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绑票绑得很滑稽

    外面刮了好大的风，强劲的风力一次一次地将门吹开，随风砸进来一股股带着鱼腥气的碎雪。建云找了一根捆啤酒用的塑料绳把门绑上，表情显得很尴尬，没话找话：“蝴蝶，你说你这么有钱，就不会把这个破房子翻新翻新？连我都看不下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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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笑：“有什么钱？有钱我还不如多给弟兄们办点儿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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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云的脸又开始唱川剧，红黄蓝绿一起变：“你这样对我，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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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故作无所谓的样子，把手在眼前挥了两下：“没什么，咱们都是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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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云哭丧着脸说：“我真不应该这么麻烦你，关键是我混得不好，要钱钱不多，要人没个贴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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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和阎坤都是你的贴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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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坤？”建云翻了个质量很好的眼皮，“我算是看透他了，魏延他兄弟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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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延是谁？”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装憨道，“也是咱们的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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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认识他，诸葛亮的大将，”建云喃喃自语，“魏蜀吴三国交战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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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我故作惊讶地说，“是不是把自己眼睛吃了的那位？憨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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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憨厚个屁，”建云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酒，“当年诸葛亮在他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他，结果呢？他脑后有反骨，想把诸葛亮辛苦打下的基业据为己有，幸亏诸葛亮的脑子大，提前做了防范，要不蜀国就该姓魏啦。阎八就是这个叫魏延的，我呢？我就是他妈的诸葛亮……别别，我不如人家诸葛亮，我让阎八给算计了……”建云好象上了酒劲，把脖子伸成一个挨刀的姿势，像电影上的特务透露绝密情报那样，扁着嗓子说，“知道阎八想干什么吗？说出来你都寒心，他想把你挤兑出这个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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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云哥喝大了，”我的心一紧，“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伤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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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喝大，我的脑子清醒着呢，”建云使劲拧了自己的嘴唇一把，“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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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云说，几个月以前，他跟阎坤正在阎坤家商量关于济南的事儿，李俊海醉醺醺地来了。建云很反感李俊海，想走，阎坤拉住他说，海哥心里憋屈，咱们一起陪他说会儿话，建云就坐下了。李俊海在阎坤家喝了一阵酒，就犯开了“膘”，咋咋呼呼地说，他要帮你清除障碍，把黄胡子和小广都砸没了，让你舒舒坦坦地做生意。当时我很受感动，觉得李俊海这个人还不错，建云喋喋不休地说，我就下厨房炒了几个菜跟他一起喝，最后他喝大了，嘟嘟囔囔地嚷嚷，人啊，全他妈不是东西，恨不能别人都过得不如他。我问，你说的是谁呀？他说，还有谁？我的把兄弟杨远。我就不想听了，我知道三人同面，这样的话难免传出去，话又不经传，一传就变味儿，备不住将来传到你的耳朵里，还以为我在挑事儿呢。我敷衍两句就想走，阎坤冲我一个劲地使眼色，那意思是鼓弄着让他说，听听他到底是什么想法。结果我还没喝下一杯酒去，李俊海就说，大坤，想不想跟我联手，咱们一起从杨远那里抢点儿地盘，最终让杨远离开海天市场？你猜阎坤说什么？阎坤说，行，咱们一起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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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哥，”我笑了，“那不是些醉话吗？操，我还以为是真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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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话？”建云砰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酒溅了他一手，“阎八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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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他没醉？阎八喝酒从来不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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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牲口‘了了’常了我还不知道？”建云很激动，“我跟他不是一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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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云把手背在沙发上蹭了蹭，接着说：“李俊海说着说着又哭了，他说他对不起你，好象说他在监狱里的时候办了一件不应该办的事情，他很后悔。当时我很纳闷，这个人是不是有神经病？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就光笑不说话，他哭得昏天黑地，鼻涕都甩到菜里去了，哭完了又搂着阎坤的脖子说，回去跟蝴蝶说，我很想念他，等我混好了再回来报答他。阎坤让他捣鼓得一楞一楞的，直问他，海哥，刚才你打算的不算数了吗？李俊海把眼弄成了瞎子的模样，直翻白眼儿，什么事儿？我忘了，你提醒提醒我。阎坤也很精明，摇了一阵头说他也忘了，然后又灌了他几杯，就派人把他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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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俩醉汉这是……”话虽这样说，我的心里还是别扭，“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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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回了济南。可我越琢磨越不对劲，当时阎八可是当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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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倒吧，谁喝醉了能不说点大话？”我喘了一口粗气，“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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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阎坤这几天的表现，我断定，这小子肯定有这个想法，因为我发展得太快了。