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边是你的右手 十（2）

    凌武的视线越过大堂半人高的木制回廊上摆着的盆栽看着餐厅对面，那是个小型的酒店卖场，摆了些地方特色的工艺品，旅游淡季是没有客人的，两个服务员小姐就倚靠在一边抱着胳膊聊天。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见外边冬青木旁的月亮灯已经亮起来。其实才八点钟，不算晚，可是天已经全黑了。
    C市的前身是个不大的城镇，原本安静干净，后来，因为一处著名的天然湖泊划归当地政府部门管辖，更因为旅游成为热点开发项目，于是当地政府花大力气在这方面，立竿见影，当年就实现了创收。那片景区凌武去过，那是一个秋天，漫山遍野的各色叶子，天很蓝，是那种不被污染的纯粹的蓝，湖水很清，远远地氤氲着薄薄的雾，远远望去看不到边儿，很有些天水一色的感觉。那时候的景区还没有形成规模，但就是这份不加雕琢的自然纯净吸引着游人。那时来景区旅游住宿都是在小旅馆，土坯房，地面是红砖铺就，擦洗得干干净净，暖水瓶里的水滚烫，茶是地产的，一毛钱一纸包，很便宜也很新鲜。这样的小店住一夜不过十几二十元钱。
    几年后，终于在去年，小城实现设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一座城就什么娱乐活动都有了，桑拿、夜总会、电玩、网吧……外面有什么这里就有什么。凌武、艾烨和小孔在餐厅等苏月她们那会儿工夫，就有三个浓妆艳抹的小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并不说话，只是在凌武他们桌前坐了，一人手里一支烟，吸一口吐个烟圈，自以为很酷很吸引人的样子。直到苏月和何小红过来，才悻悻地挪到另一张桌上。
    自这座小城设市，自地方政府更名为市政府后，原来的镇长现在的市长，很有一阵子在省电视台的节目中露了脸，虽然只短短的几分钟甚至有时候不到一分钟，但在小城人心里都充满着自豪和荣耀。以后哪怕是在当地有线电视新闻里出现，原来的镇长现在的市长那形象都一点儿不敢含糊，连为数不多的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小城人对原来的镇长现任市长是感激的，因为小城人兜里有钱了。
    这才几年的工夫，凭着眼下的这家酒店就知道小城的发展速度是相当快的。即使用比较保守的眼光看，这家酒店的硬件设备也够得上三星级，前厅接待处还像模像样地摆放一溜立式钟，东京、纽约甚至连莫斯科时间都能看到。只是前台小姐那套虽喜庆但土气的大红制服有些不伦不类，像三流酒家门前的迎宾。凌武远远地盯着前厅看了好一会儿，他有些怀念地想，不知道当年那些土坯房的小旅馆还在不在了。
    苏月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看一下立刻站起来去了一边，背对着餐桌，凌武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听得出苏月应声的语气很认真。小孔紧接着站起来，苏月收线后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小孔会意地点点头，他和大家打了招呼就径自先走了。凌武他们看他一直走出酒店大门。
    什么事呀？何小红问。
    没事。苏月不经意地答道。
    按何小红的意思，既然这么大老远的来了，而且该办的事情也已经联络好了，就该玩玩。她提议去酒店的迪厅或是卡包——不花公司的钱，我请客好了。她很豪迈地站起来就要走。苏月拦住她，等一下。可说不上理由。何小红有些不悦，你要不想去就算了，凌武，我们去——还有艾烨，去吗？
    凌武不想去，他看出苏月欲言又止，联想到小孔急急离席，断定有事。但何小红的样子已经有些急了，他就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尤其是苏月的面给何小红下不了台。艾烨看看苏月，他也不想局面弄得太僵，要不咱们就去坐坐？他试探地看着苏月。苏月用尽量婉转的口气，最好不要。停了停，她看看虎着脸站在餐厅门前进退不是的何小红，等事情办完后我们一身轻松地玩好不好？不好。何小红一甩头，赌气地一个人快快地在前面走了。
    苏月进房时何小红正和衣躺在床上，脸冲着里面。苏月没说什么，把床头灯的亮度调暗了些。她看看表，小孔这会儿肯定到了，他应该有电话过来。像是证明她的推断，一直攥在手中的手机应声而响。苏月立刻放在耳边。何小红听到苏月说，我们马上到。她一骨碌翻身起来。
    苏月转过身，何小红，立刻准备一下，我通知凌武和艾烨，二十分钟内我们要和客户见面。
    何小红有些吃惊地问，不是说好明天早晨吗？
    苏月在门前站住，早报记者将在半小时内赶到客户家。
    何小红不敢大意，她急急地穿好衣服，及膝的长靴拉链不知道怎么回事卡住了，她用力往上一拽，拉链倒是扯上去了，可她的手也划开一条口子。她顾不得这许多了，从卫生间的纸盒里扯几张纸巾出来胡乱擦了擦，她已经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月在叫她。
    在等电梯时，何小红看看其他人，凌武和艾烨连胸牌都已经挂在胸前，带给客户的礼品袋提在艾烨手上，苏月静静地看着电梯依次闪烁的数字，何小红低下头，她悄悄地把胸牌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