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杀鸡儆猴
皇朝大酒店矗立在大海对面，阴冷潮湿的海风带着巨人喘息般的声音，一股一股地往酒店四周扑。酒店旁边的停车场摆满了一辆一辆的轿车，轿车旁大都站着几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有的好象认识，互相打着招呼，脸上掩饰不住激动而诡秘的神情。林武拿出一个砖头模样的电话指挥同来的兄弟：“哥儿几个，先别下车，长点眼生，一有动静马上给我把外面控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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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电话，林武嘿嘿一笑：“跟咱们一样，来赴宴的小子们都有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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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点点头：“是啊，孙朝阳这么一弄，伙计们不准备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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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过林武的大哥大，掂了掂：“这玩意儿挺沉，当凶器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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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没接茬，继续说：“我看见凤三的人了，一个个蔫儿吧唧的没个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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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唉了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凤三自己都挺不起来，你让他们怎么来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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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大哥大递给林武，顺手拍拍他的腿：“别瞎分析了，既来之则安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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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带来的人见我们下了车，连忙把财神抬了下来，跟在我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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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穿一件过膝的黑色皮衣，站在落地玻璃前掏出一把小梳子将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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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趣道：“好家伙，你这么一收拾，还真有点儿黑道大哥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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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幽雅地将脑袋往后一甩：“想要事成，先有造型，我很讲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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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蝴蝶！”刚进大堂，旁边沙发上就站起了一个人，“哥们儿，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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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胖子，”林武哧了一下鼻子，“别理他，这是个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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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哥们儿还真不认识我了，”吴胖子见我没理他，悻悻地摇了摇头，“我是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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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早就认出他来了，故意跟他玩个“造型”：“胖子？没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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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好象也认识他，故意拿他当跑堂的使唤：“我说，在哪儿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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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胖子似乎一下子没了跟我套近乎的兴趣，冲旁边围着的一群人一呶嘴：“在三舅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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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是朝阳公司的会计，孙朝阳的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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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咋呼了一声“三舅”，直接指挥林武的人将财神抬到了他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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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从桌子后面绕出来，跟胡四握了一下手：“蝴蝶也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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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他点点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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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第一次见着我，隔着胡四向我拱拱手：“久闻大名，朝阳经常提起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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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拱拱手：“难得朝阳哥想着我，他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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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揽着我和胡四，冲吴胖子吆喝了一声：“胖子，领四哥他们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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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挤满了人，吴胖子过去拉几个人出来，把我们让了进去，自己站在门口，边操作电梯边讪笑道：“蝴蝶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年咱们还为一点儿小事好一顿‘叨叨’呢，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前几天我还跟小杰说要去给你赔个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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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摸他满是肥肉的肩膀，淡然一笑：“别说什么赔不赔礼的，那时候咱们都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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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胖子似乎觉得我说这话不合他的心意，歪一下鼻子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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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漫不经心地问：“凤三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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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胖子乜了胡四一眼：“这位是四哥吧？喔，凤三来了，在上面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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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梯，一个很面熟的年轻人迎着我走了过来：“蝴蝶，呵呵，来得挺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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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出他来了，上次就是他趁握手的时候给了我一张孙朝阳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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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握了握手：“还行，朝阳哥过生日哪能不及时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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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大堂那样的楼层，整个楼层摆满了巨大的圆桌，有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有的桌子还空着，几个服务员蜜蜂般穿梭其间。