他以为可以把李俊海作为他突破我的一个缺口，然后再实施下一步的计划，可他总归还是着急了点儿，没等出手就被我发现了狐狸尾巴。我很有信心，他不抗浪头，目前他还没这个实力跟我斗，先将他刚冒出来的脑袋给他砸瘪了再说吧。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小广误会我的事情来，莫非是阎坤在背后捣的鬼？不能吧？他可是一直在我的眼皮底下啊……我问建云：“云哥，阎坤手下的伙计里有没有外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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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云想了想，断然摇了摇头：“没有，他的人我全认识，都是当地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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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启发他：“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操东北口音的？比如他刚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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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云把烟抽得像开火车，闷了好久才说：“真的没有，我不会跟你撒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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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哥，刚才我跟你谈的这些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答应我。”我想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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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傻呀？”建云控了控空空如也的酒瓶子，“我的脑子不比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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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先回去吧，等我的消息。”我给他披上大衣，冲门口呶了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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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我的条件很简单，让五子把货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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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要什么货？折价拿钱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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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行，”建云晃悠到门口，瞪着醉眼说，“最好别让他知道找他麻烦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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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恐怕办不到，过江龙都有来头，人家那边也不是‘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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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云在门口沉吟了片刻，把脚一跺：“随便！反正我回来了就不回去了，我怕他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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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心烦，皱着眉头催他走：“走吧走吧，安排好了我去找你要他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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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一开，凛冽的寒风又灌了进来，我不由得迎风打了一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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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监狱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叫老疙瘩的济南人，关系还不错。刚出来那阵闲散，我去爬泰山的时候在他家住过几天，顺便跟他吹了吹我现在的势力，惹得老疙瘩直嚷嚷想来这里跟我混，我敷衍他说等我彻底“飞”起来，就在济南开家海鲜酒楼，让他当老板，去我那里没意思，我还想把势力扩展到济南呢。老疙瘩信以为真，经常给我打电话，问我飞没飞起来，我说还没呢，飞起来我会找你的，这小子说，干脆你派几个猛人到济南帮我“飞”得了，我等不及了。想到这里，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他单位的号码，不一会儿老疙瘩就接了电话，没等我开口，他直接咋呼上了：“哥们儿，你还没飞起来？我要吃不上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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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胡乱跟他开了一阵玩笑，话锋一转：“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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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疙瘩似乎很吃惊：“怎么你跟他还有来往？快，帮我引见一下，我跟着他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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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候了他母亲一声，笑道：“我也想跟着他混呢，这个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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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疙瘩这才反应过来，语气有些沮丧：“原来你不认识他呀，要说他吧，还真是个人物，在我们这里算是个混得不错的伙计，就是有点儿‘涨包’（自我感觉良好），没有他瞧得上的人，不过人还不错，没听说他还欺负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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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没欺负别人呀？你小子也太孤陋寡闻了，他刚欺负了我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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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学着他的口音说：“拔腚（滚蛋）！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看你一套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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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疙瘩似乎很委屈：“那不是你让我说的嘛，我了解你，没事儿你是不会随便打听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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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来我这里一趟吗？怪想你的。”我不想跟他罗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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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费你给报销啊？我穷得尿血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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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哭穷’，这次我让你发个大财，马上来吧。”