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晚上回到家，顾盛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温柔：[如果顾医生死掉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有趣的人了。所以，我衷心的希望顾医生能够长命百岁。]
    顾盛指尖停顿，随后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了这样的回复：[作业写完了？]
    几乎是同时，温柔的短信再次发了过来：[顾医生真的很没有风情呢。]
    她好像料定了他会泼她冷水，也许，在发第一条短信之前，她就已经把他的反应全部都考虑到了。平时交谈时也是，温柔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周密的考虑的，她不会说错任何一句话，也因此她说话语速并不快，在大部分眼里，这个女孩子很温柔，连说话语气也很温柔。
    这次顾盛没有再回复温柔的短信了，他把手机放到了书桌上。
    高考季如期到来，六月还没有七、八月炎热，但站在太阳下也很煎熬，顾盛抬头看了一眼金井医院窗外的烈日炎炎，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某高考考点场外，学生们堆积在外等了良久，考场才终于开放，给人检查了准考证和身份证，温柔顺利进入校内。
    高考，终于开始了。
    郭校长来了电话，说是第十三中学聘请的校医已经到位了，顾盛也终于可以不用再两边儿来回忙活了，日子稍微清闲了些许，顾盛泡了花茶，花瓣在热水中缓缓舒展自己的身躯，尽力展现最美丽最香浓的自己。
    七月份，顾盛回了一趟美国，帮BAU处理了一宗诡测的案子，顺利抓到了犯罪嫌疑人。回到H市，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路过一个中心花园，顾盛疲惫的停下了车子，推开车门打算吹吹风清醒一下，不然待会儿开车会有危险，去超市买了包烟，点燃之后靠在一棵树干上休息。
    正好遇到一对姐弟买好了冰淇淋朝这边儿的休息区走来，小弟弟看上去只有三岁左右，整个人奶里奶气的，握着个冰淇淋吃的满脸都是，旁边儿的姐姐弯腰用纸巾帮把脸擦干净，边用轻柔的语气劝慰：“不要那么着急，没有人跟你抢。”
    说罢她牵着小男孩儿的手，抬起头来一眼就撞进了顾盛的眼眸里，她诧异了一下，随后微笑：“顾医生，好巧。”
    如果顾盛对自己的判断稍微不那么自信些，恐怕就会被温柔所制造出来的假象给欺骗了，他颔首：“你弟弟？”
    温柔语气柔和，叫小男孩坐下，才抬头跟顾盛说话，“这是我姑姑的孩子，今年刚满三岁，非常调皮，偶尔会让我很头疼。”这句话并不是一般姐姐跟弟弟亲昵之下说的玩笑话，而是真真切切的实话。
    顾盛只这样提醒了一句：“他是你亲弟弟。”看小男孩儿的样子，该是和姐姐感情很要好才对，看来温柔平时对他很好，没有做过什么其他的事情。
    温柔只笑了笑没有说话，大概是不怎么愿意说起这个话题了，于是顾盛转而问：“你姑姑对你好吗？”
    温柔坐在木椅上，手托着自己的脸颊，露出灿烂且促狭的笑意：“顾医生这样好像一个为了女朋友操碎了心的居家好男人呢，你对你的每一任女朋友也都这么关心吗？”
    顾盛稍稍扬眉，“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转移话题了，精神变态者们很健谈，但是他们愿意谈论的对象却绝对不会是自己，他们喜欢分析和窥探别人，却绝不会允许别人进犯他们自己的领域，这样说好像有点自私和霸道。
    即使温柔的姑姑可能不会对她很差劲，甚至对她非常好，她的家庭生活会异常幸福美满，她也绝不会拿出去炫耀，只会对别人只字不提。
    有点像野兽的领域意识了。
    温柔听了顾盛的话，小小的不满起来，鼓起嘴巴：“什么嘛，作为顾医生未来的女朋友兼妻子，这些内容是我迟早要知道的。”
    恰逢一阵清风拂来，吹动了顾盛的黑发，只见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似乎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回答的欲望。
    又在撒谎！
    她其实根本一点儿都不关心他以前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有几个女朋友。这个问题，只不过是顺着第一个转移过去的话题问出来的而已。
    温柔另起话题：“顾医生送我们回家好吗？”
    顾盛没有拒绝。
    一路上温柔边照顾自己的弟弟，一边没忘了跟顾盛说话，高考已经结束了，温柔问：“顾医生还会去学校兼职心理医生吗？”
    顾盛答：“不会，你们学校的校医已经到位了，”他知道温柔想问的是什么，“别的学校，也不会。”
    温柔面上露出小小的失望，“这样啊，我还在想，如果我考上了H大的话顾医生也去那里兼职呢。”精致的五官带着失落的神色，我见犹怜的。
    顾盛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去。”想用美人计？想得倒挺美的。
