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
    “你们都应当向石云飞学习，从目前的情况看，他的这个企业的收入，明年就有可能上一百万，用不了几年，这个厂的产值就有可能上几百万元。你们都是老企业了，每年的产值收入就只有那么几万元十几万元，长期这样下去，我们村和我们乡，什么时候才能成千万元村亿万元乡呢？……”
    这是荔枝村支部书记石龙全在召集村社干部时讲的话。石龙全继续说：“镇党委书记严有鱼说了，我们要大力引进人才，有亲戚的找亲戚，有朋友的找朋友，只要是自己投资办厂的，我们将按当年收入的千分之三给予现金奖励。……”
    从改革开放以来，荔枝村没有几个像样的企业，村办企业只有一个农机配件厂，因为经营不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还有小型的涂料厂，采石场，建筑队，运输队……哪个单位的年收入都难超出二十万元。跟这些小单位相比，石云飞的铸铜厂算收入好的，所以石龙全才有此一说。石云飞自己估计，只要和业务单位搞好关系，产值收入上百万元不成问题。
    石云飞成了荔枝村的先进人物，他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站在领奖台上，村里召开先进人物表彰大会，厂里得了一张先进集体的奖状，石云飞本人得了一百元钱的奖励，这是石云飞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以前，只要通知石云飞开会，不是批判会就是斗争会，开这样露头露脸的会，对石云飞来说是开天劈地头一回。这以后，很多以前对石云飞不屑一顾的人，老远看见他就会主动打招呼。石云飞进入了人生最辉煌的时期。
    石云飞自己知道，这一切并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和本事。自己书读的少，对机械行业可说是一窍不通，车钳洗刨磨没有一样自己懂一点，机械制图，模型模具自己全是陌生的，就是有色金属铸造，自己也是半罐水。他非常想找一位有知识有技术的人指导自己，所以思想上一直萌生着想与别人合伙的念头，谁知与别人合伙全是以失败告终。
    目前虽然看起来有点成绩，说不定哪天别人不拿业务给你做了，一切就全没有了。石云飞有一种踩钢丝的感觉，随时都有踩虚了脚跌下去的危险，如果能借助别人的技术，也许可以稳固自己这个小厂的生存。
    设备出点毛病，石云飞束手无策。只好打电话求金宝俞找人来修。设备即使出的点小毛病，前来维修的总是一群人，少不得请客喝酒，还要花费几条好烟，事后还要去找地方，让修设备的人去钓鱼。
    一次车床不转动了，正巧盛成龙路过，他启动车床后说是皮带轮松了，即刻动手修理，没多一会儿就修好了。
    石云飞说：“想不到你还会修理设备。”盛成龙说：“机器设备的传动原理都差不多，我在棉纺厂机修车间工作，专门修理纺织机械，车床没有修过，慢慢学嘛，只要不把顺序装错了，一般就不会有问题，如果我修不好，我还可以回厂去请师傅来修。”
    从此，只要设备坏了，就打电话去叫盛成龙。他也经常来厂里，主动检查设备的维修保养，这给石云飞省了不少事情。盛成龙做事情十分认真，谁也不许把刀具量具摆放在机器设备上，一次两次不听劝说，他会一点不讲情面把你骂的狗血淋头。
    石云飞想要买一台大型浇注机，盛成龙听说后决定自己做。金宝俞不相信他能做出来，说：“你能把浇注机做出来，我手板心煎鱼给你吃。”盛成龙几天没来，来时抱来一叠图纸。
    金宝俞看后说：“耶，你这个看起来还真的要得嘢”他转脸对石云飞说：“我去给你翻胚件。”石云飞怕又像鲁光礼那样重蹈覆辙，于是说：“你看清楚，别又做来要不得哟。”金宝俞说：“你放心，不会像鲁光礼那样做成实心的，我这是按图纸做，只要他的设计图纸没有错，我做出来就不会有错。”
