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边是你的右手 十一（1）

    苏月感觉从没像这一夜睡得这么实。
    从客户家出来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大家互相看看，脸上都流露出笑意，轻松和喜悦充盈着整个身心。
    苏月向那个瘦高高提着沉重摄影包的年轻人伸出手，谢谢，真是太辛苦你们了。她再看看摄影师身边同样年轻的那个笑模样的记者，听说你们一到就开始工作，到现在连晚饭也还没吃，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够接受我，她看看身后自己的同事，我们的邀请，一起吃顿饭好吗？
    瘦高高的摄影师像是从来没被女孩子这样直白地邀约过，在照相机镜头前从来都是冷静从容的眼睛闪过一丝羞赧，他语无伦次地摆摆手，不，还是算了吧。他不住地看自己的同伴。
    苏月他们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那个记者。
    何小红走上前一步，如果还没有开始这次的采访工作，我们不会也不敢请你们，我们怕沾染上行贿的嫌疑。她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但现在工作已经完成了，我相信你们都是严守职业操守的人，吃顿饭丝毫不能影响你们的决断，抛开所有的利益关系，我们为你们的敬业精神感动，都是年轻人，大家交个朋友，就算我们四个以私人名义请你们还不行吗？
    年轻的摄影师和记者看着几双真诚的眼睛，他们点点头，好。
    餐桌上，何小红的表现超乎寻常的好，连王小铭，那个瘦高高不苟言笑的摄影师，在何小红的感召下都讲了一个行业内的趣事。那个叫李志兵的笑模样的记者到底老成持重些，他对公司就此事件的处理态度和方法表示了赞同，却始终不透露早报对此事最后定的调子是什么。
    饭局很晚才结束，苏月站起来时觉得眼前一黑，她迅速地撑住桌子。好在只一下子就过去了，没有人发现。
    送早报记者回旅馆后，在回来的路上，何小红看看都不做声的同伴，她大笑一声，没事儿啦。大家都看她，她收住笑，很认真地说，真的。
    苏月放下心来。
    何小红一定是为今天误解苏月而难为情，但她是个嘴上从不肯服输认错的人，她只是以实际行动向苏月传递着这个信息，所以，今晚她才会有绝佳的表现。
    对这次事件最后的结局，苏月是能猜出个大概的。刚才在现场，她注意到当艾烨和凌武将赔客户的手机和客户当初为修手机往返两城的费用，特别是赔付的一文不差的原手机购机款递到客户手上时，摄影师不失时机地抢拍下客户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本能的震惊和狂喜。因为苏月清楚地记得，当她将盖有公司公章和总经理亲笔签名的致歉信送到客户手上时，客户嘴上说着谢谢，可脸上只是一种程式化的客气。
    回到房间，苏月真是连洗脸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拧一条热毛巾擦擦脸。何小红看她出来才走进卫生间，片刻，传来哗哗的水声。
    苏月闭着眼睛，但是她还不能睡，她还要等一个电话。
    凌晨一点钟左右，苏月要等的那个电话终于打过来。苏月沉默地听完，然后她说，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放下电话，睡意就像个力大无比的巨人，拎着她，一下子就把她扔进了暗夜里睡梦的深处。
    何小红从卫生间里出来，轻手轻脚地给苏月盖上被子然后熄了灯。
    小孔回来的时候，凌武和艾烨还都没睡，他们不问也知道小孔没和他们在一起的这几个小时里一定不比他们轻松。小孔有些迟疑也有些兴奋，他说，电视预告说明天有大到暴雪，如果真这样，怕是明天走不了的。凌武说，真走不了就不走呗，可不能拿命来开玩笑，还是几个精英的宝贵的命。艾烨就在一边笑，小孔也笑得稀里哗啦的，他说，对，都走不了刚好跟早报那两个人再培养培养感情，别看他俩长得不怎么起眼，那可都是早报的大腕，他们手里的笔和相机，能让你起死回生也能让你走投无路。艾烨本来是靠坐在床头的，听这话他坐起来，公司不是给早报主编打过招呼吗？怎么那个记者含含糊糊不肯透底儿呢？小孔接了一大杯水，职业习惯呗，他们那行也有什么沉默法则。艾烨还有些不放心，早报一向是报界的新锐，都快赶上《南方周末》尖锐了，不会节外生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