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没说过。”
陈柚又恢复懒洋洋的模样，她眼睑下压，眼皮处的褶皱变得浅又淡。
宿潮顺着她的目光落到她瓷白的脚背上，薄唇轻抿：“你从来没说过。”
“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陈柚起身，葡萄酒杯在桌上轻磕，发出声响，“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走吧。”
“给我点东西吃吧。”宿潮侧着头，打了一个哈欠，眉眼惺忪，“看了一天监控，一顿饭都没吃上。”
陈柚盯着他瞧了小半晌。
宿潮慢条斯理的卷了卷袖，看她。
陈柚穿着拖鞋打开厨房的顶头柜。
她虚拢着腰，把泡面放到宿潮面前，“热水在热水壶里。”
陈柚看着他熟练的放作料，加热水，等待五分钟。
高脚杯边沿缓慢摩擦她饱满的唇。
“宿潮，等邓雯的案子结束之后，我们别再见面了。”
“为什么？”
陈柚扫过他清淡的眉眼，顺着他平直的肩线滑到他骨节利落的手，手指把玩发尾，声音冷漠清淡：“跟警察扯上关系能有几件好事？”
“别再见了。”陈柚往二层走，“泡面碗扔到垃圾桶里，门把手往上拉反锁就行。”
一层的灯被关了大半，只留下厨房的灯。
宿潮安静吃完泡面，看着通往二层的楼梯出神。
“嗡。”
“喂？”
“怎么了？”
“潮哥，我们可能今晚得连夜出发去金天山了。”
“怎么了？”
“李成好像夜爬金天山的时候失足坠亡了。”
“......”宿潮看眼手表，起身，“详细点。”
第二天，陈柚五点半就醒了。
她穿着拖鞋，鞋底在地板上发出‘踏踏’的声响。
下到一楼，宿潮已经不见了。
陈柚眯着眼，舌尖划过贝齿，看着孤零零摆在吧台上没收拾的泡面桶，冷哼笑了一声。“明明跟他说要收拾好才能走。”
陈柚刷上一层棕色眼影，上面再打上一层粉色，在眼尾晕染开。
两侧打上阴影，鼻梁打上高光。
她转出口红，给唇瓣着上一层哑光正红。
“嗡。”
“嗯？”
“柚子姐，我把我舅的电话号发给你了，他好像也很想跟你认识，你直接打电话过去吧。”
“嗯，谢了。”
陈柚处理完李莹的事已经中午十二点过了，她从冰箱里拿了几盒酸奶上车。
车刚上高速，宿潮就打来电话。
陈柚脑海里一闪而过泡面桶，接了电话。
短暂的空白停顿，宿潮暗哑声音通过话筒传到耳边，“...接了？”
“我有没有说过要把泡面桶扔进垃圾桶？”
“故意的。”
“有意思吗？”
“你不知道？逗你很有意思啊。”
陈柚抬眸瞧一眼高速公路指示牌，转弯：“挂了。”
“等等。李莹已经被保释了，你最近几天出门小心点，如果她再找你，记得及时给街道派出所打电话。”
“嗯，知道了。”
“前面三百米左转，进入G2380国道...”
