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返二十二岁

    当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顾佳不淡定了。
    屋顶上还是贴满了满天星，躺着的还是迪士尼四件套，手里抱着的还是独角兽公仔，而脖子上戴着的依旧是人鱼之心！
    不错，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美梦。
    可没理由这么长吧？！
    这不科学！
    时钟指向七点整，冯妈第三次敲响顾佳卧室的门。
    “小姐，夫人叫你快起床下楼吃早餐，要不然去学校就要迟到了！”
    听到冯妈的话，顾佳开始觉得有些害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昨晚还梦到了她和陆承枫一起养了十年的Lisa，没理由在梦里还会做梦啊！
    一瞬间，《盗梦空间》《催眠大师》《记忆大师》等一系列电影情节全部在她眼前闪过，惊得她寒毛乍起，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起来。
    而也仅仅是五分钟后，温情便面无表情地把她从床上强行拖下来，押到了餐桌前。
    “我现在真怀疑你平时是怎么上课的？都快大四了还赖床，以后工作了可怎么办？…”
    温情还在对面喋喋不休，可顾佳却如没有听见一般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煎蛋，脸色差极了。
    见她不说话也没动作，温情不由催促道：“快点吃，老汪都在门口等你好久了！你行李我都帮你检查过了，已经放车上了。吃完了就赶紧出发，要不然来不及了！”
    顾佳“啊”了一声，然后开始嚼蜡般地吃起早餐。
    临上车前，温情又是不放心地塞给她一张卡。
    “好好学习，但也要注意身体。该吃吃该喝喝，别乱花钱瞎买东西！”
    顾佳拿着卡，然后缓缓抬头。
    “妈，密码不会是八个5吧？”
    温情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随后又四处看了看，不放心地小声交代着：“你回学校以后抽空去银行把密码改了，别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管不顾！”
    “……”顾佳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脚步虚浮地上了车。
    回头看见温情披着外套还站在门口，嘴里呵出一团团白气。
    顾佳摇下车窗朝她挥了挥手。
    “快走吧！保护好自己！在学校把东西看好了，别让人调虎离山了！”
    挥手的动作顷刻间定住，然后在车子发动后缓慢地摇上了车窗。
    今天发生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像一场古老的电影回放。
    她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十八年前的今天，也就是她大三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
    因为天气很冷，所以她躲在被窝里赖床，却被温情生拉硬拽地拖了起来。温情递给她的银行卡里面有3000元钱，密码是八个5。顾佳挥手跟她告别的时候，温情也跟她说了同样的话。
    所有的情节是那么的熟悉，所有的对话也一字不差。
    不同的是此刻顾佳，却没有如当年一般百无聊赖地在车里玩着手机游戏。
    她只是突然，在她四十岁生日过后的第一天，坐在自己家十八年前的别克里，嚎啕大哭起来。
    汪东被后排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他从后视镜看见顾佳抱着腿抽泣，慌忙地询问：“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顾佳一边摇头一边哭，声音哽咽，也不连贯。
    “没、没事…我只是…呜呜…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我会…呜呜…我以为是梦…没想到…我会…呜呜…会回来了！……”
    汪东：“？？？”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主干道上。
    她哭了良久才稍稍平复了心情，擦了擦眼泪，开始看向窗外。
    路上的私家车并不多，所以即使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机动车道也十分通畅。
    与之相反的马路边，在清晨倒是格外的热闹。
    春节刚过去没多久，路上有许多门店还都贴着春联，挂着龙头灯笼。叫买早餐饮料的小贩三五成群地聚在每一个十字路口，周围围满了或背着书包或拎着公文包的人群。信号灯前，是单腿跨着自行车在安全区等待的学生和上班族，还有许多人拿着月票站在车站前焦急地向有轨电车到来的方向张望着。
    顾佳满眼的新鲜与不可思议。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重返22岁，再次亲眼目睹当时的景象。现在看来，眼前的一切却是比陆承枫带她去纽约时装周时的场面更吸引她。
    而此刻，她也终于彻底地接受了自己已经重生了的现实。
    汪东瞟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的顾佳此刻正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脸好奇地看着窗外。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扭开电台已缓解此时令他备感惊恐的局面。
    本地音乐广播电台里传出悠扬欢快的歌声：“…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看看有没有不变的诺言。诺言既然没有变，注定2000年我们再相见！…”（黎明《happy2000》）
    汪东扯了扯嘴巴，有些接受不了港台艺人的演艺。伸出手刚想调台，却见顾佳已经开始跟着电台一边唱一边扭动了起来：“…就算一天一变，恋爱永不变……”
    …他怎么不知道，小姐还会说粤语？？
    汪东抖了三抖，直到将顾佳安全送到学校门口都不敢再有造次。
    ……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东送我情。
    遂，顾佳提了行李后，便腾出一只手来十分热情地挥手送别。哪知他似乎并不领情，一脚油门下去绝尘而去，愣是把别克君威开出了宝马三系的风采。
    顾佳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地拿着行李朝学校走去。
    许是像她这样车接车送的学生实在少数，所以从大一入学的那天起，她就光荣地登上过校园论坛热门话题。
    学校里很多人都认识她，于是乎刚一下车，打招呼、送礼物和想要帮忙提行李的人便接踵而来。
    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又或许是想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可以重新认真掌控的时光。
    顾佳带着姨母般慈爱的笑容很有礼貌地一一回绝了。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二十五分。
    按照正常情况来判断，这个时间段学生们应该早就聚集在寝室或是教务处。可不知为何，此时本应门可罗雀的校门前却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时不时地传出几声高亢的尖叫。
    “佳佳！”
    正当顾佳纳闷之际，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她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