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节
日期:2010-12-1400:33:55
关于蓝田之战,究竟是楚胜还是秦胜,一直有些争议。鉴于秦国是最终的胜利者,并且还搞了个“焚书坑儒”的“壮举”,因此史书中很少见到秦军吃大败仗,即使是败了,伤亡的数字也是语焉不详。其实倒也怪不得秦人护短,哪怕是在现在,政治家们也还是这样做的。
实际上蓝田之战到底胜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即使是楚国取得了战术胜利,在魏、韩两国抄了后路的情况下,也不得不撤了回来;而就算是秦军在蓝田南溃了楚军,“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秦军的损失也小不了(蓝田之战就是属于“语焉不详”类的,不象丹阳之战,大大方方的列出了杀敌八万的数字)。经过丹阳、蓝田两战之后,秦楚之间简单的因为休养生息也要停上一阵子了。不过可疑的是,秦国居然把刚吃进去的那块“汉中”之地给吐了出来,以向楚国示好。这让人感觉到,似乎是楚国取得了战略优势。不过根据当时的战略形势来看,大战之后的秦、楚实力天平,应当还是向秦国倾斜了。占据地理优势的秦国,即使是暂时不想与楚国正面为敌,也不需要“割地”以求和(楚国不会再有兵力和机会,攻入关中了),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
日期:2010-12-1401:23:45
如果我们仔细考察一下秦国的年表,就很容易找到秦国“割地求和”的真正原因了。因为在公元前311年,指挥丹阳、蓝田之战的秦惠文王死了。这位秦国第一个称王的君主,虽然即位之时就杀了商鞅(当年商鞅曾经刑罚还是太子的惠文王),但它在位之时不仅从魏国手中夺回了河西之地,还南收巴蜀,将秦国的地缘实力扩张了一倍,成为了战国第一强国。虽然说从大历史的角度看,一个国家的内部结构,并不会单单由于政权更迭而发生质变。但从微观的角度看,也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的。
君位更迭的稳定与否,其实是与内部结构的成熟与否息息相关的。春秋之时之所以会发生那么多血腥的君位争夺战,很大程度是因为条块分割的“封建”制,让各级贵族们大都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和独立的经济区。而到了战国时期,“集权”式的管理已经开始逐渐取代周人所建立的“封建制”。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出现争夺君位的情况,甚至流血冲突,一般在上层就可以解决掉了(最多宫庭政变)。类似“曲活代翼”那种一打几十年情况是很难出现的了。这次秦国的君位更迭,也没有出现什么突发事件,太子荡顺利即位,史称“秦武王”。
秦武王继位后,摆在秦国面前的仍然是两个选择,要么在河、济流域挤压“三晋”的生存空间;要么在江、汉方向,继续攻击楚国。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是为了秦国能够最终扩张至中原。至于说齐、燕两国,暂时和秦国没有地缘冲突,重点在于用政治手段,说服他们不要加入反秦的合纵联盟。至于说秦国会怎么选,我们刚才已经分析过了,攻击楚国的计划被暂时搁置了。即然楚国没事了,那么倒霉的就该是三晋了。而这次秦国的战术目标,并不是继续深入河东之地,将魏国逐渐挤压出山西高原,而是透过崤函通道,攻击韩国。
从秦国的角度看,他们有充足的理由攻击韩国。因为十年前,五国合纵攻秦的“函谷关”大战(前318年),虽然以秦军的最终胜利而告终。但大胜之后的秦国,无论是出于防御的角度,还是向东渗透的目的,都应该将防线继续向东推进了。而如果秦人沿崤函通道向东的话,首先进入他们视线的就是韩国旧都“宜阳”城。攻取宜阳城,对秦国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将崤函通道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二是可以有机会“问鼎”于王室。
日期:2010-12-1402:25:10
以韩国的实力,宜阳之战(前308年)的结果可想而知。当年韩国选择将宜阳定为都城,并非没有想过秦人的威胁。但那时候“崤函通道”通道的枢纽“陕”地,还在魏国的控制之下(甚至河西者是魏国的),宜阳城的韩国贵族们并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而现在,韩国这个曾经的都城,已经处于对秦作战的第一线了。也许韩国人现在在后悔,为什么几年前楚国倾全国之力在蓝田与秦国决战时,为什么没有站在楚国一边,反而背后捅了楚人一刀。
占领了宜阳城之后,洛阳盆地也就不设防的摆在秦人面前了。实际上攻取宜阳,挟洛阳盆地中的“王室”以令天下诸侯的计划,早在8年前的宫庭辩论中就已经由张仪提出过了。只不过那时候,司马错的平蜀计划被优先安排了。
从战略的角度看,三晋和楚国都是秦国前行道上必须扫除的障碍。至于说要不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倒是值得商榷的。因为现在的周天子,其影响力已经可以基本被无视了。之所以还能够在洛阳盆地留着一口气,主要是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坐这个出头鸟。有没有用另说,但如果谁敢把他给灭了,那还是要承担很大的政治风险的。谁要真的想这样做,除非他已经具备以一敌六,一统天下的实力。而这个实力,韩国显然是不具备的,因此尽管他在洛阳盆地内也蚕食了不少土地,但王室的核心区也还是不敢碰的;至于秦国,若干年后他们当然是有这个实力的。只现在去做,还为时尚早。秦国与三晋、楚国、齐国这三大地缘集团之间的实力对比,还没有拉开档次。
说到“周”王室,不得不感慨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曾经的天下共主已经只剩下个虚名和为数不多的土地了,但即使是落魄如此,王室在洛阳盆地的那点土地居然也闹起了分裂(前367年),分裂的结果就是在洛阳盆地中出现了两个以周为名的公国。一个以旧都洛邑为中心,被称为“西周”;另一个则在洛阳盆地的东北角,靠近虎牢的“巩”邑(位于现在的郑州巩义市),被称之为“东周”。而那位徒有虚名的“周天子”,则仍旧生存在洛邑中,由西周国公“庇护”。
对于天下诸侯来说,两个“周”国都是王家血脉(东、西二周的君主,也是王室成员),打谁都有政治风险,也没有什么利益,因此二周并存的格局也就保存下来了。对于已经攻下宜阳城的秦武王来说,虽然暂时没有动并吞二周的念头,但秦国的实力已经居于天下诸侯之首,放在春秋时期,就是当仁不让的霸主了。在这种情况下,上西周王城去“拜会”一下天子,为自己的江湖地位正正名也不算过份。
不过秦武王到了王城之后的举动,却不仅仅是“正名”那么简单了。因为他做了一件和当年楚庄王类似的事件,就是对那九个代表天下共主地位的“鼎”产生了浓厚兴趣。而且秦武王这次做的比楚庄王还要过份,他把“鼎”给举了起来。在历史记载中,秦武王举鼎是为了和下面的臣子比力气。但从政治的层面看,他的这个举动,显然是为了向天下诸侯传达秦国入主中原的决心。可惜的是,秦武王有些高估自己的力气了,结果用力过猛,两目出血,胫骨折断,当晚就气绝身死了。
秦武王之死,放在历史中是属于突发事件,对于秦国的影响就是,秦国又需要再花几年时间来做内部调整了(对于我个人的影响就是——决不送儿子去练举重)。在这段日子里,秦国不再是战国地缘舞台的主角。少了秦国的参与,那些闲不住的诸侯们又开始相互攻伐了。而在这段时间里,有一个国家的地缘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那就是楚国。因为这个江淮的霸主灭掉了他的老对手——越国,并由此一统长江中下游地区及淮河两岸,成为当之无愧的“南霸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