大堂正中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孙朝阳先生四十大寿生日庆典。横幅下面，孙朝阳正满面红光地跟几个人说话，那派头不压于美国总统或者英国首相。他的打扮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海滩》里面的冯敬尧。头发背向脑后，亮出的脑门如同一个硕大的鸭蛋，绣满福字的中式长袍在灯光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他的手上夹着一根驴绳粗细的雪茄，随着说话声不停地舞动，让人联想到一个身怀绝技的画家在挥毫泼墨。他的对面站着壮得像牛一样的齐老道，齐老道不时拍拍旁边一个瘦弱的中年人，那意思好象是在安慰这个人。中年人不时颔首微笑，显得彬彬有礼，涵养十足。胡四老远喊了一声“朝阳哥”，孙朝阳转过头来冲胡四点了点头：“好，我家四哥打扮得比我还潇洒呢。强子，给你四哥安排个座位，蝴蝶，到我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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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强子的年轻人抱歉地冲胡四一笑：“四哥，你和林武到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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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操，还真把我们弟兄分成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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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台子上的乐队，卖力地奏着广东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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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眼看到，胡四和林武被安排到了靠窗户的一个桌子上，吴胖子已经坐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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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劲喘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脚步平实，目光安静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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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在我前面的几个人像被风扇吹开的碎纸，哗啦哗啦地闪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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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道扫我一眼，走到一个领班模样的人跟前，轻声跟他嘀咕了一阵，那个领班按了墙上的一个开关一下，大厅里陡然亮堂起来。灯光一亮，原来一直在穿梭着的几个男服务员悄没声息地消失了，随即门口那边冒出了不少穿黑色西装的人，一个个笔直地站在门口，胳膊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横视着嘈杂的大厅，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不少。我突然觉得这将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夜晚，貌似平静，暗藏杀机。轻柔的音乐掩盖下，前面旋转着的一个彩灯似乎是在甩出一道一道的鲜血。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的眼前蓦地一花，我看见多年以前的我，挥舞“战争之神”冲向一处黑暗……我一楞，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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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老弟，还记得我吗？”齐老道踱过来，横着身子向我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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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齐哥。”我装做够不着跟他握手的样子，别着身子冲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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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给我面子啊。”齐老道把嘴里的烟头用舌头来回调着个儿，表情很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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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的面子吗？”本来我不想跟他斗嘴，见他这样，我只得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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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坐下说话，”孙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蝴蝶是我最敬重的兄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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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一样啊。”齐老道坐下，把脖子一横，下巴挑上去，继续玩他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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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孙朝阳拉着我的手，指着中年人说，“这位是凤三，道儿上有名的大哥。三哥，这位我就不用跟你介绍了吧？蝴蝶，大名杨远，刚从山上下来的伙计，‘猛戗’着呢。呵呵，原来跟着你的小杰现在就跟着他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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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仰久仰。”凤三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也很斯文，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三十年代的教授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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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别这么客气，我还小，以后还得靠你们多多照应。”我跟他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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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后生可畏啊，”凤三的声音尽管柔和，我还是听出了一点煞气，“小杰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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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对了，”孙朝阳插话道，“小杰呢？我很欣赏这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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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啊，”我坐下喝了一口茶水，“他不经常跟我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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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我怨我，我应该给他发请贴的，”孙朝阳歪头一扫齐老道，“老道，连你也把这茬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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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道把烟头吹出老远，瓮声瓮气地说：“忙了，难免漏掉一个俩的，谁都不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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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三两手托腮，轻瞟齐老道一眼，目光诡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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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猛吸了一口烟，朗声大笑：“哈哈，说的是，来了我还怕他惹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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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三把一只手在眼前拂了拂：“那到不至于，今天这日子没人敢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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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不禁一乱，凤三这老家伙不愧是个江湖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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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这日子没人敢捣乱”？