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票
其实，吴卫国的薪水本就不高，减去给家里汇的部分，再扣去助学的部分，刚够开销，随着助学的经济压力越来越大，四年前更是就连唯一的不良嗜好嚼槟榔都戒了。当然，如果有人派槟榔的话，吴卫国也还是会却之不恭的，只可惜他平时本就很少跟人打交道，这种机会也就太少了。
“哎呀，晚上七点半有刘晓婷的音乐会！我怎么忘了！”安静的楼下阅览室突然传出来一声惨叫，声音大得连楼上的吴卫国都听得一清二楚，跟着就是咚咚咚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一群心不在焉的读者抢着出门做准备去了。
吴卫国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梁老师满脸郁闷的样子，揉揉太阳穴，忖道：“刚才听播音员说刘晓婷似乎水平不俗，既然她举办音乐会，左右无事，我要是不去听一下太可惜了。”
七年来读的书汗牛充栋，且不说收获了多少知识，至少性子已经磨练得绝对平静了。虽然是下了决定，吴卫国还是在办公室呆了好一阵，看挂钟分针指到三，已是七点十五分，这才不急不徐地出门。
学校主干道上公告栏贴有精美的招贴画，占了半个栏位，背景是璀璨星空，印着银色的艺术字体“星之夜——刘晓婷个人音乐会”的字样，中间聚光灯下一架钢琴，主办单位象京大学音乐学院，地点象京大学二号礼堂。
吴卫国驻足看了一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似乎还真有那么回事。”
虽说吴卫国在象京大学工作了七年，但是他平素很少走动，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最后还是不停打听和依照指路牌，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二号礼堂，听众们早已进去了，吴卫国正要跟着进去，却被一个戴着红袖章收票的女学生给挡住：“喂，你的票呢？”
吴卫国顿时觉得为难，自然没想到还有买票一事，进退两难，不过虽然性情平和，但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说：“还要票？我事先可不知道，不如行个方便，我听一会就走。”
那女学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你不知道？笑话，这年头还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没买票的一律不能进入，这是学院规定。怎么着？想吃白食？想进入就要补票，二十元，我给你开个单子。”
可怜吴卫国身无分文，自然是拿不出这二十元，更何况这音乐会值得与否还是个大问题，他可不愿意胡乱花钱，眉头一皱，打量了一眼女生，计上心来，说：“同学，你也是音乐学院的吧？”
那女学生说：“是呀，你怎么知道？”
既然是音乐学院主办，收票的若不是本学院学生那才真的怪了。这并不难猜出，女学生惊讶过后，倒是也明白这点，毕竟能进入象京大学读书的，那智商都是同龄人中顶呱呱的角色。
吴卫国当然也明白这茬，又说：“你是专修小提琴的，对么？”
要说方才吴卫国猜出来，不足为奇，可女学生分明不觉得她有在那见过吴卫国，但是对方却准确无误地猜出来了，女孩子露出了更奇怪的表情：“对啊，你怎么知道？”
女学生说话时习惯稍微侧着右耳，因为左耳听力受到职业病的影响。同时左肩有点歪曲，左手的几个指头都有老茧，这些都是常练小提琴的人的通病。
吴卫国钻研几个月的音乐理论，对她的表现自然是一一收在眼里，信口胡诌道：“其实是这样的，那天我经过你们教室，看到你在练琴，虽然技巧有点生涩，但是演奏出来的乐曲温柔婉转。我想，只有一个人真实的用心去演奏，才能达到如此效果。确实，十分美妙，我至今都忘不了。”
那女学生相貌平平，何况音乐学院女多男少，平日里接触男生的机会屈指可数，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得到男生如此露骨的肉麻夸赞，顿时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脸容舒展成三字，说：“原来你看过我演奏啊！”
“是的。技巧可以通过练习，但是一个人的天赋和秉性却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只有像你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才能完美诠释出乐曲的真谛。”为了一张二十元的门票，吴卫国开始昧着良心扯谎，其实这不能怪吴卫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但吴卫国自然不会自认为是什么英雄，更何况真正的英雄哪里那么容易难到呢？必要时脑袋瓜还是要转圜的，说道：“那天拉的那首曲子是什么调了……哆嗦、哆来哆嗦……我怎么一下想不起来？”
女学生难得有男生如此殷勤热切，虽然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可还是宁愿信以为真，见他反应迟钝的样子，倒替他着急，说：“是咪发咪、来咪、拉咪拉……”
吴卫国虽然没有实际练习过，但是对各大名曲乐谱到倒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一听女学生哼出调子，立即便知道是什么曲子，恍然大悟：“对了，是舒伯特的《小夜曲》，‘我的歌声穿过深夜，向你轻轻飞去……’”顺势唱了一段。
若说方才女学生还有些怀疑，这会见他真的哼了出来，虽然《小夜曲》不算什么生涩的曲子，但是如今流行歌曲当道，能哼唱《小夜曲》最起码是古典音乐爱好者，倒是真的信了，心中怀疑他不会说专程去看我拉小提琴的吧？笑逐颜开，说：“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我是哪个系的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要记得，有一位忠实听众一直在背后默默注视着你。”得益于图书馆浩瀚的知识，吴卫国吹牛不用打草稿，张嘴就来，看到女生脸红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呃……其实我是个贫困学生，平时要靠在食堂里拣菜叶才能填饱肚子，所以不太敢和你打招呼。不过穷学生也有聆听音乐的权利，不知你能否通融一下，那二十元门票就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