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2004年10月5日是星期二,本来不属于繁忙的晚上却不断接到客人要求送外卖的电话,于是我忙得不亦乐乎,每次出车都要带着三四单外卖餐,返回之后往往柜台上还摆着几份外卖等着我马上去送。本来我想用摄像机拍一些工作的场面却根本没有时间。晚上9点钟左右,我带着三份外卖又上路了,第一份距离餐馆很近,我送完之后准备送第二份,这一份离餐馆也不太远,地点在503DAYTONSTREET的一个小公寓内的4号单元。然后我还要送第三份,这一份距离比较远,而且我还没有去过。其实第二份的地址我以前也没去过,但是这条街道我很熟悉,因为有其他的客户曾经订过外卖餐。晚上9点半左右我来到了第二份外卖餐客人提供的地址。DAYTON这条街道不宽,只能并排行驶两辆车的宽度,街道两旁路灯昏暗,路边都是些独立的平房。订餐地址是一座小公寓,坐落在DAYTON和CRANZY两条街道的街角,路上偶尔可以看到驶过的汽车,却几乎看不见行人。我看到小公寓的大门台阶上坐着一个黑人,我想可能是在等待送餐吧,于是我把车停在小公寓侧面的路边停车场,连手机也没拿,熄了火锁上车门便急忙拿着装有外卖餐的牛皮纸包来到公寓大门前。那个刚才还坐在大门台阶上的黑人此时却不见了踪影,我想可能回到家里拿钱去了,于是我推开大门走进了公寓。公寓只有两层,4号单元在第一层,楼道很小,只有1,2,3和4号四个单元的门以及通向第二层的楼梯。楼道房顶有一只灯泡发出昏暗的光。我一手拿着餐袋,另一只手开始敲四号单元的房门。我敲了几次都没有人开门出来,正在我打算继续敲门的时候,公寓大门悄无声息地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两个面无表情的黑人男子。这两个人瞪着眼睛向我走来,走在前面的黑人手里举着一支手枪,电镀的枪管闪着惨白的亮光;跟在他后面的黑人头戴一个面罩,手里的一根黑色胶皮棍高举过头。我依稀记得后面的这个黑人很像刚才坐在大门外台阶上的那个人。我发呆了,手里还抱着餐袋却不知所措,我显然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事情。这时走在前面的那个黑人用枪对着我的腹部,对我说:“YOURBAG!”见我没有动,他晃了一下手里的枪再次说道:“YOURWAISTBAG!HURRYUP!”我明白他是要我的腰包!原来他知道我的钱都在那里!我想起了以前听说过的,在美国如果遇到抢劫最好不要抵抗,否则劫犯情急之下会开枪杀人。我用颤抖着的双手将腰包解下递过去,站在后面那个手拿胶皮棍的黑人伸手接过了腰包。这时拿枪的黑人又说:“YOURCAR’SKEY!”他看见我有些犹豫,把枪举高对着我的头再次重复:“YOURKEY!”我只得掏出汽车钥匙交给了后面的那个黑人。持枪的黑人这时朝着我比划要我转身面对墙壁,我以为他们要杀死我,心里感到极度的恐惧。我放下餐袋转过身去,我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我马上就会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以及第二天当地报纸会在头版报道一个不知姓名的中餐馆外卖郎被人杀死在某个小公寓里!可是我没听到枪声,我只听见了小公寓的大门在轻轻响动。我不禁扭头看去,看到他们急忙跑出了公寓大门。我什么都没想就跟着跑了出来,黑暗中看见他们上了我的汽车,我本能地冲过去想阻拦,那个黑人从车窗里伸出举着手枪的手臂朝我喝道“STOP!”,我急忙让开,眼看着我的汽车轮胎发出尖叫声沿着DAYTON的街道驶进了黑暗之中。
日期:2009-5-1210:07:00
我在美国送外卖第四章第五部分
我一个人站在路边,发了一下呆,这才突然意识到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车没有了,现金没有了,所有的证件包括护照,出入境卡,驾驶执照以及社会安全卡没有了,一直放在车里的两台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学历证书和结婚证书,公证书,以及才买了两天的数码摄像机等等统统没有了。我的手机还在车里使我无法报警。我慌慌张张地沿着DAYTON向不远处的大路ETALLMADGE跑去,我一边跑一边想拦住几辆驶过的汽车请他们帮助我报警,可是他们都加大油门开了过去。我跑着跑着迎面遇到一位白人男子,我拦住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对他说我被抢劫了,请他帮我用手机报警。可是他却摇摇头走开了。我接着跑到了ETALLMADGE和DAYTON的路口,这里来往的车辆很多,一辆小车见到我招手便停在我身边。驾车的是一个40多岁的白人男子,副驾驶位子上坐着一个小男孩。这位白人男子听我说被抢劫之后立刻把车开到人行道的空地上,一边安慰我不要着急一边拿出手机拨打了911报警电话。两三分钟后,很快就驶来了两辆警车,丨警丨察跳下车就问我怎么回事。我告诉他们我被抢的地点后一辆警车便立即驶往出事地点,留在这里的丨警丨察让我坐进警车,让我慢慢告诉他被抢劫的经过。我觉得我的身子还在颤抖。我用英语结结巴巴地讲了一遍被抢经过之后,丨警丨察表示基本明白了,然后开始询问我的姓名,在哪里工作以及都有哪些物品被抢。那位热心帮我报警的白人男子向我告辞,我一再对他表示了感谢,然后他便驾车离去了。丨警丨察还让我描述一下劫犯使用的手枪。我对丨警丨察说那支枪的枪管是电镀的,上面带有螺纹状的条纹。丨警丨察听了之后告诉我,那是一只真枪,你没有反抗是对的,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问过了我情况之后丨警丨察便用警车送我回到了餐馆,这时餐馆里老板娘正焦急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因为第三份外卖餐的客人一再催促,可是老板娘几次给我打电话却都没有回音,她以为我出了车祸,已经给老板的父亲打了电话让他带着重新做好的第三份餐给客人送过去了。看到丨警丨察带着我走进餐馆,老板娘终于明白出了什么事情,餐馆里大家都走过来看着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大家都沉默着。丨警丨察向老板娘询问第二份外卖餐客人的电话号码,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公用电话号码。于是丨警丨察告诉我一两天后可以去丨警丨察局取报案报告,然后便离开了。