我觉得凤三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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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在跟我以前曾经砍过他，他肯定不会把这事儿忘记了，现在我跟小杰在一条线上，他这是在拿话“刺挠”我呢。别着急呀老哥哥，今天我就是扑着你来的，本来刚才看见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我还想放你一马，现在你跟我玩这套不阴不阳的把戏，我可真饶不得你了。脸上笑着，心里就不停地琢磨胡四设下的计策，心里不由得佩服起胡四来……胡四的脑子的确够大，把凤三都看穿了，他现在就像一只气臌鱼，一踩就爆。想要压住孙朝阳，必须先把凤三砸下去，在这个节骨眼上，砸凤三就像青蛙吃苍蝇那么简单。只要在这里把“口子”调正了，让孙朝阳没话可说，甚至让他觉得我们跟他是一条心，后面的一切就好办了。孙朝阳不出手，别人干瞪眼，这样一来，我们的威信势必大增，返回头再来挨个收拾你们，将会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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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把自己想象成了统一军阀的蒋介石，甚至想到将来我过生日的时候，孙朝阳之流前来朝贺的场景。那时候，我要穿比孙朝阳的马褂还气派的龙袍，福禄寿禧全他妈绣上！叼个破雪茄算个屁？咱玩儿鼻烟，鼻烟壶越古董的越好，开口一律之乎者也。场面也要比这个大，起码要设他几个分会场。音乐咱也得跟上，广东音乐算什么？咱奏国歌——义勇军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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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三好象觉得他刚才说的话有点不妥，敲敲桌子让服务员给我添上茶水，自嘲道：“我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记得几年前我身边的小兄弟经常念叨蝴蝶蝴蝶的，当时我还没在意，呵呵，这倒好，兄弟现在的势力让我刮目相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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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我说话，齐老道在一边开了腔：“是啊，这年头就这样，胆子大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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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似乎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把脸别到一边，跟新来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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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动作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孙朝阳跟齐老道也不是铁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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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别误会我，”凤三给我点了一根烟，宛尔一笑，“我没拿小杰说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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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别这样，”我也一笑，“你跟小杰的事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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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对了，”凤三把身子往后仰了仰，“本来这事儿就有误会，我也没那么小的肚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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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齐老道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咱们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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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到齐了？”孙朝阳往左右扫了一眼，“差不多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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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拉着两个年龄都有些偏大的人过来了：“朝阳哥，济南的涛哥和丰哥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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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都不说话，冲孙朝阳点点头，直接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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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走过去，一一跟他们拥抱了一下，拍拍手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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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道的脸像是突然被电弧光打了一下，一下子变得容光焕发，疾步跨上了横幅下面的台阶。我不得不佩服齐老道的口才，他把手往下压了压，扯着洪亮的嗓子开始了慷慨激昂的演讲……后来我看电视，总是把他跟赵忠祥搞混了，我觉得他如果也去中央台当了节目支持人，一定会比赵忠祥的名气大，形象上暂且不说，光那**和煽动力就要超过老赵好几倍。他的演讲不时引来阵阵掌声，甚至还有人学京剧票友那样闷足力气喊了几声好，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于恢弘的剧场。我记得那时候还没有卡拉OK，齐老道演讲到尾声的时候，突然拍着手掌率领大家唱起了《生日歌》，气氛热烈得像当年庆祝抗战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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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道演讲完了，大厅里开始热闹起来，孙朝阳不时冲各个桌子晃晃酒杯，面相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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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敬着喝了一阵，孙朝阳就开始挨个桌子敬酒，趁此机会我冲胡四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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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洗手间里，我问胡四：“趁乱的时候开始，还是等大家都安静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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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好象有些紧张，不停地用脚底擦地板：“再等等，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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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坐下，孙朝阳还在串桌，我瞟了涛哥一眼：“涛哥是从济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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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哥点点头：“是，刚下火车，你就是蝴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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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楞，他怎么知道我叫蝴蝶？我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说：“是，涛哥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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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的，”涛哥用手指弹着酒杯，微微一笑，“你的手伸得很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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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哥，今天这日子大家还是别说没用的吧。”强子捏捏我的胳膊，冲涛哥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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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你又多心了，”涛哥把手伸过来跟我握了一下，“兄弟，我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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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猛一激灵，五子的事儿他们一定知道了！一下子想起小杰说过的话——江湖水很深的。果然很深，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呢？是哪个环节出了毛病？那时候我总归是年轻，被他这一刺激，脸一下子就红了，感觉像是钻进了一个烧得通红的炉子，眼睛也没地方放了，手直想从空气里抓出一把枪来，直接顶在他的脑袋上，让他告诉我，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的？