属性,并以政党的形式,开始主导巴勒斯坦的政务了。这种“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演化过程,在地球的各个角度都在上演。好像黎巴嫩真主党,一开始作为一个反以的武装组织的面目出现,现在也开始作为一个合法的政党组织,试着参与黎巴嫩的政务活动了。
    说到巴解组织和法塔赫,就不能不提到“阿拉法特”了,这个一直披着双色头巾的巴勒斯坦人,曾经数十年如一日的出现在国际新闻当中,直到2004年他去世为止。作为法塔赫的创始人之一,阿拉法特也正是因为拥有了这支巴解组织内,力量最强的武装力量,才能够一直以巴解组织的领袖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不过,在阿拉法特代表巴解组织与以色列开启和谈之后,法塔赫在巴解组织的核心地位也开始出现动摇了。
    之所以会有这种变化,原因并不复杂。既然是和谈,就意味着双方都要作出妥协。对于以色列人来说,承认巴勒斯坦人自治,并在今后拥有独立建国的可能,算是在“以土地换和平”;对于巴勒斯坦人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即使不极端的要求把犹太人尽数赶走,按照1947年阿、犹分治方案建国,也算是于法有据的(仅此而已)。
    如果巴、以的地缘关系,是那么容易切割的话,和平还是有机会降临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的。只不过,任何一个看过地图的人,应该都不会相信,巴、以之间如果照现有的格局建立两个国家,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因此,在和平进程开启后,双方依旧摩擦不断。以色列方面,认为对巴勒斯坦人让步过多的意见逐渐占据了上风;而巴勒斯坦方面,认为阿拉法特的和谈,不仅明确放弃了巴勒斯坦人可能争取的合法权力,把国土局限在两块根本无法立国的土地上。更是在巴勒斯坦建国的问题上,没有实质进展。因为以色列人虽然给予了巴勒斯坦人一定自治权,但去并没有认为巴勒斯坦是一个国家。
    在政治成熟的以色列,鹰派们可以通过政治制度,挟民意组建强硬政府,并调整巴以和谈进程。而内部结构还处在磨合当中的巴解组织,内部冲突的解决方案就没那么和谐了。既然阿拉法特和法塔赫,当初能够凭借最大的反以武装的面目,执掌巴解大权,那么其他派别也同样可以通过和以色列人的战斗,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进而窥伺巴解组织的主控权。
    最终成为法塔赫挑战者的派别就是“哈马斯”,与法塔赫世俗化政治组织的形象不同,全称为“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的哈马斯,带有浓郁宗教色彩。象类似哈马斯这种,带有原教旨主义色彩的组织,在中东可以说比比皆是。当穆斯林对于以世俗政权形式对抗西方世界的入侵,不再抱有希望时,把希望寄托在宗教上,并试图用宗教的力量来反抗异教徒的入侵,就会成为很自然的选择。毕竟,伊斯兰教政教合一的形式,在历史上曾经让伊斯兰世界迅速扩张,并抵御甚至反攻过西方基督教世界。这一点,在阿拉伯国家中,最后一个有机会以世俗政权之力,反抗西方入侵的政权——萨达姆政权崩溃后,显得更为明显。在此之后,活跃着的反以、反西方力量,无不带有浓郁的原教旨主义色彩(也包括唯一以国家形式,对抗美、以的伊朗)。
    哈马斯的创立时间,正是在巴解组织被第五次中东战争,逼出黎巴嫩之后。战略上在周边再也看不到强力支撑的巴勒斯坦人,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在巴勒斯坦被占领土上发动起义了,而宗教在这时候,就成为了凝聚巴勒斯坦人的核心力量。正是在这种背景下,1987年哈马斯创立,并在幕后推动巴被占领土上的第一次大起义。这次没有外部武装力量直接介入的巴勒斯坦人的武装反抗,从战略上来看,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不过,却也足以对以色列制造压力。毕竟,这个算是生活在以色列包围之中的巴勒斯坦人乱起来,对以色列的安全影响并不亚于周边国家的军事威胁。而这,也对1991年正式开启的和平进程,起到了推动作用。
    尽管阿拉法特和法塔赫,始终作为巴勒斯坦的合法代表主导巴、以和平进程,并回到了约旦河西岸,但和黎巴嫩真主党一样,哈马斯也通过领导武装斗争,在巴勒斯坦人当中获得了很高的民意。这一点,和黎巴嫩真主党的成长过程是一样的。而在对自己存在价值的认识上,哈马斯也和黎巴嫩真主党一样,清楚的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存在,并拥有支持度,是因为自己能够一直代表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以及它背后的美国)一直战斗。一旦它不再战斗下去了,也就失去了价值,更不可能从合法政府中平分权力了。
    正因为如此,巴勒斯坦和黎巴嫩一样,出现了政治上的分裂。代表中央合法政府的法塔赫(以及其他愿意和谈的派别)、黎巴嫩政府,愿意和以色列和平共处,并在此基础上解决双方的矛盾;而代表阿拉伯人当中的反抗力量的真主党和哈马斯,则成为了对内和中央政权分庭抗礼,对外不时对以色列发动武装挑衅的“极端组织”。由于大家在生存方式上如此的相似,哈马斯和真主党之间不结成战略同盟,倒会让人感到奇怪。而出于在阿拉伯世界中,树立威信的原因,伊朗当然也不会放过哈马斯这个棋子了。
    任何一个想和中央政府对抗的组织,都必须有一块地缘上相对独立的根据之地。黎巴嫩真主党的根基之地,就是那块被巴解组织、以色列交替控制过的黎南山区了。相比黎巴嫩,巴勒斯坦在内部结构上,更具有分裂的潜质。因为加沙和约旦河西岸,本身就是被以色列分割的,两块独立的地理单元。在以法塔赫为首的主和派,占据核心板块“约旦河西岸”后,土地面积更小,人口密度更大的加沙地带,则成为了哈马斯重点经营的根据地。
    当巴解组织和以色列达成初步和解,并成立自治政府之后,下一步就是进行正常的政府运作了。一个合法的政府运作,除了在所辖土地上,建立各级政治机构以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将之前分属各派的武装力量,合并成为统一受中央政府领导的军队。这个进程,在内战之后的黎巴嫩就已经开启过了。只是相比黎巴嫩真主党,哈马斯战斗下的理由显得更为充分,加沙地带相比黎南山区,也要更为独立。黎巴嫩政府收不了真主党的枪,巴解组织也同样收不了哈马斯的枪。在经过一系列内部博弈,甚至武装冲突后。试图在加沙地带收权的法塔赫被赶出了加沙地带。巴勒斯坦的内部派系之争,正式演变成了,带有地缘分裂色彩的博弈了。
    事实上,由于加沙和约旦河西岸的分裂状态,即使没有原教旨色彩浓厚的哈马斯,占据加沙地带。也会有其他形态的政治力量,以此为基地不接受约旦河西岸的管束的。换句话说,除非两地地缘力量对比悬殊,否则这种地理上的分裂,导致政治上的分裂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所以说,无论有没有哈马斯,客观上都不应该看好,巴勒斯坦能以加沙和约旦河西岸为国土,建立一个“正常国家”。
    那么是不是说,如果巴勒斯坦人舍弃掉加沙地带(比如交给埃及人),是不是就有可能建立一个完整的国家呢?答案也是否定的。因为巴、以双方还一个个解不开的死结——耶路撒冷,而在这个死结当中,还有一个死结当中的死结——“阿克萨清真寺”。作为中东部分的结束篇,中东问题真正的暴风眼,也即将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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