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十章
他即刻欺身向前,他的唇在即将吻上她的耳垂时倏然停住,他用那温热灼人的气息在她耳边徐徐开口:“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乖乖听话,江小姐,你喜欢哪一种?”
那音调低沉暧昧,蛊惑人心,似是存心要诱人犯罪。
帐篷里的灯光辐射范围有限,隐匿于黑暗之中的他们只能依稀看清彼此的模样,如此倒平添了几许浪漫朦胧之意。而视觉上的缺失,更是数倍放大了触觉的感知。
彼此近身相贴,呼吸可闻。散发着柔软淡香的媚人气息与他混合着淡淡薄荷香的刚硬男性气息相互萦绕,纠缠不清。
而此刻,他的双手竟骤然上移,已至她的肋骨处。
单薄的桑蚕丝衬衫,轻盈通透,仿如无物,他手掌的温度触感肆意穿透那轻薄的真丝,熨帖着她的身体,她的肌肤。
如沸水倾倒,她的身体一片滚烫。
江意映紧咬唇瓣,强逼自己冷静,如若此刻没有万全之策,至少她要设法最大可能地保全自己。
而靳豫黑如点漆的瞳仁似有极度危险的光芒,像是深伏黑暗里的雄狮猛兽,似乎随时都会突施奇袭。箍住她肋骨的他的手,紧了又紧,他呼吸也愈发沉重,他似是陷入艰难挣扎,想要极力隐忍克制,又似是要不管不顾,恣意怒放。
被逼在他坚实的胸膛和身后陡崖之间,她逃无可逃。
力量太过悬殊,而他又呈现出绝非善意的掠夺之态,她本意是想避其锋芒,不正面冲突,以保全自己。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倒成了放任,让他以为她不过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泥娃娃,软弱可欺,他便随意欺凌。
江意映冷笑质问:“靳先生这样恃强凌弱,不怕被人耻笑?”
“被人耻笑?”“他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她肋骨处肆意游走,存心撩拨,他侧脸向前,唇瓣张合间,她柔嫩的耳垂与他的薄唇轻轻摩擦,他灼热的呼吸都尽数倾洒入她的耳廓,“我们孤男寡女深夜独处的事,江小姐你是想告诉谁?”
“颜妍。”那个盛名在外、眉目如画的女子,那个他青梅竹马、相恋十年的女友。
“尽随你意。”他言语中有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果江小姐想以这样的方式向她示威宣战,我没意见。”
示威宣战?
“靳先生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江小姐如此这般相告于她,你觉得颜妍会做他想?”
她本意不过是搬出他已论及婚嫁的女友来提醒他,他没有任何立场对她如此暧昧不明。
可他却四两拨千斤地反将了她一军。
深知他虽沉默少言,但极善言辞,更深谙诡辩之道。
江意映不欲再与他言语争辩,她双手猛然推他,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可他胸膛结实坚硬,犹如铜墙铁壁。
她再多再强再剧烈的挣扎,都不过是男女气力有别的可笑验证。
她的反抗即刻被他悉数镇压。
更可恶的是,她每反抗一下,放在她肋骨间的他的手便上移一寸。
挣扎许久后的此刻,他的手已然上移至她胸/乳之下,只消再上移一次,便可将她胸前丰/润/饱/满/的/椒/乳尽数握入掌中。
被禁锢至此,她不敢轻举妄动,可已然动怒:“我必须回去!”
她向来言语温和,极少有情绪波动。可此刻的语气已是少有的犀利不耐,怒意尽显。
“怎么不动了?”靳豫却是完全不为所动,他言语间尽是冷意、邪意,“江小姐可以继续激怒我试试。”
情急处江意映又是贝齿紧唇唇瓣,反复警告自己冷静。
顷刻之后,她逐渐平缓了心神,呼吸平和,眼神清冷,似是对他的撩拨、威胁都无动于衷。
可在他看来,她再多的冷漠都难掩眼里潋滟波光,那强装镇静的模样更是出卖内心的慌乱,着实可人。
他的手爱怜地抚上被她狠咬的唇,如此柔软丰润的唇瓣,竟遭受她这般残忍的虐待,绝不能容忍。
“如果你不知爱惜它,那以后换我来疼它。”他略微低头,手依旧停留在她唇瓣,他凑近她的脸,声音低沉沙哑以近鼻音,“嗯?”