凤三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抓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喝酒，今天只谈高兴事儿，乱七八糟的别去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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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哥笑得很爽朗，一仰脖子干了一杯，倒摇着酒杯说：“咱们都听三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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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了这杯酒，我的心情稳定了一下，点点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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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呆会儿收拾凤三的时候，我连你一遭收拾了，完事马上去烟台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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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回来了，他好象喝大了，摇晃着身子对强子说：“到时间了，请大家到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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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拍拍我的肩膀：“蝴蝶，你去喊四哥，朝阳哥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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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了一把，孙朝阳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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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见我坐着没动，轻轻捏了我的肩膀一下：“没事儿，朝阳哥让你去作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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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看看孙朝阳：“朝阳哥，大家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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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边给我倒酒边说：“别人就免了，就你跟胡四，还有三哥和老道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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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那杯酒喝了，转身去找胡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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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的心逐渐开始亮堂，如果你想“办”我，那也是早晚的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何况我们早有准备，谁“办”谁还不一定呢。我下意识地夹了夹腋下，那里空荡荡的，方才反应过来，我应该把阎坤给我的那枝枪也带来……这一阵后悔，让我蓦地出了一身冷汗。看胡四的面相，我知道他几乎没有喝酒，脸依旧焦黄，眼睛依旧放着熠熠的光。林武好象喝了不少，脸红得像一个猴子**。见我走过来，吴胖子举着一根鸡腿，大声嚷嚷：“哥们儿，就等你了，林武吹牛说，你十个也喝不过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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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理他，趴在胡四肩头跟他说了孙朝阳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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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听着，不住地点头：“好，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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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做系鞋带，想去摸林武绑在脚腕子上的枪，迎头碰上了吴胖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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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来，干笑一声：“看什么看？想灌我？等我活着回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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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拍了我一下，一语双关地说：“等着吧，坐山观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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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走的时候，大厅里换了灯光，人影忽然变得膨胀起来，像一头头穿着衣服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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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和齐老道一边一个夹着有些茫然的凤三，孙朝阳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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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电梯口等了一阵，孙朝阳等不及了，一甩头走向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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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瞅着齐老道壮硕的背影，嘿嘿一笑：“这体格，一百年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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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口打声哈哈：“是啊，张飞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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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很僻静的地下室，我和胡四并肩走到门口的时候，站在前面的强子伸出胳膊档住了我俩。我发现，地下室旁边的一处黑影里，零星站着几个穿服务员衣服的人，看神态像是孙朝阳的人。我故作镇静地问强子：“还得排好队往里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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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朝阳哥很仔细的，怕弟兄们不给他面子，”说着就让我抬起胳膊，伸手贴着我的身子摸了几把，然后又摸了摸胡四，“好了，朝阳哥真是多此一举，四哥和蝴蝶哪能干那些藏着掖着的事情呢？不好意思，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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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不大，四周是一圈沙央摆着一张长条桌子，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两个很面生的中年人，孙朝阳坐在北面的桌子头上，右面坐着齐老道，左面坐着凤三。见我们进来，孙朝阳招手让我坐到凤三旁边，让胡四坐在齐老道的旁边，强子背着手站在孙朝阳的身后。我一眼就看见了我们带来的那个财神，箱子已经打开了，关老爷站在箱子里，昏暗的灯光照着他，让他显得沉稳得有些无精打采。我在心里喊了一声关老爷保佑，心塌实得像是躺在一块被波涛包围着的礁石上面，老家伙们，开始吧，一旦我发现你们想半“办”我，我直接抽出关老爷**下面的猎枪放倒你们，这里没人能抵挡住关老爷的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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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孙朝阳似乎一下子醒了酒，两眼放着蓝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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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大家仿佛是坐在一座坟墓里，我能听得见抽烟发出的嘶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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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用眼睛来回扫视了几圈，沉声对齐老道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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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道气宇轩昂地站起来，伸出猩猩一样长的两条胳膊，拍了拍旁边的两个中年人：“大家可能不认识这两位大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周天明周大哥，朝阳集团的家底就是从周大哥手里接过来的。这位是庄子杰庄大哥，凤三哥的生意是庄大哥一手操持起来的。今天二位大哥到这里来，是来讨个公道的。什么公道呢？