我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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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放下电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吵嚷声，好象是大昌跟那五在争论什么，那五说蝴蝶发情了，托人给他买了一个撸管机，这东西好用着呢，用电话一招呼它，它就叫唤，“BB，BB，BB”，比个真女人还会“拿情”。大昌嚷得声音更大，操，你“迷汉”了吧？这叫传呼机，又叫拷机，我看见过这东西，玩派的人不少都在腰上挂着这玩意儿呢。那五说，拷机？还他妈烤鸭呢，四哥说了，这就是撸管机，发了情的光棍都用这个将就着……我忍不住笑了，一把拉开门：“那五，学会怎么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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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沙发上，那五侧身躺下，把那个黑糊糊的玩意儿别在腰上，神情庄严地冲我一点头，远哥，拿电话，拨这个号码，127……，大昌贴在墙上笑弯了腰，抬起手不停地点那五，你这个大膘子啊！我捏捏大昌的胳膊，忍住笑拨了那个号码。那五紧着嗓子嘿嘿了两声，管用管用，快来看，动起来了，动起来了，好嘛，簌簌的，舒服啊。我也感觉很奇怪，敢情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那玩意儿在那五的腰上不停地颤动，像是随时都能跳起来。我点了一根烟坐在那五对面看他享受，大昌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过去把BB机给那五放到裤裆上，那五，刚才位置不对，应该放在这里。我一遍一遍地拨那个号码，直到把那五的裤裆拨得支起一个小帐篷，方才罢手。那五坐起来，扫了我和大昌一眼：“都被我玩儿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逗你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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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把BB机握在手上，推个按钮说：“再打一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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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这玩意儿开始**，BB，BB，BB，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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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BB机挂到腰上，冲他们挥挥手：“都忙去吧，干好了每人配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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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关紧房门，坐到办公桌后面，用大衣把自己埋得很深，脑子里开始想济南的事情。按说我不应该接这单“生意”，自己的事儿都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可我不能不接，我想通过这件事情，让建云彻底成为我的铁秆，因为建云是一棵墙头草，随时随地都可能摇摆到一些我所不知道的角落里去，一旦他对我心存感激，他所掌握的信息就跟我的掌纹一样，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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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稳稳神，拨通了冷藏厂的电话。是金高接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这事儿我不想让金高知道，因为他太卤莽，不适合“出远差”，我开玩笑说：“你很忠于职守嘛，别太累了，该出去活动活动就出去活动活动，别让钱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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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高说：“还不是为了你？这一大摊子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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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一时感觉很内疚：“大金，别这样说，以后好起来，我把冷藏厂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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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高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跟着你挣的钱还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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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断他：“钱是大伙的，跟着我干的我是不会让他吃亏的，小杰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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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别跟大金乱叨叨，弟兄们在一起就是图个快活，你找我？”小杰就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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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一下，威海那边有点事儿，咱们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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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人，你想累死我呀，腊八都过了，这年也快来了，还想让我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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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去谁去？”我压抵声音说，“少废话，赶紧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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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腰上的BB机就发情了，叫得我心里直发痒。我放下电话，照那个号码拨了回去，心想，这玩意儿还真方便呢，看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也不含糊，科技发达得让我变成刘姥姥了都。电话那头是林武的声音：“哥们儿，在市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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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当口我不想见他，连忙说：“没呢，我在一个朋友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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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好象很失望，操了一声：“真没福气，芳子在四哥这里献手艺，让你来尝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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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脑子蓦地一晕：“那……晚上我过去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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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在那边喊了芳子一声，好象要让她来回答，我连忙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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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着胸口坐了一阵，心底蓦然就起了一阵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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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杰披着一身雪花站在我的面前，一个劲地抱怨：“拿我当民工使唤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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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才知道外面下了很大的雪，上去给他打扑着雪花，抱歉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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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杰被我刺痒得难受，索性甩了大衣：“你跟那边都谈好了？