    温柔也不介意，“这样啊。”
    很快就到了温柔姑姑家，小家伙迫不及待回家，马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温柔却并没有马上下车。
    温柔一笑，她问：“顾医生喜欢我吗？”
    顾盛视线瞥向她：“你想问什么。”
    温柔忽然向前靠近，吻上他，手轻轻扶着他的肩膀和手臂。
    顾盛略略一怔，他垂下眼帘，盯着她闭起来的眼眸，她的睫毛很长很漂亮。可是不管她怎么辗转反侧的亲吻他，他始终不为所动，唇不曾张开，也没有任何动作，好像一直都冷冷静静的。
    温柔探出舌尖舔舐他的下唇，时而贝齿轻咬，做足了缠绵悱恻之态。
    顾盛眉头微微动了分毫，喉头滑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没有动作，她稍微退开，双目温软如含着水光，两个人的呼吸彼此交缠，“你，要不要和我交往呢？”
    实际上，这一刻到来时，顾盛是非常冷静理智的，除了生理上的反应之外，他基本没有考虑其他的问题。温柔想要控制他，这是毫无疑问的，一个女人控制一个男人，显然用所谓的‘友谊’是无法做到的，那么理所当然的选择就是‘爱情’了吧，她想要在他二人之间占据主导地位，达到控制他的目的，这得要看他同不同意了，这场博弈，无论如何是不能输的。
    顾盛不动声色，跟温柔对视，“好啊。”
    在精神变态者和反社会人群的心中，人类只分为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一种则是无用的。现在，顾盛就是温柔认为有用的那类人群。
    温柔面上露出欣喜的笑意，“真的吗？那太好了！”她好像开心无比：“那你跟我下车吧，我姑姑很想见一见你。”
    顾盛闻言挑眉，是又着道了么，她一早就很确认他会答应她的交往请求，甚至连家里人都通知了，最后才来跟他讲，她就那么笃定么？
    温柔语气娇娇的，拉着他的手：“哎呀，你快点嘛，下车下车。”
    温柔拉着顾盛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喊她姑姑：“姑姑姑姑，顾医生来啦！”语气欢欣鼓舞的，好不激动的样子。
    一个女人从厨房出来穿着围裙，举着一个锅铲，笑眯眯的“知道了知道了，小柔真厉害。”她看到顾盛就一下子被惊艳了一下，“嘿，这小伙子真不错，小盛是吧，今晚就留下吃个饭吧，我厨艺还不错呢。”
    顾盛礼貌点头：“谢谢阿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欢满意的露出笑容，在厨房里微微探头，看到外面客厅，温柔唧唧喳喳的跟那个面色有几分冷淡却好像很包容她的男人说话，又是帮他脱外套又是帮忙递水果的，满脸的喜悦和喜欢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温欢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样真好。”她松了口气，到今天，是真真正正的放松了自己，并且她也真的查了这个叫顾盛的人，他是一名心理医生，准确来说是一个犯罪心理专家，只不过回中国之后不再从事犯罪行业了，如果这样看，他愿意跟小柔在一起，就说明小柔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想到这里，温欢摇了摇头，赶紧带着好心情做饭。
    恩，大概温柔带他回家的目的，顾盛已经猜到了。顾盛抬手摸了摸温柔的发顶，“我不吃，你吃吧。”回绝了温柔递过来的苹果。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姑姑一直都对自己带有防备之心，这样的心思还算好理解，怪不得温柔的演技一直以来都完美无瑕，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伪装着自己，不能有丝毫的遗漏，否则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温柔哼了一声，自己咬了一口脆脆的苹果，朝他炫耀：“真的好甜呀，酸酸甜甜，太好吃啦。”说完她又把苹果送到顾盛嘴边，顾盛看了一眼被她咬过的苹果，也没有嫌弃她，跟着就咬了一口。
    温柔这才满意，嘿嘿笑出声。
    这模样，怎么看都是一副少女坠入爱河的样子吧。
    温欢再次露出微笑，在厨房出声：“小柔，给小盛洗个苹果，别只自己吃啊，我这苹果可不是买给你的。”
    温柔不满的回答：“明明是他不吃的嘛，姑姑偏心！”
    温欢舒舒坦坦的把菜炒了端上桌。
    在三个月前，温柔忐忑不安的过来跟她进行了深夜谈话，说自己很难过，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却不敢跟他告白，整天都害怕他突然跟别人在一起了。温欢没有怪她早恋，反而有种惊喜的感觉，因为精神变态者是不会喜欢上一个人的，他们没有情感，如果这样说的话，就大大排除了温柔潜在的精神变态的发展可能。
    于是温欢很积极的帮温柔出谋划策，每天听她放学回来汇报他们两个人的发展状况，好几次她都看到那个男人开车送温柔回家，她这心也是越来越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