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廖西非在一边儿看了一眼案子的人名儿,抽着烟吐了口烟雾,“怎么对这个案子有兴趣?这最起码是十八年前的事儿了。”
    顾盛视线从卷宗上收回来:“怎么,你有详细案情?”
    廖西非点了点头:“最早正式入职的时候,李老把它当典型案例给我们分析过,所以记得清楚。”李老说的是上一任刑警队队长。
    顾盛:“说说看。”
    廖西非侃侃而谈:“犯罪嫌疑人杜美歆,被害者温珩。你可能不太相信,这两个人是夫妻,当年前辈们多方审讯,发现杜美歆和温珩还挺恩爱的,夫妻生活美满无比,是当时少有的模范夫妻。”
    说到这里廖西非那手指了指卷宗上,“不过你也看到了,犯罪嫌疑人杜美歆是一个严重的神经变态者,你应该也知道这个病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温珩,就注定了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己老婆手里。”
    顾盛微微皱眉:“具体前因后果有吗?”既然是神经变态者,那么对她来说,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是神经变态者生而不懂得人类都有的感情,又怎么会有爱情,她怎么可能会与温珩结婚,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廖西非摇了摇头,很遗憾的回答:“没有审问出来,精神变态者么,想从她嘴里撬出点儿东西太难了,她死活不回答任何问题,只对杀害了自己丈夫这一犯罪事实供认不讳,除此之外不接受任何方式的逼问。”说到这里廖西非叹了口气,“那个年代的讯问方式你应该也有点儿数,对待罪犯,那是各种逼供的方式都用上了,就是被打的一身血,杜美歆也没开口说一句话,更别提后来还检查出她怀孕的事情。”
    顾盛问:“后来呢?”
    廖西非接着说:“后来就给杜美歆单独腾出了监狱病房,让她把孩子顺利生了出来。虽然她杀害温珩的手段过于血腥,直接把他给砍成了尸块儿,但她毕竟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人,是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因此杜美歆当年并没有被判处死刑,而是被判处了终身□□,地点就在国家级精神病院。”
    “可是,她自杀了。”廖西非补充说:“就在生下自己孩子的十分钟之后,手术刀插喉而死,据说当时接生的护士都被吓得辞职了。”
    顾盛点了点头:“她很聪明,知道被送到国家级精神病院之后就死不了了,那时候孩子刚生下来,所有人对她的关注应该是相对比较薄弱的。”只是,孩子刚生下十分钟,她怕是压根儿就还没有看一眼婴儿吧,就这么迅速而决绝的自杀。
    从这一点而上看,她根本就对自己的孩子不抱一丝一毫的母爱,自己的孩子尚且不爱,又怎么可能会爱温珩,顾盛还是对她与温珩恩爱无比这一事实感到怀疑。
    顾盛略略思索,又问:“杜美歆的孩子,之后你们还有关注过吗?”
    廖西非摇了摇头,把卷宗给收了起来,“没有,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温珩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孩子就交给他姐姐抚养了,哎,想想孩子挺可怜,刚出生就没有爸爸妈妈。”
    顾盛看向廖西非,“你不会不知道精神变态者是会遗传的吧?”
    廖西非诧异了一下,过后反应了过来,“哦你说那个啊,那个孩子现在挺正常的,”他朝顾盛笑了笑,解释道:“前辈们也知道这个病遗传率很高,所以对那个孩子也挺关注的,的确初期小孩儿很不正常,不怎么爱说话,常常说的话惊人,透着股子残忍的天真,可能在孩子眼里她说的话就是自己的想法,但是太古怪了,三岁多被姑姑给直接送到了精神病院。”
    顾盛略微惊讶,扬了一下眉毛,“三岁?”