呼吸纠缠不清,渐有微不可闻的喘息,不知是谁的。
恰在此时,草丛中亮光突起,那是江意映刚刚紧握手中的手机,在被靳豫推到山坡崖壁时,不慎掉落草丛的。
手机不住地震动着,惊扰了这似乎随时都会破茧化蝶的暧昧僵持。
“手机。”她说。
靳豫望着那掉落草丛中的手机好一会儿,这才格外开恩,终是放过了她的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蓦地抬起她的下巴,对她轻声说道:“乖乖听话。”
近似爱人呢喃低语。
说完,他便松了对她的禁锢,继而后退几步,弯下身子,捡回她的手机还给她。
还是蕊蕊来电,可江意映接通,情况依然如故,完全无法通话。
靳豫自他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信号只有一格,还是时有时无,通话自然不行。可却见到有未读短信,是约莫二十分钟前邵亦轩发来的:“你忙你的,我去酒店住。”
邵亦轩与靳豫本是相约同来露营,两人车已开到云谷山山下,他忽然有电话进来,是紧急公事,怕山谷信号不佳,他便留在车上接电话。
云谷山浅山山谷环境清幽,又有溪水潺潺,他与表哥靳豫曾几次相约在此露营,路线他自然很熟,眼见公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而时间又晚,他便让表哥先来。
可待他接完电话赶来时,竟见江意映在,他便立即转身,发完短信,就去了酒店。
看完短信,靳豫泰然自若地将手机放入口袋,继而轻描淡写地好心提示:“无法通话,短信或许可以。”
说完便横抱起江意映,将她放到便携椅子上。
靳豫如此强势,她今晚回去定然是不可能。可是要如何安抚她们?
江意映思索了片刻,便发了短信给叶蕊:“蕊蕊,私家侦探刚打电话跟我说有宸宸的线索,我现在立刻赶回去。你们今晚就在这里,等天亮再回。回去记得开车,车钥匙在我包里,我的包在吴暇那里。我已经打到车,在回去的路上,路上隧道多信号不稳定,就不通话了。放心,我一切安好,明天再打给你。”
担心她们三个人不放心,大晚上满山跑着找她太危险,江意映只得寻了足以取信于她们的借口。
发完短信收起手机,只见绚烂华美的流星雨还在乐此不疲地恣意绽放,自顾自地惊艳着这平淡无奇的浓浓夜色。
已调试好的天文望远镜也被无声冷落,搁置一旁无人垂怜。
暧昧僵持过后的两人似有默契,皆沉默无言,谁都没去欣赏这良辰美景,也不管良宵是否难再。
静默许久之后,靳豫看了看腕表,已近凌晨一点。
他便从背包中拿了灭蚊灯来,开启了放置一旁,又递给江意映两支灭蚊手环,语调平静地同她说:“今晚你睡帐篷,帐篷里已经铺好被褥,都是洗过未用的。帐篷周围已撒了适量雄黄,夜间不会有虫蛇过来。灭蚊灯我放在帐篷外,蚊子应该都会被吸引出来,驱蚊手环你手脚都带着,应该不会再被蚊虫叮咬。我跟多多会整晚守在帐篷外,安全问题你无须担心,安心睡,有事叫我。”
他声音清冷、语调平缓,早已恢复一贯的清冷矜贵,好似刚刚那个邪恶霸道的他是她幻想出来的一般。
他既如此,她亦知趣地前事不提,回以礼貌:“靳先生能够搭救,我已不知如何感谢,实在不该再有非分要求。帐篷是你的,自然是你睡,我在这里坐一晚就好。”
深知她的脾性,靳豫便不强求,只是捡起刚刚她起身时掉落在地的毯子,将灰尘抖去,然后将她重新包裹严实。
一盏孤灯在这幽静漆黑的山谷中暗自释放暖意,而端坐帐篷外是两人皆安静地呼吸,没有交谈,没有寒暄。
静默了许久,久到靳豫都要以为江意映睡着了,却听她忽然开口问:“当年的事,真的跟你有关?”