“......”宿潮听到导航声，看了一眼手机，“你在哪儿？”
“工作。”
“G2380是往金天山和南温泉的方向，你去哪儿？”
“工作上的事需要去一趟金天山。”陈柚看眼导航，“没事儿我先挂了。”
“嘟。”
真挂了？
“......”宿潮揉了揉眉骨，觉得他该生气，但是他妈这种未来女朋友奔赴千山万水与他相聚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儿。
陈柚是下午三点到的目的地。
金山村239号。
古香古色的建筑外表，红漆柱斑驳脱色，带着岁月痕迹的牌匾。
陈柚走进去，光线暗下来。
坐在懒人椅上看电视的阿姨看见她，露出笑，“住宿？”
“不，找人。”
阿姨瞥眼看她，剥瓜子变得爱理不理，“这里不允许外人进，给要找的人打电话让她出来吧。”
陈柚打开钱包，抽出两张放在前台柜上。
她瞳孔黝黑，带着漫不经心的气势，“我找高香。”
阿姨起身，摇着肥硕的身体走到柜边，摸了摸钱的真假，揣到兜里，“她是我们宾馆老板的女儿，现在去医院了，估计得晚上才会回。”
“哪家医院？”
“有点远，金天山再往前面走的澄江。”
陈柚手指轻点，手机上的地图放大看，找到红十字的图标：“人民医院？”
“嗯。”
陈柚把名片翻过来往前推，“把她电话号码给我。”
陈柚转身离开，磕着瓜子的阿姨对着她的背影盯了小半晌，啧啧出声。
王雅走进来。
阿姨随口吐了瓜子，“王雅，刚才出去那个女的看见了吗？你也干脆去城里打工算了，混成那种人样再回来。”
王雅回头看，“我才不要嘞，人家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很好才能这么有气质的。”
***
陈柚跟着导航到了人民医院，她停好车，站在医院门边给高香打电话。
没人接。
她边走边拨了第二次。
这次有人接了。
“高香吗？你认识刘其福和田宇琦吧，关于他们，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谈。”
“陈柚，三楼。”
“......”陈柚缓缓眨眼两次，“宿潮？”
“你找高香对吧，来三楼，302。”
浅蓝色的条纹衬衫。
熨烫平整的西装裤。
慵懒感十足的卷发。
宿潮目光轻触她被艳丽妆容衬得越发深邃的五官，“进来吧。”
陈柚走进病房，“什么情况？”
宿潮眼睛里灼着光，“李成死了，他死之前在高盛宾馆投宿，我们正在了解情况。”
天气晴朗，阳光出奇的灿烂，光落在金属床栏上，反射出白色亮光。
病房里很安静，像是按了静止键。
吊瓶里的液滴落下，陈柚睫羽轻动。
她弯弯唇角：“李成吗？”
“嗯，邓雯的正牌男朋友李成。”
短暂的表情失控。
她漫不经心扬了扬唇，“既然你们有这么重要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你们谈完，我再进来。”
陈柚离开病房，苍白到压抑的气息瞬间散开。
她在外面等了约半个小时，宿潮和陈康才出来。
宿潮顺手关上病房门，“先让她休息一下吃个饭，有事晚点再谈比较好。”
陈柚手指轻在手拿包上点了点，“她表情不太好。”
宿潮觉得案子有些麻烦，他下意识想点烟。
陈柚：“医院。”
他把打火机往兜里揣，牙齿轻咬烟，朝医院外侧头：“出去说。”
陈柚和陈康宿潮一起进了电梯下一楼。
或许是因为刚到命案现场，宿潮电话一个接一个。
“老宿。”
“尸检结束了？”
“不是，腐烂太严重了，可能要做组织切片，得费点时间。”
“那运回鉴定机构吧。”
“成，那我们准备好就先走了，现场探勘就交给你们了。”
陈柚大拇指指腹在食指的指甲上轻摩擦，暗沉的眸一闪一闪，在心里把宿潮的话翻来覆去的想。
三个人出了医院，找了一家家常菜馆坐下。
陈康看眼菜单，问陈柚：“陈小姐，你要点什么吗？”
“叫我陈柚就行。”
她没接菜单，随意扫了一眼，弯唇笑，“你随意点，我都可以。”
宿潮咬着烟说话，烟头一上一下：“菜单给我，我点。”
“鱼香肉丝，不要这个吧。”
“我觉得这个排骨挺好。”
“番茄鸡蛋汤？我觉得豆芽汤比较好。”
“......”宿潮眯着眼看他，“你点还是我点？”
“你点，只是你这点的菜也忒不合我口味了。”
陈康的抱怨半点作用没有，完全是宿潮的□□。
点完菜，宿潮空出手来点烟。
他在烟灰缸边轻磕，“因为什么事来找高香？”
“......”
“以警察的身份问你。”宿潮神情专注，带着强烈的压制力量。
陈柚习惯性的看着秒针走到12的位置，这次倒是蛮配合。
“接到一个离婚案，高香是第三者之一，我过来有合作要跟她谈，至于具体情况关乎个人隐私，与案情无关，不方便透露。”
“换我问你。”她直视宿潮，背脊挺直，双肩轻展，“是事故还是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