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八荒六合>书库>武侠仙侠>风动护花铃> 第三章锦衣铁手(3)

第三章锦衣铁手(3)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道:“小穆,你那一手凌空飞梭的功夫使得真是俊极了,好像天孙织锦一般,看你那灵巧的身姿,灵动无方,就好像一个女孩子在跳舞一般。你若是个女孩子,也肯定是漂亮极了。”
    段晨浩笑嘻嘻地说:“瞧你,小脸一红,就更像女孩子了。”他伸手拍了一下小穆的脑袋,“看你那把梭子使得出神入化,轻功又那么好,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武功就已这般高强,假以时日一定是个高手。”
    小穆望向窗外的月光,清辉皎洁,安然寂静。她的声音也淡淡的,似乎不忍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当高手有什么好的,终日要面对不知多少人的挑战,高处不胜寒,一败既成终身之辱,从此残生余恨难消,莫不如做一个普通人,平平凡凡的,远离一切的是非争斗,每天只是过着简单的生活,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不会寂寞,也不会孤独,永远都可以平安喜乐。夜空的烟花纵然绚丽,可是烟花散尽后却是一场永无止境的空虚。烛光虽然微弱,却始终都是那么温暖。所以,我宁愿做一个小人物,简单快乐地生活。”
    小穆的黑眸沾着雾气的微润,像透亮的宝石,幽凉。他轻轻拢了一下单薄的衣衫,似乎不胜夜雾的轻寒。
    段晨浩却在那一刻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小穆,他的眸中透出的如水的忧伤,淡淡的,仿佛化作了水汽,融入雾气。
    小穆微笑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像段大哥这样的英雄,是注定不会平凡的。”
    门被推开,武毅夫和骆绮芳默然走出。他们刚刚让载明睡下,那个孩子白天受了太多的惊吓,加之连日来经历过数次生死,此刻身心俱疲,骆绮芳刚刚为他服下安神的药,再加以安慰宽解,方才让他入睡。
    武毅夫道:“今日真是多谢段兄弟出手相助,话不多说,从此段贤弟便是我武某人的兄弟了。”
    段晨浩豪爽一笑:“好,能和大哥相交,小弟荣幸之至。”说罢二人一击手掌,掌心热力犹如灼灼火焰,在两人心头燃起。英雄年少,惺惺相惜,邃结为刎颈之交,永续兄弟情义,这岂非人生中最快意的事情?
    小穆似乎面露忧色,道:“武大哥,你的行迹现已败露,锦衣卫假以时日便会追至洛阳,如今你们应当速速远走,方为上策。”
    武毅夫却摇头道:“远走只能躲避一时,世子还年幼,岂可与我夫妻二人东躲西藏,埋没了他的锦绣前程。我留在洛阳,自有筹谋。”
    段晨浩道:“武大哥有何打算,不妨说来听听,小弟也想略尽绵力。”
    武毅夫道:“不瞒贤弟,其实早在武宗在位之时,也和郑王之父感情甚好,曾经赐予郑王一块丹书铁券,凭此为证,可免三世之罪,其实早在郑王自尽之前,为防有人销毁丹书铁券,便已托亲信将丹书铁券送来了洛阳一处可靠之所,所以凭借丹书铁券,定能挽回世子之命,也可令他再承南郡王府。”
    段晨浩略加思索,道:“武大哥,没嫌小弟多虑,就算手持丹书铁券,世子得以复位,也只是缓了一时之急,时日一久,嘉靖皇帝定然另找借口,对付世子。”
    这回骆绮芳开口道:“所以,我们要给世子找一个强大的靠山,这个人不仅任侠仗义,而且极有权势,就算是皇上也要忌其三分。更重要的是,此人和世子同宗同源,血亲难断,所以他一定可以给予世子最大限度的保护。”
    段晨浩脱口喃喃:“嫂子所说的人,莫非是七王爷?”
    武毅夫道:“贤弟果然聪明。”忽然,他的眼中露出欣喜的目光,“早先听说过有一位少年侠士曾助七王爷揭发了奸相严嵩的阴谋,那位少年英雄仁义果勇,武功胆识过人,莫非就是贤弟你了。是了,听说那少年出身逍遥天阙,一定就是贤弟了。”说罢他拍了拍段晨浩的肩膀,笑容更加爽朗。
    段晨浩谦虚地笑道:“武大哥过奖了。七王爷他为人极重情意,载明又是他的子侄后背,七王爷定会善待他。”
    武毅夫道:“所以我打算前来洛阳取回丹书铁券,便携世子去帝都招七王爷,将世子托付于他。”
    段晨浩道:“不知大哥要去何处取回丹书铁券,小弟定当竭尽全力相助大哥。”
    武毅夫道:“丹书铁券此刻正在万卷山庄,我和绮芳打算以最快的速度护送世子前往万卷山庄。只是锦衣卫定然也会寻踪而至,前路定会有许多血战。”
    段晨浩喜道:“真是太巧了,不瞒大哥,小弟此次前来洛阳也是奉家师之命,前往万卷山寻一卷轴,此行小弟可一路相随,沿途为大哥保驾护航。”
    武毅夫心下大喜,脸上顿生笑意:“我本不信上天,可今日既遇贤弟相助之恩,又可和贤弟一路同行,或许这真是天意,让我今生可以结交贤弟这样一个少年俊杰,人生得一知己,竟是这般畅快。”
    他二人均是爽朗之人,互相欣赏,倾心相交,互引为良朋知己,生死兄弟,此番情意,二人均铭记心中,点滴品味。
    小穆插嘴道:“那我也去吧,反正今日里闲来无事,正好可以和你们顺道。”
    骆绮芳点了小穆的鼻子,调笑道:“你这个小人精,真是想跟哥哥嫂嫂一起去出生入死,还是要和段贤弟一路共游呢?”