谈好了我直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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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什么好了？刚才我撒了个小谎，这事儿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我拉他坐下，简单对他说了建云托我的事情，末了沉声说，“本来这事儿我想让金高去，可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句话不对头直接上家伙招呼，这怎么能行？万一人家不听嚷嚷，把他‘搁’那里怎么办？年也不用过了都……所以我考虑来考虑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想好了，咱们一个人不带，就咱俩！我找了济南的一个朋友，让他想办法把五子钓出来，然后咱俩拉他去烟台‘旅游’，我那里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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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了，”小杰把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直直地盯着我看，“你不能去！万一这事儿练砸了，咱们整个生意也就瘫了，大家还得靠你吃饭呢。你现在的状况是，一点儿事情都不能出，这么一大帮子人眼巴巴地看着你，你要是出事了，让他们怎么活？交给我吧，我有这方面的经验，五年前我干过这样的事情，我会‘照顾’好那个叫五子的，保证不出一点儿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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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杰，既然你这样说，我听你的，”我拿下他的手，放在手里紧紧地握着，“再选几个人跟你一起去，只要是你看好了的，随便调，我相信你。你开着我的车去，到了以后把车牌号抹点儿泥巴挡一挡。济南那边的朋友会跟你一起去的，他只要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就让他走，别的你就不用管了……最好别惊动五子的人，直接绑他走，悄悄离开济南，然后拿着我写的条子去烟台找我的朋友，别告诉他这里面的内情，好好招待五子，让他觉得咱们是受人之托，拿了人家的银子才绑他的，最终目的是不让他毛楞，让他成为咱们的朋友为好，这个道理我相信你最清楚，你会处理好的……要紧的是察言观色，随时跟我保持联系。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动手，咱们得罪不起人了，”我摘下BB机递给小杰，“这东西你用得着，如果有什么动向，我随时传呼你，钱也多带点儿，好好‘养’着五子，别让他跑了，我说的就这些，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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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些话的时候，小杰一直在点头，见我说完了，他别好BB机，用力甩了一下脑袋：“行，我没什么可说的，就这么办吧，你把你烟台朋友的地址和电话给我，”我写好了条子，他扫了两眼，揣起来，接着说，“蝴蝶，还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你也别太拿建云当把牌出了，这个人很精明，中午我看见他跟阎八在外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你得防备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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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抿着嘴笑了：“正因为这样，咱们才替他出这趟差的，我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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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杰用沙发垫子将皮鞋擦得瓦亮，来回端相了两眼，问我：“我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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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拦住他：“不急，济南的兄弟快要到了，晚上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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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小杰下了一盘象棋，天已经擦黑了，外面的风很大，吱吱响，像一个巨人在嚼煤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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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来由地就想到了芳子，她在干什么呢？我的眼前浮现出芳子玲珑有致的身影，我看见她戴着一个洁白的厨师帽，大大的围裙把她包裹着，让她看上去很俏皮，她站在灶前用双手颠一个很大的炒勺，炉火把她的脸映得通红，泛出彩霞一样的光润……我蓦然感到一阵心慌，紧着胸口收起象棋开了灯，对小杰说，济南的朋友好久没来了，要不咱俩去火车站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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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穿好衣服，那五进来了：“远哥，一个膘子在外面打听你，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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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是老疙瘩来了，推着那五就走：“不用了，我们出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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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车上，老疙瘩像个马戏团的猴子那样来回扭脑袋：“‘赛’呀，混上车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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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矜持地一笑：“这才到哪儿？跟着我干吧，早晚我让你也开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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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疙瘩很兴奋，说话的声音像是被水呛着一般：“真的？那这次我可真的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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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杰伸出手拍了老疙瘩一下：“老疙瘩，看看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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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小杰！”老疙瘩一愣神，“好家伙，你也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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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刚才我还以为是哪来的膘子呢，原来是你小子，怎么，混得挺‘糟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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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烂糟烂，不是一般的糟烂，”老疙瘩怏怏地说，“上班呢，一月七十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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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梦结束了，”小杰冲他喷了一口烟，“蝴蝶给你找了一个发财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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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了，”我专心致志地开车，“先找四哥喝酒，喝完了好好聊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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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饭店的门口灯火辉煌，碾盘大的灯笼迎风晃动，煞是喜庆。