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
徐应山生病了,去医院检查是三期肺结核,这是一种极可怕的,难以医治的传染病。因为是上中农,不是贫下中农,只是革命的团结对象,不是依靠对象,看病就必须付钱。没有钱交不齐住院费,病人就只好养在家里,三五天到医院去一次看病取药。从家里到医院十多里山路,徐应山走几步就累得直喘气,必得停下来歇一歇,这样走走停停,到医院已是中午了,医生早过了下班时间。徐语芸天蒙蒙亮就往医院跑,早早为父亲挂好了号。可到时间医生要下班,父亲没有到,急得徐语芸似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医生要走了,徐语芸只得厚着脸皮上去说好话:“医生求求你,我们家远,父亲有病走的慢,求你等一会儿吧。”
心地善良的医生就留下来,有时很久很久病人没有到还是耐心等待,态度不好的医生无论徐语芸怎么乞求,还是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徐应山走不动路,徐语菊一个女孩子,背几步,扶一阵,又拖又拉,好不容易来到医院,医院看病只看上午,医生走了,这一趟就白跑了。
云行国叫上石云飞主动找来了滑竿,徐语芸虽然看云行国不顺眼。人家来帮忙,她对他的态度稍稍改善了些。许多人怕受传染都躲得远远的。没有想到云行国和石云飞会主动找上门来。徐语菊连声说:“谢谢你们……。”在她心里对云行国又多了几分好感。这些日子搞阶级斗争,虽然他还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她,然而却没有多少语言交流。
徐语菊问他道:“你不怕被传染吗?”云行国说:“为了你我死都不怕。”徐语菊问道:“你真的喜欢我?”云行国无言的点了点头。徐语菊又问他道:“你喜欢我什么呢:”云行国抿着嘴腼腆地笑了,轻轻摆了几下头,说:“不晓得。”徐语菊笑问道:“你心里啷格喜欢我呢:”云行国说:“就是一天不见你,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徐语菊说:“见了我呢?”云行国说:“见了你一身轻松,心里就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愉悦。”徐语菊说:“真的吗?”云行国笑了。
二
一天,徐应山对徐语菊说:“从云行国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如果是这样,你就给他说,叫他母亲来说媒吧,趁我还有一口气,把你的婚事办了,对你母亲我也有个交代了。”徐语芸说:“爸爸,你各人好生将息身体,着那些空急做啥子。”徐应山说:“我恐怕难过这一关了,不把你们的人户放好,我那有面目到地下去见你母亲。”
徐语菊把父亲的话告诉了云行国。云行国听了心里乐开了花,立即求他母亲找媒人去徐应山家提亲。陈文君惊诧地说:“你哥都还没有说媳妇,你就着急起来了,把你哥的媳妇娶了才可以考虑你的,别人说道‘大伯子命不好,喊兄弟媳妇叫嫂嫂。’那成啥子话。”云行国说:“反正我是非她不娶。”等了一会儿陈文君想了想又说:“徐应山那两个女儿是还是长得漂亮,干脆把俩姊妹全娶过来,两兄弟娶两姊妹,来个姊妹花,要得,就这么办。”陈文君笑着说:“明天我就请媒人去提亲,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云行有听弟弟说妈妈要把徐语芸说来给自己做堂客,这才对徐语芸关注起来。云行有从来没有发现徐家俩姊妹这么漂亮,颀长的身材,皮肤娇嫩白皙,椭圆的脸蛋白里透红,眉眼透着灵秀,蓦地见面顿觉赏心悦目,心里说:“真好看。”两姊妹长得一模一样,真是一对美貌的俏佳人。
三
徐应山的病情加重了,连着好几天床都下不来。云行国一直守在病床前,抱上抱下,端饭喂水,倒尿接屎,实在困倦了就在床沿躺一会儿。徐语芸对云行国的成见逐渐减退,为徐语菊能找到一个这样的男人尤生羡莫。
陈文君央人来提亲,徐应山答充了这门亲事,但要陈文君尽快娶亲过门,他要亲眼看女儿放了人户,才能放下心中的这块石头。这个地方的人对登记结婚并不看重,只要有三媒六证,办宴席请了客人,就算成婚了。
石云飞问徐语芸道:“你喜欢云行有吗?”徐语芸说:“人家请起媒人来说媒,爸爸都答应了的,有什么办法。反正他对我好我就和他过,对我不好我就各人回来。”石云飞说:“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你们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徐语芸说:“可惜我比你大几岁,如果你和我同岁,你请起媒人来说媒,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这后一句话刚巧被进门来的云行国听见。他对徐语芸说:“一天到晚光说别人不正精,各人都要过门了还说这种话,这叫正经么?”徐语芸乜斜了云行国一眼,说:“关你屁事。”陈文君请人翻了黄历择了日期。办了二十多桌酒席,迎娶新人过门。徐应山在病中,同时嫁二个女儿也无能力筹办陪奁,婚后大女儿去了陈文君家,二女儿留在了西偏院,云行国说这样好照顾岳父的病。实际上他是看不惯继父导德厚的一双盯着徐语菊团团转的眼睛。
徐应山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人瘦脱了形,脸上一点肉也没有,颧骨突起老高,猛一见了让人害怕。云行国尽心竭力的服侍他,徐应山己经失去了自理生活的能力。见父亲病成这样,徐语菊只有哭泣。人们都说徐应山找了一个好女婿。云行国和石云飞把徐应山用滑竿抬到医院。医生不给病人看病了也不拿药了。说:“回去准备后事吧。”
徐应山去世了,一切丧事都是云行国料理的,徐语菊和徐语芸悲伤哭泣,六神无主。云行有没有到岳父家来,徐语芸说:“严有鱼的继儿子大烟杆和小烟杆把他叫去操社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