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鱼之心
从二楼卧室到一楼的客厅，一路上顾佳都像八爪鱼一样黏在温情身上。
楼下的顾彦国见她们母女俩这副模样，不由失笑：“你们娘儿俩这是干什么呢？”
温情故作嗔怪地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谁知道这丫头又再想什么鬼点子。”
“妈！”顾佳撒娇地摇了摇她的手臂，“我这不是看到你和我爸高兴么！”
“哎哟！我们家佳佳什么时候嘴这么甜啦？”
顾彦国笑着摇摇头，“行了行了，赶快吃饭吧！”
顾佳忙不迭地在紧挨着顾彦国的位置上坐下，而一旁的冯妈也在她落座后端了杯牛奶放在她面前。
这时的冯妈还不到四十岁，没有头上的银丝和满脸的皱纹。
在顾佳嫁到陆家之后，温情怕她照顾不好自己，就让冯妈跟着她一起过去。
那时，陆承枫总是很忙很忙。
在家里的十顿饭，几乎有八顿是冯妈陪着她吃。每当那个时候，她都会给她讲一些左邻右舍发生的趣事逗她笑，然后收拾好碗筷后又督促她睡美容觉，告诉她要一直一直美美的，把任何接近陆承枫的女人都比下去。
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顾佳一时间不免有些鼻酸，看着冯妈的眼神也是暖暖的。
她热情地邀请道：“冯妈，我们一起吃吧！”
“啊？”冯妈愣住，语气里有些疑惑。“小姐？这…我这、我已经吃过了…”
坐在对面的温情有些奇怪地看了顾佳一眼，然后招招手让冯妈下去了。
“佳佳，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
顾彦国也摘下眼镜看向她。
顾佳这才记起以前冯妈在她家都是提前吃好饭，然后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为他们添菜添饭的。
“我哪有啊！”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懊恼。“瞧我这脑子，岁数大了记性不好。我不过是想拉近一下大家的距离，冯妈平时对我那么好，咱们一起吃顿饭又没什么。”
“什么岁数大了，脑子不脑子的。”温情听后立即瞪了个眼，顺手夹了块鱼给她。“明天就要回学校了，这学期你可得好好把握自己，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别隔三差五的搞出些幺蛾子来让我和你爸生气。”
顾佳不甚在意，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温情见她这副样子又不禁发起牢骚：“还有，家里给你的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不是为了让你乱花的。你看看你，这又是什么时候买的项链？天天就知道臭美，我看你以后赚不来钱怎么养活自己！”
项链？
顾佳捕捉到了关键词，从饭碗里探出头。
顺着温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
这是…人鱼之心？！
她赶忙伸手握住那颗璀璨的蓝宝石吊坠，触感和质感与她第一次抚摸它时一模一样。
陆承枫…
顾佳本来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转为郁卒。
自己好不容易作了个没有他的美梦，却偏偏还戴着他送的项链。这厮果然是她的克星，不管是梦里或是现实，每次都要折磨她。
温情没有放过顾佳一瞬间落寞的表情，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佳佳，别怪妈妈说你。家里不是怕你花钱，但你要养成节俭的好习惯，把钱花在刀刃上。我看你这项链也不便宜吧？你知道这些钱能帮助多少贫困山区的孩子吗？你知道——”
“妈！打住！”
一见苗头不好，顾佳立即出手及时制止了温情的长篇大论。开玩笑，就因为老妈从小对她的“淳淳教导”，每次她和陆承枫回娘家都像下乡一样。名牌包包不敢背，珠宝首饰就更别提。更夸张的是有一次陆承枫穿了双乔丹鞋，被叫去厨房唠叨了好久，最终还被指派承包该次家宴后续的一系列厨房清洁工作。
事后，陆承枫屡屡想起都不忘竖起大拇指：“咱妈挺潮的，知道这么多。”
想到这儿，顾佳立即直起腰板信誓旦旦地说：“妈你放心！你女儿我谨遵您多年教诲，一定会在二十四岁去农村执教，二十七岁捐款给希望工程，三十岁开始助学留守儿童的！”
看着她活灵活现的表情，温情不由“噗呲”一笑：“你呀你，就知道贫！”
“妈，我说的是真的！”
她的确是这样做的，也是因为这些举动，市里还给她颁了奖，让陆承枫刮目相看了好一阵子。
“还有啊，妈，这项链呢可是名副其实的地摊货，五十块钱四条，我们寝室一人一条。我可没乱花钱喔！”
也许是跟陆承枫待得太久了，她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功夫越发娴熟，直看得温情无奈地扶额，而顾彦国也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低低笑了起来。
吃过饭，顾佳又跟着他们腻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变。
走到床前抓起一个玩偶，指尖的触感几乎让她以为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
她叹了一口气，像许多年前一样把自己狠狠地扔进公主床里。
最近一定是太向往美好的生活，才会做这么美好的梦。
这里的她，有青春，有活力。有年轻的爸妈和美好的未来。
她，竟有一种想要把这个梦无限延长的奢望。
想着想着，手便不受控制地抚上人鱼之心，心中立刻涌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
也不知道陆承枫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又是和…谁在一起？
其实回想在自己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的确有些畅快。像是把多年的怨念爆发出来，彻底解放了的感觉。
可然后呢？
此刻笼罩着她的却是无尽的空虚与寂寞。
她想他。
她有多怨他，就有多想他。
即使是她提的离婚，即使他们只刚刚分开不到一天，即是…他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女人。
可她还是想他。
想他的笑和他温暖的怀抱，他的吻和他温柔的眼神。
她想他。
想到只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好好的提什么离婚？
烦躁地翻了个身，顾佳把头深埋进枕头里，有些贪婪地嗅着熟悉的味道，希望可以借此平复内心的迷茫与纠结。可手刚一探进枕下，就摸到似乎有什么东西。
顾佳把它抽出来，才发现是一本漫画书。
封面上画着一个身披黑色西装的冷酷男人，而他敞着衣服的怀中是一名娇小柔弱的女孩。
书的最下面用黑体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霸王爱人。
这好像是自己读书时很迷的一本漫画。
顾佳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随手翻开到人物介绍——
主角：黑龙
星座：天蝎座
身高：185cm
体重：70kg
习惯：左撇子
出生地：中国
性格：非常残忍及冷酷。非常聪明，会打中国拳。枪法精辟，传说是香港第一。极端厌恶自己的感情或想法表现在脸上。
……
饶有兴致地往后翻了几页，她瞬间回想起书中的剧情，不由自言自语地感叹：“哎！浪漫的爱情果然只有书里才会有，现实生活中，又哪有那么专一的男人存在…”
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啪”地把书合上，然后一个猛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少女漫画害死人！要不是因为你，我当年会喜欢上陆承枫那个大冰山？！”
说完，她黑着脸走到阳台上，像是赌气一般地使出全身的力气把那本可怜的漫画书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