丨警丨察离去之后,老板娘急忙给远在纽约的老板打电话告知我被抢劫,老板表示马上连夜返回。晚上,老板的父亲驾车带着我和老板娘以及餐馆的其他员工返回住处,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我自己只觉得脑子里空荡荡,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裤子口袋,口袋里只剩下一枚25美分的硬币,我在被抢的前一天新开的账户里只有两张支票,有500多美元。我在芝加哥原来的开户银行里还有3000多美元,可那是我的表姐暂时借给我的4000美元的一部分啊。我的驾驶执照没有了,车没有了,我还怎么干送外卖的工作啊;我的护照没有了我如何能去申请补发驾驶执照呢;我的结婚证书没有了,我怎么证明和晓彤的夫妻关系?我的电脑没有了,数码相机也没有了,我的网上生意今后怎么做,我如何与天津的亲友保持联系?我的摄像机还没使用就没有了,我想干一番事业的决心才下定,就受到了狠狠的一击!我什么也想不下去了,我只是呆呆地坐在车里,直到没有感觉地走进宿舍。我坐在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潘树良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两罐可口可乐饮料和两盒万宝路香烟,对我说,需要什么尽管从他的东西里面拿。他的话虽然不多,可是我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老板的父亲也走进来安慰我,告诉我说一般劫犯不会要我的车,抢我的车可能只是为了逃跑,过些天也许丨警丨察能找到我的车。他还告诉我说他和老板在美国十多年都遇到过不止一次抢劫,让我放宽心,人没事比什么都好,钱和汽车以后都会有的,无非是白干几个月而已。我无奈地点头,连澡都没洗,就躺在床上昏昏睡去,那天夜里潘树良一反常态,他没有打开电视,也没有和别人打电话聊天,他也早早关了电灯睡觉了。夜里我又醒了,再也睡不着。我很想给晓彤打个电话告诉她我被抢劫了,也许这是一个挽回我们关系的机会。多年以前我曾经看过一篇很短的小说,大意是妻子要离婚丈夫却不愿意。一天妻子得知丈夫体检怀疑是肺癌需要住院治疗,妻子马上决定不离婚了,和丈夫拥抱在一起说一定要陪着丈夫走完人生最后的路。可是当丈夫住院后复查确认不是肺癌并且回到家里,却发现妻子已经离他而去,留给他的只是一张等待上法院打离婚官司的纸条。我这次真的是遇到了灾难,也许晓彤会看在过去夫妻一场的情分上给我一些安慰,如果能这样我也不枉了经受这场灾难。我决定第二天给晓彤打个电话,我想象着晓彤听了之后一定会着急,一定会帮我想办法的,她的电脑里保留有我所有证件的照片,我需要用来补办证件。
日期:2009-5-199:16:00
我在美国送外卖第四章第六部分
第二天清早老板就从纽约赶回了家。见到我他只是苦笑。驾车带着我们到了餐馆之后,他便急忙找来两个人先代替我送餐,然后开车带着我到丨警丨察局取回了报案报告,又去了社会安全局给我开了一份证明,证明拥有某某社会安全号码的人姓名是什么(也就是我的名字)。然后老板带我回到餐馆让我休息,他说晚上会送我到灰狗(GREYDOG,美国的一个长途汽车公司)长途汽车站去芝加哥申请补发驾驶证,这样我可以尽快恢复上班,只要能上班就可以赚钱,就可以尽早挽回被抢劫的损失。老板娘给了我一张电话卡,说什么时候返回可以打电话给老板让他开车去接我,她还让老板发给我10月1日到5日的工资,作为去芝加哥的费用。于是老板给了我350美元。
下午我向潘树良借来他的手机,便走到餐馆外面给晓彤打电话。电话拨通之后我便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HELLO,”因为晓彤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所以用英语打招呼。
“是我。”
“你有什么事?”
“晓彤,我出事了!”对着自己的妻子我忍不住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出了什么事?”晓彤问道。
“我昨天晚上被抢劫了,车被抢了,所有的证件和钱都没了!护照,出入境卡,驾驶证还有社会安全卡。电脑也被抢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声音越发颤抖,面对自己的亲人我没必要强撑坚强。
“唉,怎么搞的,电脑你也放在车里。”晓彤在叹息。
“晓彤,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没办法帮你,我现在钱很紧张,我没有钱。”晓彤的口气突然变得冷漠。
“不不,晓彤,我不是找你要钱,只要你告诉我的驾照号码,我今天晚上要去芝加哥补办驾照。我不要你给我钱,相信我晓彤!”我急忙解释,听到晓彤的冷漠,我生怕她会挂断电话,可是我的心马上变凉了。
“你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晓彤告诉了我驾照的号码。我又对晓彤说:
“我想告诉你被抢劫的经过,好吗?”
“我没时间,也不想听。再见!”晓彤不等我说话便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