朝阳集团现在发展壮大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朝阳集团的股份应该有周大哥的一份，这一点我就不用说了，我们决定拿出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赠给周大哥，请大家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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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明欠欠身子，抬手摸了一下下巴，矜持地拍了几下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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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眯着眼睛冲他点了点头：“周哥不必感动，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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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就这么简单吧？我想，这种事情做个屁证，这算是你们的家事，让我们来不会单纯因为这个吧？我偷眼瞄瞄胡四，胡四正襟危坐，巴掌拍得很讲究，一手朝上，一手一下一下地抠那只手掌，像他在劳改队的时候一丝不苟地给大家分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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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大哥呢，”齐老道接着讲，“庄大哥是港上最有资格在建筑行业说话的人物，所以今天我提议，凤三大哥也学我们朝阳公司，适当拿出一部分股份让给庄大哥，没有股份就让地盘，让曾经打下基业的大哥有碗饭吃，你的意思呢？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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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我会跟庄大哥商议的。”凤三很谦卑地冲庄子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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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可商议的，”齐老道拍了一下桌子，“在你的势力范围内，黄土和石子归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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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我再赞助庄哥两部车。”凤三隔着桌子跟庄子杰握了一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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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道对凤三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优雅地打了一个响指：“OK，我暂时就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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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杰好象是个结巴，说话很不连贯：“我得先，先谢谢，齐老，齐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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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道横起一根手指，来回摆动两下：“别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做人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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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的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孙朝阳站了起来，顺手按齐老道坐下，然后绕出座位，来回溜达，“人呢，在社会上行走，必须讲究一个义字。以前我年轻，有些事情处理得不是那么妥当，今天我四十岁了，也该给自己下个结论了。我呢，混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所谓四十不惑，我的理解就是，人到了四十岁上就应该明白自己是个卖什么果木的了。你们大家也应该跟我学着点儿，少干那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不然到了我这把年纪容易后悔，最操蛋的是，玩得太下作了还不一定能活过四十岁呢，各位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好了，言归正传吧，”孙朝阳突然扭回身子，把两只手搭在齐老道的肩膀上，“有些人还在执迷不悟，到处指手画脚，以为自己是港上第一名了，这个人是谁呢？大家应该很清楚。我暂时不说，我只说他干了些什么，请大家帮我想想办法应该怎么处置这种人……有个人想要从我的嘴巴里面抠食吃，而且明目张胆，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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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是我和胡四！我的心开始发热，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了稳稳立在那里的财神。我不能让他继续煽动了，我要马上立起自己的威风来，不管前面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必须在第一时间抢占主动，不然顶在我脑袋上的将是他们的枪。我冲孙朝阳笑了笑：“朝阳哥，你也太罗嗦了出来，大家开他的批判会。”说着，我就慢腾腾地站起来，想要往财神边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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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强子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子，没等我站起来，他一步跨到财神那里，手起斧落，碎片四溅，我的猎枪赫然到了他的手上，“蝴蝶，告诉我，这是你的枪吧？”说完，单手举着猎枪朝我走过来，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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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能听见强子的手指在猎枪扳机上蹭动的声音，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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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呼吸似乎也停止了，只有冷风小蛇般穿透窗缝钻进来的嘶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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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对面的齐老道斜眼盯着我，跃跃欲试，手指掰得咔咔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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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发现，如果在这里开枪，外面听见的几率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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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把我打懵了，我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速度急转直下，连个过渡都没有。除了虎视眈眈的齐老道和楞在一旁的孙朝阳，大家都在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似乎是在研究茶叶的制作方法。我像一根钉子突然被人钉在地上一样，傻楞着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乌黑的猎枪像被一面放大镜慢慢映着，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眼枯井，直直地顶上了我的眉心。不知道是谁的烟头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雷鸣般的鸣响。此刻，我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我觉得天国离我只在一步之遥，开枪吧，开枪吧，我闭上眼睛，在心里慢慢数着，一，二，三，四……你怎么不开枪？来吧，打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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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呀，是不是你带来的枪？”强子的声音很苍白，像石子一块一块的往地下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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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我爹，他站在寒风里，把手做成喇叭状，大声喊我，大远，大远，快回家，要过年啦。我看见我弟弟站在我爹的身边，舞动双手，咿咿呀呀地冲我嚷嚷，他好象在说，哥哥，哥哥，快回家，外面冷，咱们家里生了火炉子……那一刻，我突然清醒过来，我不能就这样等死！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把头往旁边一闪，左手一扭强子拿枪的手腕，右拳猛击在他的下巴上，强子轰然倒地的同时，猎枪已经到了我的手上，我一步跨到孙朝阳的身边，把枪直接顶在了他的额头上：“都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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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孙朝阳把双手举过头顶，冷眼看着我，“年轻人，又冲动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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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胡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孙朝阳的旁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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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你别管。”