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白字先生羊城腔 牛头安到马面上
张耀祖结婚喜宴在郡县宾馆如期举行,菜式为经典的粤式婚宴菜品,13道菜中包括:鸿运乳猪全体、翡翠双蚌带子、百花酿蟹钳、原盅菜胆鸡炖翅、发财好市柱甫、上汤焗龙虾、清蒸大东星斑等,喝的为每瓶近千元的贵州茅台酒,抽的则是九五之尊南京牌香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各个包厢不时传出不堪入耳的吵闹声、夹杂着恶臭酒气的呕吐声、有捏着嗓子唱情歌的不伦不类腔调,幺三喝五声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心烦意乱之感。
话说“郡州酒业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赵焱焱因忙于公司事务赴宴稍晚,他刚踏入“白字博士”特意安排的“学友包厢”,只见已喝得酩酊大醉的张三用一半是平原话、一半好似是沿海腔的声调,说道:“哇噻!赵老板西装革履,不由我想起了一句诙谐的歇后语,若用在你身上,真是恰如其分。”
赵焱焱笑道:“是吗?不妨说来听听。”
“听好了!”张三顿了顿嗓子,言道,“屎壳郎穿西装——酷毙啦。”
“是吗?”赵焱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张三见赵焱焱不悦,急忙抽出一支雪茄,说道:“我们业已酒醉饭饱,老同学却册册(应是姗姗)来迟,罚你抽一支从古巴进口的高档雪茄!”
赵焱焱推辞道:“谢谢!我从不抽烟。
“既然不抽烟,想必不会把酒也戒了吧?罚酒三大杯!”张三边说边斟满了三杯酒。
赵焱焱说道:“还是老样子,吃喝嫖赌抽均与我无缘啊。”
“与你无缘?呵呵!看到你的尊荣,我忽然想起一个久久难以忘怀的生面孔,此人定与你有缘。”张三狡黠地一笑,问道,“想不想知道是咋回事儿?”
赵焱焱回答说:“不妨说来听听。”
“数天前,我驱车到开封观光旅游,一个六十岁左右、头戴破毡帽、个头和你差不多的乞丐,敲着车窗哀求给他一点钱。”张三嘿嘿一笑,问道,“你说,是给他钱,还是不给?”
赵焱焱反问道:“你以为呢?”
张三说道:“望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我随手打开车窗,说车上有高档贵州茅台酒送你一瓶,外加十斤上等的好牛肉!乞丐说不会喝酒,还是给点钱吧。我说,带他到麻将馆试试手气,我出赌资由他赌,输了算我的,赢了全归他。乞丐却说不赌钱。我又说带他去夜总会,挑个豪华包间,先抽上一袋上品‘白色粉’,趁着飘飘欲仙的感觉,再享受‘一条龙服务’,费用我全包。乞丐竟傻呼呼地说,我不抽大烟、不嫖chang,您还是给点零花钱吧。我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像你这种不吃、不喝、不赌、不抽、不嫖的‘五不人员’,活着还有啥意思?倒不如栽倒茅坑里,一命呜呼算啦!这就是像你这类好男人的悲惨下场啊。”
“是吗!”赵焱焱不屑地哼了一声。
“开个玩笑,莫介意嘛!”张三努努嘴,说道,“闻听人言,你成立了一个叫什么的酒业公司,专门生产叫什么、什么伶的白酒,何时让众学友品尝一下?”
赵焱焱回答说:“只要不嫌弃,现在就让众学友品尝我公司的拳头产品——醉刘伶吧。”
张三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还拳头产品哩,在这堂堂的宾馆,恐怕没贵公司产品的立足之地!”
站立一侧的服务生躬身说道:“先生!贵公司生产的45度‘醉刘伶’,我们这儿有售。”
张三一愣神,说道:“想不到诺大的宾馆竟销售名不见经传产品。好吧!先搬来一件品尝、品尝。”
服务生当即搬来一件“醉刘伶”,张三反复端详酒的包装,说道:“酒的装潢不赖,上档次,但我还是要给贵公司提个合理化意见,不知可否?”
赵焱焱笑道:“好哇!请讲!”
张三干咳了一声,说道:“唐伯虎可是唐代(应是明代)的一员虎将,为盛唐的建立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试想,数百年前作古之人,怎会给当今的酒厂题词?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原来“郡州酒业有限责任公司”所在地,正是传说中的“杜康酿酒醉刘伶”遗址,为扩大酒的知名度,酒箱的包装上特意印有明代文学家、诗人、画家唐伯虎著名诗句,“贾岛醉酒非假倒,刘伶喝酒不留零。”
赵焱焱不屑和白痴多论,言道:“谢谢张局提醒,下次印装潢一定改正!”
