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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
    人的善恶只定格在一念之差。许多最终被处以极刑的人,都是因为那一念间的邪恶贪欲,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成了坏人。许多人也因为一念间的正气和善良,做出了惊人的举动成了好人。这些都是人们很容易分辨的好人和坏人。
    然而在实际生活中,在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中,就很难区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也许人都在好人和坏人之间徘徊。因为人是高级动物,能把握和控制自己的**和贪念,能束缚自己的情感和行为举止。这样的人,也许就是人们公认的好人,反之就成了人们公认的坏人了。
    好人坏人的分界岭,决不是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生儿打地洞的魔鬼哲学。盛成厚从小浸泡在这种哲学里,如今发生的一切,如何不让盛成厚胆战心惊,曾经的党委书记真成坏人了?
    人们感知好人坏人的理念,都是代代言传身教的结果。这种信息的来源,都是耳闻目睹逐渐形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盛成厚的脑海中,被人强行灌输了好人和坏人的理念。
    **是好人,所有的**员都是好人,也是好人的代名词。国民党是坏人,所有的国民党员通通都是坏人,也是坏人的代名词,
    有人以一不偷,二不抢,三没参加国民党为证言,证明自己没做过坏事因而不是坏人。
    还有一个不成文的定义。有钱的人是坏人,不管你的钱是怎么来的,只要你有钱就是坏人,丝毫没有分辨的余地。穷人就是好人,即使那穷人杀了人,也是好人,因为那穷人杀人是被逼的,谁让你逼贫穷的好人杀人呢?那你肯定是该被杀。所有的地主富农是坏人,所有的贫雇农是好人,依据的就是这个定义。
    还不很明白事理的时候,盛成厚的脑海里就储存起了地主富农是坏人的理念,因为他们残酷的压迫和剥削穷人,所以地主富农是坏人,以及他们的子女都是坏人,只是可以教育好而已。
    这个可以教育好的理念,也是另类人的代名词。这些坏人的子女,终归肯定也是坏人无疑。可是在那没多少粮食吃的年代,盛成厚却听那些老的起毽子毛的贫下中农说:“只要三顿干饭让我吃饱,老子甘愿让他剥削一辈子。”这些老贫农,怎么这么没觉悟?
    听见这些人说这样的话时,盛成厚无不认为这些人觉悟太低,啷格可以甘愿让别人剥削呢,可说到底盛成厚也弄不明白,剥削到底是什么?当改革开放以后,盛成厚拼命想找钱又找不到多少钱时,当年岁渐大做农活吃力盛成秀让他去厂里,平常买点插头开关螺丝刀,电线灯泡劳保手套,不去跑腿时就坐在办公室里看看电视吹吹电风扇,关的工资和那些汗流浃背的工人差不多。这算是自己的劳动所得吗?这可比种庄稼的收入多的多呀?
    这时候的盛成厚,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剥削了,不然就是自己剥削了别人。可是这样的剥削并没有给自己和别人造成伤害呵,反而还有意想不到的收入,如果这就是人们说的剥削的话,盛成厚真愿意让别人这样剥削自己一辈子。
    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这样剥削过人的人会是坏人,盛成厚担心石云飞和盛成秀以后的以后,会不会被人当成真正的坏人。因为他们曾经剥削过人,盛成厚想不明白,但是担心。
    二
    多年以前曾经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坏人打好人,坏人要被人民政府专政。好人打坏人那是坏人该遭打。坏人打坏人,那是狗咬狗,人民政府不过问。好人打好人那是人民内部矛盾,政府调解,协商解决。”
    现在的人当老板的多了,为了生活许多的人去给老板当丘二。而且去的人多了老板还不要,还挑三拣四的,盛成厚不知道这是不是剥削,是谁剥削谁,是老板剥削丘二?可怎么有那么多的人甘愿让人剥削呢?老板不就成了资本家了么?
    原来不是说有钱的人就是坏人么?现在有钱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们都是坏人?石云飞和妹妹这几年也有点钱,可那点钱也来的不容易呵,听说严有鱼的两个儿都是大老板,说他们的钱多的不要命,可严有鱼的儿子会是坏人吗?党委书记的儿子都是坏人了?那党委书记还是什么呢?
