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信
“我、我打人了？”没见过世面的图书管理员不可置信地想着：“为什么我会有那么明显的暴力冲动？我应该好好说服他才对……可是，这感觉，痛快！就像一部情节进展激烈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读下去。”
刘建艰难的撑着膝盖爬起，一肚子窝火，刚要叫骂，只见那个夺走程梦瑶芳心的兔崽子也跟着跳了下来，对自己的小肚子不由分说又是一脚。“噼里啪啦”几声，先前还高傲如雄鸡的家伙再次不可避免的滚落下另一边楼梯。这一次是背脊先向下，痛觉更加强烈，尤其是台阶突起的九十度角与脊椎骨的撞击，痛得连大肠都要翻出来了。
刘建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捂着头惨叫不止，他惊惧的看到，那个似乎斯斯文文的白净男生又跟着下来，然后对准自己的头又抡起一脚。
吴卫国看书有个毛病，看到里激动人心的内容，总是不忍释卷，经常读得废寝忘食，熬得双目充满血丝，一定要把书看完才肯罢休。现在打架也是一样，不把敌人打成残疾，他都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就这样，刘建从四楼一直被踢到一楼平地，大声求饶也没用，摔得鼻青脸肿，牙床空空的，好像少了几颗牙齿，名牌衬衫仿佛酸菜一般皱巴巴的。那起脚从不犹豫的架势，那平静如同秋水的面容，似乎踢的不是人体，而是足球即使杀过人的黑社会也做不到这么冷静吧！他简直不能正常思考，象京大学怎么突然会有这样一个人物出现，偏偏自己还招惹到了！
刘建趴在一楼的地面，满脑子痛不欲生。
吴卫国犹豫一下，轻轻在他面前蹲下，说：“同学，你感觉还好吧？”
刘建痛得鼻涕流到嘴唇边上，浑若未觉。从四楼被踢到三楼时，他暴怒；从三楼到二楼时，他痛苦；从二楼到一楼，就已经变成惊骇了，连声说道：“大哥，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一定从程梦瑶面前消失……”
“同学，既然你念大学，就要好好学习品德这门功课。修养不光是艺术，也代表一个人的思想境界，我最讨厌别人打打杀杀的了。”宣泄完心中的负面情绪，吴卫国重新变成彬彬有礼的图书管理员，审视着对方，并试图通过看相来判断对方近年的经历：“你是不是时常追不到女生？即使外貌最难看的女生也不想理你。”
刘建压抑痛苦，不自觉的点点头，不懂他为什么说这句话。
“你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或许这是你的家庭太宠溺你的缘故。应该找父母谈谈，他们的教育方式导致你今天的遭遇。做人，要学会时刻反省自己的得失。”他仅仅是真心想引导别人，然而落在刘建耳中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打了人还要说风凉话，算你狠。”
吴卫国直起身子，殷红如血的夕阳慢慢坠落西山，原来不读书的感觉也很美妙。
坐在操场边上看球，顺便欣赏广播，直到六点多钟，快要吃晚餐的时间才慢悠悠的返回图书馆。阅览室亮起了灯，里面坐着三三两两的读者，其中不乏窃窃私语的情侣，甚至有两个窝在角落里用十六开的杂志挡住前面直接就热吻开了，诸如此类情形早已见怪不怪，阅览室除了可以读书，还给提供幽会场所的功能。
经过门口，负责值班的老师叫道：“小吴，有你的信。”
“梁老师，麻烦你了。”吴卫国接过信朝三楼走去。
在信息时代居然还有人写信，这人的生活方式无疑与社会脱节。梁老师推了推眼镜，不禁嘀咕道：“小吴性子也太闷了，除了写信，我真怀疑他没其他朋友可以交流。不过怎么会那么多外国佬给他写信？莫非还有海外关系不成？”
有两封来信，都是今天到的，一封是来自奥地利的挂号信，一封是来自岭西省的平信。吴卫国在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开信刀，先把岭西省那封信从边缘划来，取出信笺，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夕阳余辉下慢慢。
信笺上的字体娟秀工整，一个一个字排得整整齐齐，每一横每一撇还带有微微向上翘起的小勾，读起来令人赏心悦目：“敬爱的吴大哥：您好！又打扰您的工作啦，真是过意不去。高三的功课很忙，我差点抽不出时间给您写信。不过这里我要向您汇报一条好消息，作为省优秀学生代表，我将要被保送到象京大学就读，怎么样？是不是也替我高兴呢？一想到即将与您见面，我心里就非常兴奋……”后面长长的两三页纸描叙了自己的学习生活情况，吴卫国一眼带过，目光停在落款处：“您的学生：舒畅敬上。五月十五日。”
吴卫国从六年前开始资助岭西省贫困山区的一名失学儿童，每月在自己的薪水抽出一百元寄过去。
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吴卫国还是很有同情心的，读报纸时扎扎实实被里面失学儿童的事迹报道感动过，那种遭遇自己以前也不是没有遭遇过，甚至有过切骨体会。其中一个名叫舒畅的女孩刚刚小学毕业，因为家庭情况面临辍学的窘境。
吴卫国也没多想，就把钱寄过去了。半个月收到女孩写来热情洋溢的感谢信，善良的图书管理员抹不开面子，于是此后月月都有寄钱。此后，舒畅会每月写信给他汇报学习生活情况，并表达感谢，而他通常半年才回上一封。
第二封信是奥地利维也纳音乐学院施拉普纳教授写来的。吴卫国正在自学古典音乐，学校里没个讨论的人，没奈何又得像以前一样给人写信。现在他多少有点关系网了，把情况告诉从前的笔友——德国经济学家亚尔曼先生，亚尔曼便给他介绍了施拉普纳教授。
来信中大谈特谈各种乐器对严肃音乐的诠释，吴卫国只好叹了口气。纸上谈兵的感觉多少让人有点不痛快，要是眼前有架钢琴供自己练习，那就太完美了。可惜这微薄的薪水，想来是没办法自己购买了。也不是没有打听过，稍微好点的钢琴，即便是二手的，也不是吴卫国能承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