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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起诉将临

    今天是大年三十,中国人传统的春节,看守所里阴冷沉闷的气息也因为节日的气氛变得活跃异常。首先,在值班干部开风点名时,除了一句例行的“干部好”之后,还加上了“XX干,新年快乐”。其实想想这些管教干部也蛮辛苦的,虽然在所里可谓身份高贵,宝相庄严,可是和同系统其他部门比起来,就是一苦B差事,不仅随时要保持高度警惕,还每天面对一群对自己虚与委蛇的人,上班无休息日,只能调班,遇到节假日上班,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外监区稍好一些,最起码能混出去买包烟,吃点东西什么的,内监区大门一锁,一天的活动的空间就那一亩三分地,常有在押人员调笑,这些干部还不是陪老子们坐牢。再次,就是可以不穿所服了,可以穿自己的衣服,而且可以连穿7天。虽然在里面都是暗无天日,穿再靓貌似也没有什么用,这第一,都是一帮老爷们,穿谁看呀?第二,也没啥好衣服,裤子用带子系的,还是从什么蛋黄派、好吃点包装盒上che下的一根根短绳结起来的,尿口拉链那里几乎全是被剪掉拉链的(因为是金属的),清一色一排人站出去,全部小门大开,也有个别标新立异的,用笔盖上的塑料稍一打磨,当做别针往口子上一别,虽然不伦不类,到也方便。当然,家庭条件好的,有家人关心的,会送套棉质松紧带的运动服进来,自然就省去了这诸多麻烦。
    但是这些都丝毫压抑不了在押人员把妹的re情,万一干部心情好,放到cao场上去踉踉(黑话,就是逛逛,得瑟得瑟),一不小心被女号的哪个犯人看上,或许能发展发展,钩钩一下,到时候鸽子满天飞,唉,坐牢亦如此,夫复何求!
    过年还有最大的不同,那是平时做梦都不要想的事情,那就是电视全天候开着,shuang死了。但是这也是令大多数在押人员极度寒心,义愤填膺的事。因为,电视不能自己调频道看,都被总台控制着,听说那个管总台的还是一个聘用的老头,尽看一些超级无聊的频道,有时候就是广告也看个把小时,这可让大多数人怨声载道,大骂其爹娘,不少人在里面信誓旦旦说出去一定要让这老za种好看,本来一部片子看得好好的,突然一跳又是另一个频道,怎不叫人气愤。最经典的是有一个暴力犯罪的进来,因为没看完《第一滴血》,暴跳如雷,当着全号的人发出恶毒的诅咒,出去之后一定要弄瞎这个老头的眼睛,然后逼他听一个星期的电视。有人讪笑说,你他妈本来就是重伤害罪,出去不知猴年马月,等你出去,老头早不知去哪个阎王那里报到去了,还轮得到你?
    不过,也有对看什么无所谓的,不就是看看电视,接点地气么,放什么无所谓了,有声有影就行,谁让这是人民民主专政机关呢?连看个电视也被他妈专政了。
    再然后,就是伙食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守所杀猪,吃毛边(黑话,意为打牙祭之类),肉管够。最起码年三十那天是能管够的,尽管猪的精华部分是留给干部享用的,然后好肉好下水也被劳动号瓜分了,剩下的只是肠满肉肥,再陪上一大堆菜叶,但也是油水充足,能让号里的犯人们吃得津津有味。当然,这些都是针对那些账单上没钱的人来说的,有钱人倒是无所谓,反正花钱顿顿都能吃上肉,对所里这种吃毛边倒是不屑。
    但是账上没钱的就不行了,常为每次吃毛边时发生争执,或者和打饭的劳动号,因为这些劳动号是不会公平对待每一个号的,自然讲的是钱和关系,否则一切免谈。真是有钱能让磨推鬼。但是和劳动号起争执,基本上都是号里的吃大亏,因为人家在外面,你能奈他何?再次,以后很多事都要和劳动号关系弄好了,否则你会死得比猪都还难看。所以大多是认为自己在号里算得上是一个如得了流人物(起码也得是岛主的小雏),为了不在号里的底层人物面前丢脸,象征性和劳动号的拐子们交涉交涉,也不敢太放肆。
    但是同号的人就不一样了,真的会为争一块肉吃,大打出手,发生流血事件也是屡见不鲜,你想想,一屋子二几十号人吃喝拉撒在一起,又没什么好谈的,不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吗?