“知错能改,难得、难得呀!”张三抚摩着肚皮,笑道,“实在不好意思,尿泡憋得快要撑破了,我赶紧到茅房撒泡尿,诸位请放开海量,尽情吃喝吧。”
片刻,张三摇摇晃晃回到包房,言道:“我靠!宾馆的生意实在是OK极了,就连厕所里都摆了两桌酒席。”
“厕所里摆酒席?”大伙正纳闷间,忽然冲过来一个身穿名牌服饰、戴着指头般粗金项链的光头男人。他不容分说,照着张三的头部就是一拳,继而又朝其腿部猛踢一脚,并呵斥道:“畜生都不如的人渣、qin兽!”
“怎么回事儿?”赵焱焱急忙拉住来人并询问缘故。
来人回答说:“今天是我老丈人寿诞之日,当我们举杯给老寿星敬酒之时,这个狗东西竟跑到我们的包房里撒了泡尿转身就走。”
“真是对不起,张局喝酒有点过量。”赵焱焱赶紧代张三赔不是,来人这才嘟嘟囔囔离去。
“呸呸!”张三朝来人的背影吐了几口唾液,大声咆哮道,“老鳖下的东西,莫非你吃了豹子胆,竟敢太子打皇上!”
赵焱焱笑道:“真不愧是当领导的料,仅引用的歇后语,足以证明你的非凡实力。”
“说实话,学生时代的我在学习方面是不如你,写作文想用上几句歇后语给文章增增色,可总是狼腿拉到弼马温的胳膊上。自参加工作后,我刻苦自学,现已掌握了歇后语的基本要领。”张三擦擦嘴角浸出的唾液,问道,“想不想见识一下我的真功夫?”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赵焱焱带头起哄。
“现今国外流行裸奔,我以裸奔为题拼凑几个‘连环拳’的歇后语,让尔等‘井底蛤蟆上井台——开开眼界。’”张三干咳了几声,说道,“男子裸奔——吊(屌)儿郎当;女子裸奔——空穴来风;小孩儿裸奔——来日方长;老汉裸奔——永垂不朽!这四个歇后语,讲的均是男人和女人之事儿,可你们谁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这句歇后语的下半句是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
张三说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赵焱焱把嘴一撇,说道:“你太有才啦!”
张三得意洋洋地说道:“孰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之道理!现今的我,不仅对歇后语了如指掌,还掌握了写诗词的秘诀,并在国家一级刊物《诗刊》上连续发表了三首七律。”
赵焱焱笑道:“鸡窝里飞出个红烧鸡,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张三一本正经地说:“知道吗?七律平仄要求十分严格,就是太严格才难写;正因为难写,我才写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嘛。”
“擦胭脂粉进棺材,真是死要面子死受罪。”张三儿时的学友甄友亮暗自嘀咕了一声,说道:“能否把大作朗诵一遍,让我等也长长见识?”
张三说道:“今个儿不是学术交流会,我看朗诵就不必了。”
甄友亮追问道:“反正闲着也是无聊,要不请你谈谈从政的感受如何?”
“好吧!当我还是一个煤黑子之时,心中就暗自立下风(应是夙)愿,‘登上人生之巅,让众人仰头看我。’现今统管着二万多名职工、心广体胖(pàng)的我(应是心广体胖pàn),主要任务是让‘煤黑子’挖煤,再转手卖出从中赚利润。不过,我们商贾(jiǎ)之人(应读商贾gǔ)也有很多辣手(应是棘手)的事。我做生意是‘桃李不言下,它自成蹊’(应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可那些‘月光族’们不注意陶治(应是陶冶)自己的情操,却在背后议论我以权谋私赚未(应是昧)心钱。”张三趁着酒兴,又喋喋不休地说道,“上个月,我去安徽毫(应是亳)州联系业务,期间,开展了一些必要的攻关活动,可有人竟吹毛求屁(应是疵)。无端沾污(应是玷污)我的名声,以致以化传化(应是以讹传讹)。《礼记》中有一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传世名言,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刑法不用于士大夫一类贵族,礼仪不用于一般普通老百姓。’(应译为:刑法不优待贵族士大夫,礼仪不排除普通老百姓。)试想,堂堂一个统管数万人的局长,若办一些鸡毛蒜皮之类的违规之事儿,又有何妨?!”
“什么!”众人惊呆了!
“这年头,有钱就活得有价值,人生才有意义。什么理想啦、道德啦、人生价值观啦,通通都是狗屁!”望着众人惊讶的神态,张三问道,“想不想知道我做人的秘诀?”
甄友亮言道:“当然想。”
张三说道:“可我偏不告诉你!”