我横一眼胡四，咬着牙，把枪又往前顶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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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急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地冲我挤眼。我蓦地有点发傻，难道我错了？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强子右手提着那把斧头，左手摩挲着裂了一个大口子的下巴，目光散乱，他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见我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胡四推开我顶在孙朝阳额头上的枪管，长舒了一口气：“兄弟，你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发毛了？回去坐着，朝阳哥的话还没说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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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什么说完不说完，我只知道有人拿枪顶着我。”我瞄了强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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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强子好象很受委屈的样子，耷拉着眼皮说，“我问问你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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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你也是，想玩个造型也得看看对手不是？”胡四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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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他妈废话，”齐老道啪地一拍桌子，“再毛楞，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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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火气又上来了，刚要把枪抬一下，胡四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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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好好，”孙朝阳把双手在眼前推了推，“算了，我这两个兄弟不错，”他不管我了，慢慢走到齐老道的身后，“我接着说，刚才说到有个人想从我的嘴巴里抠食吃，是谁呢？”猛地一拍齐老道的肩膀，“是他，是这个叫齐老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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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道仿佛不相信他听到的话，猛地回过头来：“朝阳，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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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的眼睛就变直了，直得像是从里面蹦出了两根棍子。我赫然看见，齐老道的右手没有了。强子倒提着齐老道苍白的右手，轻轻抖动了两下，砰地丢在桌子中央，雪白的桌布被滚动着的手染得像开了几朵鲜艳的梅花。齐老道把缺了手掌的胳膊猛地戳在肚子上，声嘶力竭地吼道：“天大的误会！朝阳哥，赶紧送我去医院！”边说边探过身子来够他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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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早已经把那只手用一块绣花手绢包起来，揣进了裤兜：“别去医院了，这只手归我了，我要用它来提醒那些胆敢从我的嘴巴里抠食吃的人，让他们时刻记着，伸出来的手，想要缩回去没那么容易。蝴蝶，可以把你的枪借我用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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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反应过来，胡四就把枪抢过去，递给了孙朝阳：“这本来就是送给朝阳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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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拽下脖子上的纱巾，悠然地抖了两下，边擦枪边笑：“我知道，你们是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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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把枪丢给强子：“兄弟你来，我怕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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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两声沉闷的枪响，齐老道直接瘫在了地上，膝盖以下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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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把枪还给我：“里面还有三发子弹，你想处置谁，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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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没想，冲天花板搂了三，站在硝烟里笑道：“这是给朝阳哥拜寿的礼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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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道躺在地上，呻吟声越来越微弱，天花板散落下来的墙皮掉了他一脑袋，他再也没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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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扯下桌布给他包住双腿，招呼外面站着的几个“服务员”进来，小声说：“送他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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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齐老道往外走的时候，孙朝阳拍拍齐老道扭曲不堪的脸：“别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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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三走过来，一只手握着孙朝阳的手，一只手拍拍孙朝阳的胳膊：“朝阳，你是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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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朝阳淡然一笑：“没办法，这个人民愤太大了，三哥，咱们还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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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杰和周天明呆得像两只刚被抓进笼子里的兔子，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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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各回座位闷坐了一阵，孙朝阳问我：“蝴蝶，这把枪真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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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得很天真：“什么话嘛，不送给你，我带它来干什么？打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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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以后咱们的任务艰巨了，”回家的路上，胡四长叹一声，“不是我说丧气话，咱们基本不是孙朝阳的个儿，这个家伙太油了，为了对付咱哥们儿，他舍弃了齐老道，直接跟凤三和那两个老家伙联手了……知道他为什么不敢跟咱们明着来吗？狗咬‘马虎’（狼）两下怕啊，他担心万一失手，自己变成一个去了皮的，他想慢慢拆散咱哥儿几个，然后分而制之啊。本来他处理齐老道应该背着人干，为什么喊上咱哥儿俩？杀鸡儆猴你知道吗？他想威胁咱们，让咱们适可而止。我听他的？操，还是那句话，不把姓孙的砸趴下，没咱哥们儿的出头之日！紧锅猪头慢锅肉，慢慢来吧，谁跟钱有仇，谁他妈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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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武早已喝成了一滩烂泥，歪在车座上一个劲地咂巴嘴：“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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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四沉默了一阵，接着说：“孙朝阳很不讲究，把财神砸碎了，他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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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笑了：“财神算什么？他的请贴上都写着，今天是他的诞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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