林武手里捏着一根竹棍一样的礼花，咋咋呼呼地冲站在灯笼下的一个姑娘嚷嚷，看好了看好了，这次冒出来的是一根驴**，喜欢的话你就鼓鼓掌。那姑娘尖声喊叫，大流氓你，冒不出来那东西就把你点了，喷天上去。我认出来了，那个姑娘是芳子，脑子又不听使唤了，忽悠忽悠地往天上飞。小杰推了我一把：“站稳点儿，又晕了，没见过女人是不？我发现，你只要一见着她就犯傻，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小太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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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子好象看见我了，一脚把林武踹了个趔趄：“二大爷，你爹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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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一愣神，手一歪，礼花筒里的火线噗地钻进了头顶的一个灯笼里，灯笼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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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手里掐着一块抹布出来，心疼的不得了：“又他妈闹，完了，十块钱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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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装做没看见芳子，挺胸收腹，直接迎着胡四伸出了手：“四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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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冲我点点头，拉着小杰的手说：“小杰今天也有空？稀客呀，快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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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杰把老疙瘩往胡四怀里一推，笑道：“这才是稀客呢，看看认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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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丢了抹布，把眼睛靠到老疙瘩脸上，转头对小杰说：“罗罗么？老疙瘩嘛，杠赛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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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疙瘩更兴奋了，他几乎唱起来了：“杠赛咧，四哥发了，蝴蝶也发了，就我‘瞎包’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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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把我们让进一个单间，冲芳子咧咧嘴：“妹妹，我就说嘛，杨远肯定能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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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眼睛的余光发现，芳子垂着脑袋，眼角不停地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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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看看我再瞅瞅芳子，捂着嘴嘿嘿地笑，芳子好象知道胡四为什么笑，狠狠地剜他一眼，把手里的手绢舞得像个唱二人转的。林武用一块抹布擦着手进来了：“蝴蝶，我服了，你说你哪来那么大的魅力？芳子说你要是不来，杀了她也不献手艺呢。说，你小子是不是勾引我家妹妹来着？我‘抻勾’了她好几个月，她也没对我这样好呢，你倒好，来不来就当了西门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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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不住瞥了芳子一眼，脸刷地红了：“你才西门庆呢，我没那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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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子似乎没听见我们在说什么，扭着身子说：“远哥是个大忙人啊，风风火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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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应答，用一面手掌挡着脸，冲胡四笑笑：“四哥，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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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嘿嘿笑了：“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兄弟是个夜壶，尿都在肚子里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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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疙瘩不明白这里面的蹊跷，一个劲地感叹：“杠赛咧，都比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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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子，还楞着干什么？去厨房呀。”胡四好象是在可怜我，他见不得我的尴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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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哥，算了吧，我那是说着玩儿的。”芳子的声音变得很娇柔，像融化了的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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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资产阶级自由化吗？”胡四拉长了脸，“去去，不是为了吃你做的，杨远才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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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子瞟我一眼，边用手绢扎头发边问：“是这样吗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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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彻底装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很无聊，我跟一个女人玩什么造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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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直了直身子，直接说了实话：“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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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芳子的身子颤了一下，她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越发轻柔：“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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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高兴了，我还不高兴呢，”林武好象真的嫉妒了，“**长在脸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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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算老几？”