    小穆滑头地笑道:“我当然是要和武大哥还有骆姐姐一起同生共死了,难得遇到像段大哥这么好的人,顺便和他多多相处一些时日吗。”
    不多时,骆绮芳便和小穆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白日里勇斗锦衣卫,此刻四人都已腹中饥渴,段晨浩便和武毅夫大碗喝起酒来,好生畅快。
    夜阑金风细细,窗外梧桐叶碎风动,在窗纸上投下簌簌剪影,屋内酒意浓酣,四人把酒谈笑,尽舒胸臆,热闹而喜庆,仿佛逢年过节、家人围炉叙话般温馨。
    段晨浩品着芳香的美酒,胸中一股暖意犹如春日柔波,缓缓荡漾开来。自己下山已久,又独行数日,心中总有一股孤独之情,如今大家举杯共饮,又结交了诸多良朋,他心里当真不胜欢喜,忽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酒过三巡,小穆的脸上忽然泛起两抹红晕,娇羞如霞,她天真明快的眼神渐渐迷离,现出些许醉意,然后竟拿着竹筷翘起了酒杯,接着倚声而歌,歌声轻灵婉转,犹似百灵娇啼,柳浪闻莺,听上去说不出的舒服。
    听着歌声,品着美酒,感受着浓浓情意,段晨浩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醉得融化掉了。
    夜空之中寂月皎皎,透过扶疏的花木,泻下如水清华,此际已是初秋,园林中枫叶渐红,触目如血,在暗夜中惊羡出凄艳的醉红,宛如被撕碎的朱宣残片,被风一吹,便转落簌簌红英。
    然而,和那红为之相对的,却是温柔如雪的洁白。
    月露清冷,坠在洁白的木槿花上,却好似情人的一滴泪,矫柔在花蕊之间。
    此际本已过了木槿花的花期,可是这个院落中的木槿花却开得正盛,宛如枝头缀满了洁白的雪。
    秋夜的风,带着花香水汽,掠过粼粼湖面。石灯明灭,落花搅乱了水中的涟漪,也打碎了墨一般浓深的影子。
    花瓣从枝头飘落,落在墨衣之上,如微雪初融,浅深留痕。
    冷寒碧面前放着一卷棋谱,一盘残棋,手中念着几颗棋子,正在沉吟。花瓣被微风吹起,在他身边旋舞,他的眉目修长,淡淡地皱着起。
    他的眼眸是如此深沉,仿佛蕴含了整个幽冥,永远凝化着最浓郁的黑暗。
    暗夜中微微响起的脚步声,让他目光一亮,视线离开了棋局。他轻轻张开手,一朵被风吹落的木槿花旋即落入他的掌心,然后,他笑了笑,猝然合掌,让那朵落花在他手中化为一点苍白的泪。
    “冷公子对月自弈,真是好雅兴。”一个突兀的声音在院落深处响起,冷寒碧抬眼,兴味索然。
    一人沿着青石台阶、从花树的阴影中缓步而出,意态悠闲,却是一个峨冠博带的老人,锦袍加身,珠玉为饰,裹着一件虎纹丝棉披风,半张脸隐匿在风帽下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样貌,唯有几缕银发微垂。枯瘦的手指上嵌套着猫儿眼戒指,拄着一根龙头拐,轻轻敲击着地面。
    他就那样径自在冷寒碧的对面坐下,凝视着那局残棋。忽然拈起一枚白子,放在了天元的位置。
    本来陷入僵局的白棋,立刻仿佛一条巨龙首尾相连,迸发出了活力,昂首奋迅,似要撑破这局棋。
    “冷公子方才游移不定,于边角之间徘徊,致使白子有机可乘,反败为胜。”老者声音沉缓,满含促狭之意。
    冷寒碧眉目疏冷,淡淡地道:“或许白子命不该绝,上天偶助,方能侥幸脱逃。既是天意,便不能勉强,天意难测,也非我所能勉强。”
    老者森然笑道:“阴世魔罗的少主,何时也笃信天意了?老夫却不敢苟同,天意只是弱者的臆想,真正的强者,眼中只会有自己。”
    冷寒碧玩味般地摩挲着手中的棋子,线条冷厉的俊面之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或许正因不信天意,一意孤行,相爷才会落得如斯地步。”
    那一刻,露水滴在石上,发出惊悸般的声响。
    暗藏在夜色深处的魔障,在这一刻被突然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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