“要我说,你根本就没啥秘密可言。”甄友亮故意用言语激张三。
“我又不是三岁的顽童,甭用激将法将我的军啦。不过,告诉你们也无伤大雅。”张三顿了顿,又说道,“假若有人和我讲道理,我就和他耍流氓;他若和我耍流氓,我就和他讲法制;他若和我讲法制,我就和他讲政治;他若和我讲政治,我就和他讲国情;他若和我讲国情,我就和他讲接轨;他若和我讲接轨,我就和他讲文化;他若和我讲文化,我就和他讲孔子;他若和我讲孔子,我就和他讲老子;他若和我讲老子,对不起!我只得使出‘张氏独门暗器’杀他的锐气!”
“光坐板凳,你讲得真是有板有眼。”甄友亮乜斜了张三一眼,问道,“但不知你的‘张氏独门暗器’是啥名堂?”
张三不屑地说:“儿媳妇怀孕——当然是装孙子呗。”
甄友亮笑道:“孙悟空的金箍棒,能大能小。试问,你的个人理想是什么?”
张三回答说:“天上纷纷掉钞票,美男个个都死掉。美女脑子都锈掉,哭着喊着要我抱。”
甄友亮又问:“你的人生奋斗标准又是什么呢?”
“住英国的房子、戴瑞士的手表、拿沙特的工资、坐美国的飞机、娶韩国的女人、嫖俄罗斯少女、开德国的轿车、喝法国的红酒、抽古巴雪茄、吃澳洲海鲜、做泰国an摩、穿意大利皮鞋、看奥地利歌剧、买俄罗斯别墅、雇菲律宾女佣、配以色列保镖、洗土耳其桑拿。不过,钱再多有时候也得归别人管,比如搞煤矿的个体老板要归煤炭局、安检局、工商局、国土局、税务局及所在的乡镇等单位管理,还时不时遭受绅士们敲竹杠,说来说去还是当官好,当官能管住别人。我争取在一年之内将职务提高一级,成为受人尊敬的县太爷。愿佛祖保佑我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南无(nán wú)阿弥陀佛(应是南无nā mó阿弥陀佛)。”张三言罢,竟趴在酒桌上打起了鼾声。
且不说张三不阴不阳的胡诌,仅满嘴白字,当即引起众人暗暗发笑。他说错最后一句中的“南无阿弥陀佛”尚有情可原,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电影或电视剧中寺里的主持、和尚,都把这句话给说错了。
甄友亮瞟了正酣睡的张三,说道:“贵州驴子学马叫,南腔北调罢了。”
“当了局长就是不一样,说话文绉绉的,不愧是商场的高手、文坛的博士。”赵焱焱也在一侧调侃。
甄友亮对赵焱焱附耳道:“明知他说了许多白字,你为啥不给他纠正?”
赵焱焱笑道:“对这种当官的,只要哄得他高兴足够了,惹他做甚!这样,让他一辈子读‘白字’。”
甄友亮低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张三,说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事,不知诸位愿不愿听?”
赵焱焱笑道:“不妨说来听听。”
“有一天傍晚,济公和尚到五台山云游,看到一高一矮两个猎人在指手画脚,好像为啥事儿争论得唾液横飞,便上前询问原因。高个猎人言道,我说三八等于二十三,可他却说三八等于二十四,请活佛裁定,谁若输了愿把自己一天的猎物拱手让给对方。济公让矮个猎人将猎物交给高个猎人,高个猎人拿着猎物兴冲冲走了。面对这种裁决矮个猎人自然不服,他气愤地说,三八二十四,这是连三岁顽童都不争的真理,你是活佛,却认为三八等于二十三,真是徒有虚名!济公言道,既然知道三八等于二十四是小孩子都懂的真理,你坚持真理就行了,干嘛与一个根本就不值得认真对待的人,讨论这种不用讨论也再明显不过的问题呢?那个人虽然得到了你的猎物,但他却得到了一生的糊涂;虽说你失去了猎物,却得到了深刻的教训!矮个猎人似有所醒,点点头告辞了。正如古人所云,‘大聪明的人小事必朦胧;大懵懂的人小事必伺察。’由此看来,赵兄的的确确是这个!”甄友亮竖起了大拇指。
“桥孔里插扁担——实在是不敢当(担)!”赵焱焱连连摆手。
正当众人谈笑风生之时,忽然传来“小心肝,让我再吃口樱桃” 的声音,原来,张三趴在餐桌上说呓语。
甄友亮摇摇头,说道:“屎壳郎掉进腊八粥,算个枣,还是算个豆!像这样的党员,其实是给党的光辉形象抹黑!”
赵焱焱做了个“嘘”的手势,说道:“可不能搅了东道主的春meng,咱还是打道回府吧。”
众人悄悄站起身,甄友亮一不留神碰倒了墙角的挂衣架,响声惊醒了酣睡中的张三,以致又引起一连串啼笑皆非的事情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