芳子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语气，“滚厨房去，帮我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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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远，”林武把嘴巴扭成了老太太的裤裆，“你要不是西门庆，割我的脑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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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林武，你拐着弯儿骂我呀，”芳子拧着他的耳朵往外拉，“我是潘金莲，你就是武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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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用脚推关了门，双手托着腮帮子瞅我，眼珠子一动不动，无声地笑。我被他瞅得很不自在，他在看什么？我的脸上哪里不对劲吗？胡子没刮？还是牙没刷？难道流鼻涕了？我转回身，把脸凑到墙上的一面镜子前，没什么不正常啊，胡子铁青，牙齿洁白，半拉子光头也让我显得很精神……唉，还是不对，我的眼睛有点儿发绿，是阳光照在啤酒瓶子上的那种。小杰坏笑着扳回了我的脑袋，瞅瞅门口，小声问胡四，芳子没对象吧？胡四的嗓子眼好象被鱼刺卡着了，咳咳地笑，有啦，人家正跟林武谈恋爱呢。小杰撇了一下嘴巴，不能吧？我端相着，芳子好象对林武没那意思，林武是烟袋锅子一头热。胡四笑够了，正色道：“芳子的心里装着谁，逃不过我胡四的眼睛，杨远，等着吧，不定什么时候，你的床上就躺着她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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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心一横：“四哥，你跟我说实话，芳子跟林武到底有没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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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悠然点了一根烟：“有个屁景，林武自己也泄气了，就等着你来收拾她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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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话，我的精神一振：“真的？那林武还老是‘刺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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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四拿烟点着我的脑袋说：“膘了不是？他是个什么人物你还不知道？鸭子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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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点儿偷了人家东西的感觉，心里很空，脸也烫得厉害，支吾了两句便开始喝水，一壶滚烫的茶水不知不觉就被我喝干了，最后连茶根都倒了个满桌子。胡四把嘴巴弄得啧啧响，啧啧啧啧，我兄弟这是“旱”着了哇，茶水喝完了要吃茶壶了呢。小杰摸着我的肩膀，朗诵电影台词，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老疙瘩这才反应过来我们刚才是在做什么游戏，猛地一拍大腿：“好嘛，蝴蝶这么可怜？到现在还没混上个女人？看我的，回济南我给你划拉他十个八个的，让你趴炕上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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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端着盘子进来了，没等站稳就开始嘟囔：“我算是‘瞎’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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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他的半边脸泛着红，与那半边脸很不协调，打趣道：“让热气喷着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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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放下盘子摸了摸脸：“喷能喷出这个效果？让**给煽的。刚才我趁她炒菜的时候去亲她的脸，她直接给了我一巴掌。杨远，我可告诉你，有个成语叫横刀夺爱，那就是说你呢，小杰，你知道这个词吗？好好琢磨琢磨，那不是说杨远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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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杰搓着头皮装糊涂：“横刀夺爱？应该是横刀立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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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武靠我坐下了：“得，我认输，以后芳子归你了，好好给我养着，瘦了我割你的肉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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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要说这人嘛，还就是得讲究个缘分。”杨远说到这里，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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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别卖关子，”我让他“挑逗”得难受，急切地问，“当天就把芳子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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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我是你呀，”杨远蹬我一脚，口气有点傲慢，“急不得，急了就成林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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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看他一眼，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让我无法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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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远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撇着嘴摇摇头，无聊地把脸转向了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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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台上落满了黄色的树叶，被风一吹懒洋洋地扇动，像一只只打着哈欠的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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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继续啊，”阎坤好象也在那边听，“你在那头抒发感情，我的脑子就像过他妈电影，太生动啦……你怎么有这么好的记性呢？十好几年的事情你也记得那么清楚，我真佩服你。提个建议啊，适当大点声，有些关键的事儿我没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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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远的眼睛还在盯着窗台，他的喃喃自语还不如风吹树叶的声音大：“让你听明白了？我傻呀，我说了什么你接着去告诉李俊海呀，操你娘的，你们这些杂碎，猪狗不如……总有一天我把你们全扔海里喂王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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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你睡觉了？怎么不说话啦？”阎坤好象趴到了窗户上，“刚才你不是说到芳子了吗？嘿嘿，告诉我，你第一次干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个‘处’的？