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李牧野道:“您太客气了,我可是早听过沈家的大名,我在呼纶贝尔的时候见过沈家在那边收羊毛的采购员,公买公卖做事十分地道,牧民们都以能把羊毛卖给你们而骄傲呢。”
    沈培军微微怔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踢皮球是商场里打交道比较常见的手段,李牧野年纪轻轻,便踢的这一脚好球,谈笑间不动声色便把话题带回到沈家上面,就这份从容和机智便是女儿她们那些年轻人比不了的。他笑着说道:“我听人说你在呼纶贝尔的时候是做煤矿生意的?”
    这个问题比较直接。李牧野不好兜圈子,点头道:“是的,小本经营,中途被一位感兴趣的大买卖家收购了。”
    沈培军道:“我知道,听说是中电的一位大股东叫陈垚买走的。”
    陈垚是陈淼的亲妹妹,也是阿辉哥的姐姐之一。同时还是中电合作股东之一。陈家还姐弟四个,阿辉哥还有个大姐叫陈鑫,是专门跟各大卫视合作搞娱乐节目的大咖。但不管是陈鑫还是陈垚,都得听陈淼的。
    李牧野点头道:“是的。”
    沈培军道:“说起呼纶贝尔来,我就不免想起我们厂九十年代的时候在外蒙曾经跟人合作投资了一座养殖基地,本来是为了出产一些专供的高品质羊绒和驼绒的,良种和技术引入都完成了,气候条件和草场都十分合适,可却没估算到那边政局不稳,结果前期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统统打了水漂,到现在都还闲置着呢。”
    李牧野低头喝了一口茶,趁着这一点点时间稍作思考,初次见面,沈培军为什么会提到这么重要的商业信息?是单纯的试探?还是他对自己的底细有所了解,故意要这么问来开启合作的话题?他刚才提到了陈垚,莫不是也跟陈淼有关?
    “那真是挺可惜的。”李牧野给了一个毫无营养的回答。
    沈培军道:“是啊,的确是非常可惜,后来逼的我们不得不跑到澳洲重选场地,又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来运作这件事,尽管也取得了一点成功,但运营成本却比在外蒙做这件事要高出整整三倍,如果不是为了能在国际高端羊绒线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我说什么都不会做这赔本赚吆喝的笨生意。”
    “您太客气了,这可不是什么笨生意。”李牧野道:“我认为面料对于男装的意义远远胜于设计和裁剪,因为华而不实的花花公子很容易让人审美疲劳,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女人们对美负责就足够了,所以判断男人是否成熟富于魅力的另一标准,就是看他是否注重服装面料重于服装款式,就这点而言,您的决策是具备前瞻性的。”
    “说得好啊!”沈培军笑道:“真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的董事会那些鼠目寸光的股东们就不具备你这样的战略眼光,一天到晚死盯着利润报表斤斤计较,总喊什么中国人不适合做太高端的生意。”
    “您太夸奖了。”李牧野谦辞道:“股东们有他们的利益考量,我只是以旁观者事不关己的角度说几句心里话而已,不过如果我是您的股东之一,我想我会支持您的做法的。”
    “为什么?”沈培军感兴趣的:“能说的具体些吗?”
    李牧野道:“我是做贸易的,对什么东西好卖,什么不好卖是有一些研究的,就目前国内的经济状况看,高端绒线制品在国内的市场确实非常有限,这是由成本和市场认知度决定的,可是若换成发展的眼光看,现在布局高端市场绝对是可行的,国内经济发展势头迅猛,未来可期的同时也带来了激烈的市场竞争,尤其是加入世贸后。”
    “是啊!”沈培军被说到了心里头,点头道:“狼来了,可我们却没还没有足够的思想认识。”
    “国内的低端市场基本呈饱和稳定状态,高端市场却在持续增长的态势,随着经济发展,个人收入增加,追求品味生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李牧野道:“提早布局,哪怕一开始亏一点,只要树立起品牌形象来,当未来高端绒线成为市场主战场时,才不至于陷入被动。”
    “你这番话真应该去我们的股东会上说给那些老顽固们听听。”沈培军击节赞道:“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宝贝女儿的名字里就有一个心字,怀春少女总是很敏感。沈心茗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立即下意识的联想到了自己,顿时羞红了脸。
    李牧野道:“不过是门外汉的一家之言罢了,夸夸其谈,毫无建设性,当不得您的谬赞。”
    “不,不,不!”沈培军连说了三个不字,道:“保守者永远不缺盟友,进取者却总是孤独的,生意场上尤其如此。”
    李牧野道:“既然承担了您这么高的评价,那我就班门弄斧多说几句有建设性的意见,错了对了您都姑妄听之。”
    “你说。”沈培军示意女儿倒茶。
    沈心茗乖觉的拿起紫砂壶给李牧野倒了一杯茶,递到身前道:“李大哥,你喝口茶再慢慢说。”
    李牧野接杯子的时候不免要碰到她的手,指尖接触的瞬间,她羞涩的低下头去。茅馨平流露出会意的微笑,沈培军却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李牧野将这杯茶一饮而尽,道:“那我就斗胆多说几句……”
    做生意其实跟打仗差不多,同样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绒线生意是很受气候环境影响的买卖,最好的绒毛多出产在寒带地区,水草丰美,营养丰富,寒季漫长,品种优良,饲养科学,采集得法,这六个环节做好了,也就完成了出产好绒线的先期基础工作。
    李牧野滔滔不绝说道:“后面三个条件是人工可控的,而前面三个条件却只能靠天吃饭,这就是天时地利,可就算是二者齐备了,也还是离不开最后一个人和,如果政治环境动荡,就算有再好的自然环境也白搭,这么算起来,就算是把目光定位在世界范围内,也找不到几处合适的地方,高海拔地区产能有限,北美地区伸不进去手,南美的运营成本更高,完全符合条件的合适地区其实只有远东和外蒙。”
    “为什么不是国内的新疆或者内蒙?”沈培军有意考李牧野。
    “政策因素和人文环境,以及自然环境的压力。”李牧野毫不迟疑的回到道。
    “我们来之前你是不是做过一些功课?”沈培军问道。
    李牧野坦然点头,道:“的确是对沈氏企业做过一些了解。”
    “只是做过一些了解而已?”沈培军有点怀疑,瞧了一眼身旁的女儿。
    沈心茗立即举手道:“天地良心,我可是在车上跟你们一起的时候给李大哥打的电话,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你们要来。”
    李牧野笑道:“临阵磨枪,加上一点点国际贸易的经验和对市场的判断。”
    沈培军正色道:“还要算上对地区,人文,历史,消费心理,经济局势等诸多方面的判断,这就需要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充实的大脑智慧了。”
    李牧野自谦,哪里,哪里。又道:“主要还是沈氏太有名了,您在去年主导的那次万金换羊毛的营销动作堪称经典,已经让那些同业的老外们对沈氏刮目相看。”
    “可是这还不够。”沈培军道:“澳洲人太贪婪,缺乏竞争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
    李牧野道:“所以,我的建设性意见就是向北发展良种牧场。”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谈何容易呀。”沈培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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