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开庭
周扬无暇去想这个所谓的“立功”出自谁的手，甚至于直到他离开看守所重获自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在帮他，因为后来没多久佟伟刑满释放了，也没机会找他问，就算是问了他多半也不会说。然而，周扬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干部那里检举揭发，因为他知道，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盗窃案，而且说得没头没脑，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在销毁那张字条后，里面的内容竟在随后的日子里变得模糊不清，直至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晃，哦，不能称之为晃，作为笔者我感到抱歉，为了推动故事的发展，也只能让时间在敲打键盘中流逝得快一些。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周扬的起诉书终于在一个周二的下午不期而至了。
起诉书内容很简单，就一张纸，正反页，最后两段中写道，周扬在担任C市建设局规划处处长时，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原“星云”房地产有限公司总经理陈达明（另案处理）贿赂人民币140000元整??????
上述事实，有证人证言???被告人周扬亦作了供述。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
综上所述，周扬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XX条之规定，构成受贿罪。本院为维护社会稳定，打击犯罪，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XX条之规定，特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周扬在接到起诉后，他的律师马上接见了他。律师姓杨，是一个中年男子，见到周扬后，很有职业精神地直奔主题，马上接过起诉书看了起来。
“杨律师，你看我这个案子会怎么判？”周扬开口问道。
杨律师指着起诉书上那段关于周扬能如实供述的罪行算自首的内容说：“嗯，这上面有个自首的情节，那就好办多了，起码十年这个坎能降下来，但是??????”
周扬见他欲言又止，便吸了一口气说道：“没事，你尽管说。”
“因为你在审案期间没有立功表现，这个五年的档次就不好降下来了，言下之意缓刑是不可能存在的了，我只能尽量帮你考虑到五到七年之间吧。”
“嗯，我知道了。”周扬的口气出奇的平静。
杨律师刚走出律师会见室，周扬的父母忙迎了上去。
“杨律师，扬扬还好吧。”陈萍一脸憔悴，忙问道。
“嗯，我觉得他心态还不错，没什么问题。到时候在开庭时，你们要让他在庭上悔罪深刻一些，这样我的把握就要大些。”杨律师说。
“悔罪，让他悔什么罪呢？”周树林心中一阵悸动。而，陈萍，顷刻又是泪流满面。
杨律师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叹息周扬的年华还是天下父母的心？
一个星期后——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合议庭，台上坐着庭长和两个陪审员，旁边还有一个书记员，然后就是杨律师，还有周扬的父母，另外还有就是肖然。
倒是检方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整个庭审过程也只有那男的拿着起诉书念，说实话念的是什么内容周扬真心没听清楚，只是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嗯，被告人周扬受贿金额巨大，量刑应该在十年以上。”
相对于周扬的平静，台下的陈萍和肖然就没那么淡定了，肖然紧紧握着陈萍的手，脸上写满了焦虑，陈萍同样紧蹙着眉。
周树林也很平静，此时也只是握了握妻子的另一只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庭长是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在听完公诉人的话后，微微点头，“辩护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咳咳”，杨律师清了清嗓子，开始做辩护。杨律师的声音很低沉，甚至有些小，没有出现电视画面中辩护人能言善辩，侃侃而谈的那种情况，以至于让人怀疑庭长是否真的清楚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周扬倒是勉强听到诸如“悔罪”和“自首”等字眼。在含糊不清和不带色彩的一段辩护言辞后，杨律师似乎也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小，他再次咳了一声，提高了音量，“我建议合议庭从轻处罚，以三年以下作为量刑范围。鉴于我的当事人属于初犯，且悔罪态度好，又有自首情节，又不属于暴力犯罪，危害社会小，可以考虑监外执行。”
杨律师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整理着面前桌上的卷宗。
“嗯，我补充一下——”公诉人在杨律师说完后又再次说道，“刚才我表达也是控方的意见，至于怎么量刑，还是由合议庭决定。”
庭长点了点头，又看向周扬，“被告人还有什么需要陈述的吗？”
周扬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好，庭审结束，择日宣判。”庭长宣布道。
庭审的过程很简洁高效，以至于周扬走出法庭的时候，陈萍才意识到庭审已经结束了，她想去抱抱他儿子的时候才发现周扬已经上了警车，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这时候却看见周扬回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旁边的肖然一直搀扶着陈萍，或许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站得更加坚定，她努力保持着微笑，在周扬回首的那一刹那，用力的挥挥手，“周扬，没事的，我们等你很快出来。”直到警车在呼啸声中远去，她才默默转身，悄悄擦拭早已朦胧的双眼。
或许是庭审已经结束了缘故，所里对已经走到这一步司法程序的在押人员多了些许的人文宽容，周扬刚回到监室还未来得及坐下就被告知有接见。
这回依然是提审室，王斌先进来的，一见周扬就说，“刚才庭审的时候我一直在外面，你们结束的时候我正好接了个电话——”
周扬也知道王斌在外面的原因应该是迴避，于是点点头，正想说“没什么”，就看见父母还有肖然走了进来，而此时王斌的电话又响了，王斌一边接电话一边对周扬示意，“你们先聊，我出去接个电话。”
陈萍一进来又是哭，尽管她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要忍住，但是一看见儿子那张苍白又带着微微胡渣的脸还是顷刻间就泪流满面。肖然不得已又搀扶住她。
“妈。”周扬轻轻地叫了一声。
“扬扬！”一声“妈”之后陈萍再也无法压抑胸中的情绪，瞬间崩溃，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流直下。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周扬不得已只好安慰着陈萍。
“阿姨，别难过了，周扬一定没事的。”肖然也在一旁劝道。
“没事，没事，我不难过。扬扬肯定没事的，他很快就出来了。”陈萍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对对对，等你爸给你说案子的事。”她又转过身对旁边的肖然说道：“我只是看他在这里面遭罪心疼。”
肖然使劲地点了点头，她怕一开口泪水就会忍不住掉下来。
周树林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刚才我和杨律师谈过了，问题应该不大，估计量刑应该在三年以上五年以下。”
周扬低头想了想，“之前杨律师给我说过了，我有心里准备。”然后便不再言语。
沉默虽然短暂，却毫无掩饰地让提审室内的空气变得沉重而压抑，一道铁栏隔着的不光是两个世界，更是许多日日夜夜亦无法相见的怀念。
“唉——”周树林的一声叹息，不仅仅是为了儿子即将面临的冗长刑期而悲悯，更是一种面对冰冷现实的无奈。
周扬反倒一身轻松，他拍了怕周树林的肩膀，“别搞得唉声叹气的，又不是世界末日，以前念大学时还不是四年一晃就过去了。倒是你自己，老周同志，任重而道远呀，要保重身体，我妈还指着你照顾呢。”
周扬的话让周树林有些哑然，他从知道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后，就再也找不到批评儿子的理由，换成是他自己，处理这种事情同样棘手，他也是性情中人，也年轻过，冲动过，就算是如今，过了知命之年同样对很多事不能释怀，男人在情义和利益中间抉择的时候难免犯错，更何况周扬还只是一个孩子。
气氛因为周扬的轻松话语而变得轻松起来。陈萍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一通嘘寒问暖之后，周扬突然问道：“晓磊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