    9号要比其他号好得多,源于周扬管号比较公平,也没有什么整人项目,而且和劳动号处得一直不错,虽然是五十步笑百步,但比起其他那些什么hei帮老大,暴力罪犯管的号来,那可以说是地狱和半步天堂的区别。
    今天年三十,周扬从前从未想过春节会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度过,有些啼笑皆非,有些不知所措,当然,这也许只是漫长牢狱的一个开始,也许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在等着去一分一秒的煎熬。
    “哐当!”风场的铁门毫无先兆地打开,“干部进号,起立!”内牢的组长佟伟出现在门口高声喊道。
    “集合——!”
    “干部好!”9号的在押人员此时展现出平时的训练成果,瞬间在风场集合完毕。
    今天值班的是方干,一个四十来岁的北方人,平时一口普通话,可是带着普通话音的“妈勒个B”、“这群狗ri的”???诸多口头禅还是经常冒出来,在押人员听见方干骂人时,总是会偷偷地笑,大概都认为这种口音不太有杀伤力。
    方干进监,例行了一般公事,分别对内务和监室日志作了检查,并问大家可有事要报告。而对流程已经完全熟悉的在押人员们也配合地说没有事报告,谢谢干部关心。
    方干满意地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出去了。
    这时,佟伟在方干转身的一刹那飞快地往周扬手里塞了一张字条,并低声说道:“有人拖我给你带点东西。”
    周扬一愣,但还是马上接过来撰在了手心里。
    晚饭后,并没有因为是大年夜而延迟收风的时间,随着号门的一声巨响,预示着又一天的结束。周扬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翻着一本书,是一本名著,书名《基督山伯爵》,是田大壮留下的。书的内容却无暇去顾及,书页中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的钢笔字密密麻麻而又显潦草,但是周扬还是清楚的知道了上面的内容。
    纸条最后那一行字,周扬在心里默念着,因为那行字显然和前面的内容不是同一字体,也就是说分明出自另一个人的手,它这样写着,“按以上内容如实报告所里,取得一个立功。看完必须毁掉,切记。”
    周扬把纸条放在手心里不停地cuo揉,然后走到厕所里,用打火机点燃,纸条瞬间化为了灰烬。
    周扬回到铺位,心中却感到一阵惆怅袭来,几个月的看守所生活,还有对各种司法程序和刑法知识的耳熏目染,就算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那些个即将要开庭审理的在押人员,哪个不在挖空心思想减轻自己的罪行,自然免不了自首、立功之类。号室里经常有人神神秘秘,不时被干部叫去谈话,有时还莫名其妙有办案单位来提审。起初周扬也不是太搞懂,一个都已经接了起诉,有的甚至一审都已经开庭的人,办案单位还提什么审,后来还是有那种前后几进宫的人提醒,“ma的,不知谁又倒霉了,这小子肯定又检举揭发了。”周扬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个玄机。
    当然,这种事虽然人人咬牙切齿,表示人神共愤,甚至非常不齿,但是却个个乐此不彼,只把世界本就是矛盾的这一哲学思想诠释的非常彻底。
    所里流行一句话,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腰案发。怎么解释,其实很简单,你想想,这里面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涉黄涉赌涉毒,在道上营生的,这类人哪个不是一堆前科加案底,再加上社会关系及其复杂,可能只是某件事犯了被抓进来,稍不留神被人举报,遂牵出一大堆案子,牢底坐穿算便宜的了,还有极个别本身判了无期死缓等重刑的,再挖出个腰案,不死也得tuo层皮。
    然后随之产生的就是各种检举揭发,有“立功”(我们暂且称这种知道犯罪的内容为“立功”)的自然会自己留着“保命”(不是单纯的保命,也适用减轻罪行)用,没“立功”的也会想方设法搞一个“立功”,方法自然是多种多样,有钱的买,没钱的那就套,有可能今天还是和你抵足谈心的兄弟,明天就是送你上“刑场”的检举人。
    这里得说一下,其实“立功”之所以很有“市场”,原因有二,一是确实有人在拿“立功”买卖,二是只要“立功”一旦成功,减刑的概率起码百分之九十以上。
    作为周扬,心中也对这些了解得很透彻,但是他心中的惆怅却来自于,原来我和他们一样,即将从犯罪嫌疑人变成被告人了,起诉书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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