我琢磨着不能，她跟着吴胖子打了好一阵‘溜溜’呢，备不住早让吴胖子给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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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又找不自在，”杨远猛地站起来，一下子扑到窗口上，“阎八，想死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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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又恼了，”阎坤蔫蔫地嘟囔了一句，“这叫什么脾气嘛，到死也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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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八，我告诉你，我在这面跟兄弟聊天，想听你就乖乖地听，再插嘴我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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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妈砸死我，嘿嘿，”阎坤的声音小了许多，“快要死的人了，还这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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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远用一个木头一样的姿势，对着墙角站了好一阵，有几片落叶飘在他的肩膀上，像小鸟的翅膀在安抚他。风好象很嫉妒，一阵一阵地往杨远的肩膀上吹，那些落叶就坚持不住了，慢悠悠飘落在他的脚下。随风涌进一股温吞吞的气味来，这股带着腐烂味道的气味，打着旋儿在号子里晃悠，空气显得愈加沉闷。站在沉闷里的杨远，像一具木乃伊，没有一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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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了一根烟，走过去给他插在嘴里，他木然地冲我一笑：“呵呵，其实缘分这东西很有意思，就像一个人在黑夜里走路，四周漆黑一团，你在心里想着，这时候如果有个人拿着手电筒来陪我一起走该有多好啊，你还没等想完呢，这个人就来了，而你以前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他来了，陪伴你一起走了很长时间的路……这就叫缘分。有时候，缘分也可以称作报应，报应这东西就更厉害了，你躲不过去的，深夜回家的时候，兴许它就蹲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呢……唉，全他妈乱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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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不懂他讲的这些道理，心里老是想着他说的那个叫芳子的女人，我揣测这个女人一定很漂亮也很聪明，要不杨远是不会这么上心的。看他的表现，我发觉他跟这个叫芳子的女人肯定有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最终伤透了心。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时感觉自己很好笑，什么人嘛，开始就想听人家怎么蹲的监狱，后来又想听人家怎么混的江湖，这阵子倒好，心事起人家怎么恋爱的来了，最可笑的是，我竟然最想听他把芳子搂在被窝里的那一段……我没趣地摇摇头，拉杨远坐回铺位，边给他揉着脚腕子边说：“远哥，缘分这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报应，我犯罪了，警察把我抓进来，这就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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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应该抓你，”杨远吐了一个烟圈，又把它吹散了，“不抓你抓谁？闲着没个屁事儿抢什么劫？人家的钱凭什么要给你？你们这帮小混混杀一个少一个，全‘突突’了才好呢。你还别不服气，为什么我能混成大哥，你们不能？因为你们欺负的是好人，我欺负的是坏人，这就是我跟你们的本质区别！你就说阎八这个混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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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嘛，你吹得也太离谱了吧？”阎坤在那边大声嚷嚷，“照这么说你还是个好人了？大哥，我来问你，你在市场哄抬物价，不听你话的你就赶人家走，不走你就派人折腾人家，这是好人干的吗？还有，你倒霉的时候，敲诈国家干部，这是好人干的吗？即便有些事情你没出面，幕后操纵的总是你吧？嘁，跑监狱里装好人来了……给你留点儿面子啊，请继续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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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操，这个混蛋教训起我来了，”杨远尴尬地一笑，“不说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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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欺负的还真是些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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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杨远惨然一笑，“别捧我了，我是个什么东西，自己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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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听阎坤的意思，芳子还跟吴胖子纠缠过？那不是个鸡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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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远猛地把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我告诉你啊，再这么胡说八道我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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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慌忙把身子缩回去，靠在墙面上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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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动树梢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哮喘病人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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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开始放茅，南走廊唧唧喳喳乱得很，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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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警传，似狼嚎，我迈步出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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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看我，戴铁镣挂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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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住我双手和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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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不住我雄心壮志冲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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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哥，听见了吗？你把兄弟在唱歌呢。”阎坤似乎很激动，大声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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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俊海！闭嘴！”管理员咚咚的脚步声穿过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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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这小子在向我示威呢，”杨远苦笑一声，“不管他，咱们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