    廖西非点头:“就是三岁,她在精神病院被治疗了长达五年,五年之后通过了那所精神病院的心理测试,她姑姑就带她回了家,不过之后的每三个月,她姑姑就会再次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姑姑的行为可以理解,自己最亲的人被孩子母亲亲手杀死,估计她看着那个孩子,也产生不了什么感情,只是那孩子已经是是温珩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血源的延续了,不得不养在身边。”
    顾盛开着车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九点钟的夜晚很安静,就连过往的路人也有些少了。
    温柔三岁就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怪不得又患上了反社会人格障碍症,之后仅仅八岁,就能够炉火纯青的掩盖真实的自己,用严谨且自然的逻辑思考能力让自己该哭就哭,该笑就笑,成功的骗过了精神病院里的医生,甚至在以后的每次心理测试时,都能安全通过。
    这样的人真叫人不寒而栗。
    这时候电话响了,顾盛一看,廖西非的,接通以后廖西非直接就问了:“老顾,你突然问到那个孩子,是不是你有什么消息了?那个孩子有精神变态的倾向吗?”廖西非语气很严肃。
    顾盛轻笑了一声,“没有,你想多了。”
    廖西非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我最头疼的就是对上这种类型的罪犯。”如果那孩子真是精神变态者,以后发生什么案子,可就都堆到他头上了。
    算了,不太可能的吧,毕竟每三个月都去做心理测试,这么多年来都通过了呢。
    是啊……这么多年都通过了。
    日光炎热,盛夏来的这般猝不及防,不知不觉中,便是一年中最炎热的一天了。下午两天,是一天中温度最为高的时刻,顾盛驱车来到学校,正好两点整,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这时有两个女生夹着另一个女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受伤的是温柔,顾盛侧开身子让她们把温柔扶进来,一个女生语气急躁:“顾医生顾医生,快来看看温柔,她的小腿被带钩子的板凳砸中了,流了好多的血!”
    “都怪于浩,快上课在班上闹什么闹,他不高考咱们可还高考呢,小柔就是倒霉正好站哪儿!”
    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顾盛从医架上取了酒精等东西,“我帮她包扎一下,你们俩就回去上课吧。”
    两人点了点头,“那行,小柔我们帮你跟老师带个假,你别急,这节课不回来也成的。”
    温柔毫不介意,露出一个笑脸:“好。”
    办公室只剩下了两个人。
    温柔垂眸看着自己小腿上的划伤,伤口有两厘米长,但幸好很浅,不需要做手术缝合,只是血流的多了看起来有点吓人罢了。
    顾盛弯腰横抱起温柔,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温柔非常自然地用手搂住他脖颈,这样的动作引起了顾盛的两分注意,他看了她一眼,走了两步把她放到白色的床上。
    把她的鞋子小心脱掉,用水冲洗伤口,把脏东西先冲干净,顾盛问:“疼吗?”
    温柔摇了摇头,“不疼,只是有点奇怪,凉凉的。”她目光放在那个一只手握着自己脚腕的男人身上,他穿着白色的医用外套,目光有几分清冷,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多。
    用清水冲完伤口后,顾盛又用双氧水冲了一遍,直到双氧水起了白色泡沫,才算消毒完成,顾盛发现温柔手捏着床单,大概双氧水冲伤口是有些疼的,于是他从抽屉里拿出一颗糖果递给温柔。
    温柔眨了一下眼睛,张开嘴巴。
    顾盛停顿了两秒,亲自用手剥开糖纸喂给她。
    大部分精神变态者很健谈,温柔也不例外,“顾医生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兼职医生?是为了我吗?”
    顾盛给她处理着伤口,看都没看她一眼:“你想多了。”
    “那是为了谁呢?”
    顾盛给她包扎好,把东西放回原处:“为了你们校长。”
    温柔‘哦’了医生,语气轻快:“原来是为了校长,我们学校很多女生都暗恋顾医生,但没想到顾医生还有这爱好呢,但是校长长得不好看呢。”她嫌弃的说,还有点遗憾的意思。
    顾盛不予回答,淡淡开口:“下床穿鞋。”
    温柔另一只没伤的腿晃了晃,坐在床上拒绝:“我不想,床上坐着舒服,教室的板凳硬邦邦的,而且还有一群白痴围着我,我的脑子都疼了。”
    顾盛看了她一眼,在办公桌前坐下,“你总要跟他人交往,总认为别人都是白痴的话,你以后难道要一个人隐居吗?”
    温柔:“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顾盛略微一愣,抬起眼睛看向温柔。
    温柔:“因为,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能懂我的意思。”她真诚的看着顾盛,好像也没觉得自己的话哪儿有问题,“顾医生以后结婚吗?我可以嫁给你。”在温柔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人足够有趣。
    顾盛:“婚姻对你来说是什么?”
    温柔毫不犹豫:“是维系恋人之间关系的法律证明。”
    顾盛听到她的话,挑了一下眉头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工作。
    温柔意会,恩也是,她与他连恋人都不是,过了会儿温柔又问:“我这么漂亮,做你的女朋友你不满意吗?”
    顾盛停下了手头的事情,语气意味不明:“我可不想结婚后,一觉下去就永睡不醒了。”
    温柔闻言,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笑出了声,仰倒在病床上,“你真有趣。”
    这是温柔第二次,对顾盛说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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