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她语调平缓,无喜无悲,寻常到像是问天气。
可他确信她定然痛入心骨。经历过多少岁月的无情折磨,才能练就她此刻的淡然自若。
心忽然狠狠地疼。
他沉默着,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当年的事,被他毁了一切证据。这五年来她费尽心思、用尽手段,都查不到任何线索,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可以隐瞒她一生,自然可以欺骗她一生,因为她永远无法知道真相。
此刻,他只要简单地轻轻启唇,告诉她,一切跟他无关,此后便可以设法将她纳入他的羽翼,再不放她离开。
可是,如此简单的几个字,他唇齿开合,竟然无法出口。
他不愿意、不舍得、不忍心对她有一个字的欺骗。
江意映自然清楚,漫长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心中长久以来悬而未断,如何都查不明白的事,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实,她是该有一丝欣慰的,可为什么莫名心痛,隐隐地痛。
除去在外工作,旅途劳顿等不可抗拒的因素外,寻常时日的江意映都是作息规律,她从未有过彻夜不眠的经历,环境再过简陋,她再如何坚持,最终还是不敌困意来势汹汹,到底是睡着了。
梦里的人儿听到有人温柔地唤她“映映宝宝”。
深情的嗓音,模糊的侧脸,她多想看清来人,可是任她怎样睁大双眼都依旧看不真切。只听他一声声轻轻地哄她:“映映宝宝,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那声音低沉磁性,那语调满含柔情。
那么宠溺。
她眼里渐渐有泪。
是父亲吗?
应该不是。
即便在睡梦中的人儿都依旧那么清楚地记得,从没有人叫过她映映宝宝。
她曾经多么多么渴望父亲母亲能够亲她,吻她,抱着她叫她“映映宝宝”。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幼小人儿那颗敏感的心记得一切。
小时候哄她睡觉、为她讲故事的从来都是温柔的梅姨。
美丽的母亲,永远是最优雅最高贵的模样,可眼里却总是盛满幼小人儿始终读不懂的哀愁。
博学的父亲,公事繁忙,但凡在家休息的时间永远都是陪着母亲,体贴她,疼惜她,深爱她。
偌大的别墅,清冷的家,满心满眼只有母亲的父亲,永远优雅如画却远隔云端的母亲,心思敏感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小人儿,那么刻苦地学芭蕾也只是希望能博得父母一笑,能让他们多看她一眼而已。
不知是心绪烦乱,还是睡意太深,许久许久不曾忆起的往事参差交错,在梦中重现。
梦中的她又回到了三岁,初学芭蕾时。
自小学芭蕾,她比别的小朋友认真十倍不止。高强度、高标准、高要求的练习之下,她脚趾痛、脚背痛、脚腕痛、大腿痛、腰背痛、肩膀痛、胳膊痛。
疼痛难忍,压力如山,全都压在三四岁的小人儿身上,她无以释放、无可解脱,只能半夜窝在被子里偷偷痛哭,哭着哭着又睡着,痛着痛着就习惯。
一年年下来,身边的小伙伴都相继放弃,可幼小的人儿却始终咬牙忍痛坚持,只因母亲说——映映,你要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华人芭蕾舞演员。
母亲说,那是她未完成的梦想。
她想替母亲实现。
不知是不是母亲感应到她的思念,梦里的她忽然看见了母亲,看见母亲嘴角噙笑,却又满眼哀愁地唤她,只是一声声唤她“映映”,像是心事未了,又像放心不下,可却并不多说一个字。
五年前,她离母亲的梦想仅剩一步之遥的时候,命运却忽然施展它波谲云诡的魔力。
远在巴黎的她,在得知父母双双自杀之后,立刻回国,尔后宸宸失踪,她为寻找宸宸,再未出国,签约巴黎歌剧院之事也因此搁置。
是不是她没完成母亲的心愿,母亲始终放心不下,所以不入生死轮回。
还是母亲当年死得太惨烈,所以,冤魂未散,无法超声。
在刚刚流星如雨落时,她想起梅姨曾经教她哼唱的歌儿:“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是的,她想妈妈。
思念太深、爱意太浓,都被深埋心底,一旦释放,便如潮水汹涌,势不可挡,梦里的人儿一声声地叫着:“妈妈,妈妈。”
声音凄凉,闻之心惊。
即使母亲很少抱她,即使母亲远隔云端,可那终究是母亲,给她生命给她骨血的母亲。
“映映,映映。”
是妈妈在叫她吗?
“妈妈,妈妈!”
她疾步快跑前去抱住母亲,不让母亲离开,可母亲却笑着和她挥手再见。
她心惊,她不想说再见,不想不想。
可母亲却已然飘然远去,听见她叫,母亲忽然回头,嘴角带着柔和笑意,可眼底眉梢尽是无法言说的哀愁。
“妈妈!妈妈!”
她大步朝着母亲奔跑,想要抱住母亲阻止母亲离开,可却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有人叫醒了她。
被靳豫浅拥在怀的江意映,思绪依旧停留在梦里,久久不能回神,她直愣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眼神空洞却又分外悲伤、惶恐、不安,是那种透骨的凄凉,让人心颤。
此刻的她像是迷路许久却又无家可归的小女孩,迷茫无助,凄凉哀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