    二
    一日，金宝俞领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瘦高男人。“他叫扬萧平。”金宝俞介绍说。“合川陵川机械厂的扬主任。”金宝俞每次来，石云飞少不了都要请吃中饭。席间，扬萧平说：“还是你们各人办的厂好，赚的钱是自己的，我经管一个翻砂车间，说的是承包给我做，可年终并没有多少搞头。”
    石云飞说：“像你这样有技术的人，可以停薪留职出来做晒。”金宝俞说：“铁饭碗端到起的，哪个轻易愿意出来做。找得到钱没得话说，如果找不到钱啷格办，大人细娃要吃饭大嘛。”
    扬萧平说：“说实话，要说停薪留职出来做，我还是满有把握的。你别看我现在管的是铸造车间，可我精通的则是模型模具。我做出来的模具，精度硬度超出别人的许多倍。我们厂是兵工企业，我的技术是全国一流的，别人硬度淬火用的是从国外进口的机器设备，我可以用自己修的炉子，就仅凭眼睛观察，就能达到只有仪器仪表监测，才能达到的硬度。”
    石云飞记起村支书在干部会上的讲话，要大家帮荔枝村引进人才，不禁说道：“出来做啥，你到荔枝村来我负责帮你办营业执照和修建厂房。”扬萧平说：“算了，还是就像这样省心一些，即使要出来也得回去商量后再考虑。”
    金宝俞主动承担起加工浇铸机的零部件。他把从陵川机械厂翻砂回来的胚件，全部拉去了专机厂。又在厂里上上下下疏通关系，说浇注机是专门为专机厂的铜套设计制造的，因此专机厂免收了全部加工费。
    没多久金宝俞引来许多人钓鱼，拿烟和吃喝玩乐，他说这些人是这次加工浇注机帮了忙的人。结果算起账来，那些人来钓鱼玩耍和吃喝玩乐的费用，超出了按照常规原本应该支付的加工费。石云飞并没有因此拣多少便宜，而金宝俞还口口声声的说，浇铸机是他做的，没花你石老板一分钱。
    石云飞很有些哭笑不得。
    三
    石云飞原本想培养游牧声和金泽雪为中间力量，所以叫他们来厂里上班。来时就说好了的，俩人的工资比其他的人多二十元。不料却引起了一场风波。游牧声对周安放说：“我来这里上班，老板跟我定的工资是一百五十元，反正我做不做事情，都是恁么多。
    你们做了恁多年了，工资才一百三十元钱，还比我们少二十元钱，你们有啥子幺不倒台嘛？”金泽雪说：“你龟儿宝器，老板哪里说了的嘛？”游牧声不服气地说：“没有哟？硬是没有哟？”金泽雪说：“反正没有跟我说。”周安放听见游牧声这么说：“不做了！不做了！他们才来啥子都不会做，工资就比我们还要多。”
    为了维持大家的生产情绪，石云飞只好把游牧声和靳泽雪的工资降低二十元，大家都一样的一百三十元。这时候社会上的工资水平并不高，一百元以上就属于当时工资的中上水平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游牧声和靳泽雪也无话可说。
    为了能激发工人的生产积极性，石云飞决定让工人做计件，所有的铜件都计算出工时价格，石云飞没有想到，开始按计件计算工资，所有的一切全变了。
    原来的工人浇注汽配厂的小铜件，每天，每班工人只做八十件，一件也不多做。现在每班工人浇注八百多件，原先一天浇注冷镦机的轴套三件，现在每班浇注三十件，两班的工人抢着浇注。再不像以前那样你问：“今天你们浇注好多件？”被问者答道：“八十件。”问者说：“你们浇注八十，我们也浇注八十，大家浇注一样，都没得空话说。”
    只石云飞被蒙在鼓里，当着石云飞的面，工人说：“你只要把业务接回来，我们自然晓得安排，决不要你操心。”这下，石云飞终于明白了问题在哪里了，金钱才是启动人们努力工作的原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