    细想又不是这么一回事,现在开会表彰的都是如今有了钱的人,有钱的人是好人了,那么以前的地主富农呢?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解放以前的有钱的人全是坏人?为什么现在有钱的人却变成好人了呢?盛成厚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盛成厚也打过人,可那时候也不敢黑起屁眼往死里整,打死了人是要抵命的呵?现在不知道怎么啦?难道现在国家真的是改变颜色了?难道我们的国家不是社会主义的国家了?不然怎么会这样呢?盛成厚心里引申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党委书记都这样了老百姓还有啥子盼头?……
    三
    谁不想过丰衣足食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尽管盛成厚满腹牢骚的埋怨,宁愿过二十年前的穷苦日子,可那是心里不平衡道出的嫉妒,如果真让他回到二十年前,去过那种糠菜半年粮的生活,他还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的。
    之所以那么说,是觉得现在的有些人,富的太离谱了。自小受的教育是要穷大家穷,要富大家富,即使稍微吃好点,也当有个限度。可自己还在过不很富的日子,人家就坐飞机上天了。贫富悬殊太大,落差太大,那埋怨的话,自然而然的就从口中冒了出来。
    那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过细去想,现在才觉得世道真的变了,贫下中农没有想头了,只觉头脑中一头雾水:中国当官的全这样,老百姓以后的日子还咋过?……
    盛成厚每天都去医院探望,石云飞伤的很重,看着无辜被打伤的石云飞,那句萦绕在他头脑中的:当官的全都这样了,老百姓以后的日子还咋过?不觉念叨出了声。病房里传来石云飞的声音:“大哥,你说啥子呵?”
    盛成厚自顾自的咕噜:“党委书记都这样了,中国还有啥子搞头?”石云飞说:“大哥,你说什么呵,是说严有鱼?他算啥子哦?现在日子正一天天好起来,中国不可能左右在他们手里。只不过中国的法制还不健全,法制健全的国家,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是黑社会!这种事情,不管是那种社会制度,都有可能发生,都有可能存在。任何一个执政党,都不会容忍**和黑社会。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够永远的横行霸道。”
    这是石云飞头脑中的想法,没想到不自觉的说了出来,这段时间他想让政府划拨土地,政府的工作人员始终相互推脱,最后法院以超出诉讼失效为由,拒绝受理,照理他该对政府满腹牢骚才是,谁知道说出的是这样的几句话。
    四
    盛成厚不相信石云飞的话,真能那样吗?政府会把严有鱼抓起来?这几乎有些不可能,严有鱼当党委书记几十年了,上面下面都有他的人,谁能奈何他?盛成厚有点不相信,敢光天化日之下跑进医院杀人,杀了人还屁事没有,怎么会有人去抓他?……
    石云飞脸色青黑,眼睛落进眼眶里,蓝色条纹的病号衣服裹着瘦弱的身体,看着他盛成厚不禁又想起了严有鱼常说的话:“稳准狠的打击阶级敌人……”世界怎么变成这样啦?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以前,**员是好人,严有鱼当然是好人了。石云飞是地主富农家的人,按照农村社会各阶层的分析,石云飞当然属于坏人当中的一份子。可现在呢?盛成厚不知道该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一个人的好坏。
    以前只开斗争坏人的会议,才通知石云飞来接受教育。可现在开表彰会也通知石云飞,还发过奖状奖品和奖金给他。盛成厚有些混淆了,看来石云飞属好人了。
    可严有鱼呢?难道他真是坏人了?盛成厚无法想下去……盛成厚原本是一个敢说敢做,从来说话做事不记后果的人,这些年说话做事却收敛了不少,因为和别人比,他的境况要差些,说话和做事情都有点底气不足。
    心中不满也只有小声的嘀咕发泄几句,即使别人反驳,也不好强词理辩。以前,他还有希望,天下还是他崇敬的人支撑着,即使有什么不快和不满意,也是暂时的,现在他觉得天真的变了,已经没有像他这样的贫下中农生存的空间了,他觉得生活没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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