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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分道扬镳

    已近午夜,在文州的住处,景明与他相对而坐。文州不时地吸烟,眉头微锁,正在思考。
    “老这样搞,给我们工作上带来很大难度!什么都是他安排的,什么都是他说的,我们一点主动权都没有。”景明显得很气愤,“于会计私下里对我说:最近,老庄在公司里到处笼络人,凡是跟他的人,平日里多给一些小恩小惠,工作上给一些照顾,这是摆明在内部制造派系吗,他作为公司一把首,竟这样全然不顾大局!”
    由于,文州在外交际甚广,给公司搞了不少工程,并树立了声誉;在内部管理上措施得当,在公司上上下下树立了威望;并且他又持有公司一半的股份,所以每逢老庄想到这些,就不寒而栗,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十几年打拼来的位子,就要摇摇欲坠。
    文州斜靠着椅子,嘴里徐徐吐出烟来,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沉默,深邃的眼睛盯在一处。大约一端茶的工夫,突然开口道:“老庄这人,小农小我的意识太强!看来,我们迟早要与他分道扬镳!不过,现在不行;现在,我们干的‘金华大厦’,是市里的标志性建筑,干好了,不但是公司的荣誉,也是我们个人的荣誉,是我们以后个人奋斗的资本;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心胸开阔一些,只要他在大事原则问题上不出岔子,我们尽量配合他的工作。所以在以后,我们要注意工作方法,不要说过激的话,不要做过头的事。”文州顿了顿,看了一眼景明,然后深情地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这正是春天,人们在阳光明媚里挥洒着蛰伏了一冬的力量,工程如火如荼地进行。
    “哥,刘副局受伤了。”文州正在工地上巡视,景明跑来说。
    “什么,他怎么会受伤!”文州有点惊诧地不相信,但心里却突突地跳动,很是担心。
    “现在已住院。听说,就连刘辉也受了点轻伤。”
    下午,两人买了一点礼品,开车去市立医院。
    “爸,看谁来了!”刘辉把两人迎进来。刘铁英正躺在床上输液,旁边做着市政府的几人,其中一个是主管经济的石勇副市长,正陪刘铁英说话。
    “这是石副市长。”刘辉急忙介绍道。
    石副市长面带微笑地看了文州一眼:“我认得,叫李文州,是余水建筑集团的,上过报纸,现在的金华大厦就是他们承建的。”
    文州迅速主动与石副市长握手。几人坐毕,石副市长打量着文州:“果然仪表堂堂!金华大厦是我们市的标志性建筑,你们要干出样来哟。”
    “一定,一定!”文州干脆地说。
    石副市长等人告别而去。文州坐在刘铁英床边温和地问:“您的伤可好了!”
    “小伤,无防,无防!过几天便好。”
    “好久没与您下棋了,待伤养好了,我们大战三百合!”文州笑着说。
    “好啊,我一定奉陪到底。”这一说,又激起老刘的兴趣。
    景明关心地说:“以后您老可一定要小心!现在歹人满处都是,稍不防备,就会出事。”
    “这帮人既然敢潜伏在我家里下手,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防备是没用的。”
    “当时,您老没认清他们的面目?”景明问。
    “虽然他们都蒙着脸,但凭我的直觉,肯定是那帮人。”
    “谁?”文州、景明异口同声地问。
    他看着文州说:“这帮人与上次在教堂杀我的那几人是同一伙所为,他们的头目叫邢兆军,这人在去年刑满释放,是个退伍军人;十年前,因强奸、盗窃,被我们追捕到一个小山崖上,当时他手里有个人质,他说可以放人,只要让他给他母亲过完七十岁的大寿,就主动投案自首。当时考虑此人多次作案,凶狠狡诈,便在他给母亲过完生日的当夜,在家中把他抓捕,不料他那老母亲突发心脏病而死,所以,他在狱中一直扬言:只要他活着出来,一定把我干掉!这些年这小子在狱中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亡命之徒。”
    “这两次未得手,恐怕以后下手更加狠毒。”文州道。
    “哼———!干了一辈子警察,我早已把性命置之度外!”刘铁英大义凛然地说。
    景明关切地说:“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之时,他正急于寻仇,所以您有必要暂避一下锋口。”
    “是啊,说的极对!市里已经有了安排,可爸总是不听。”刘辉无奈地看着爸爸。
    文州思索的说:“现在,躲避不是办法,他们就象狂追不舍的狼,越躲越被动;不如主动出击,集中大量警力去追巢搜捕,在他心理上造成一种威摄,打乱他的阵脚,这样被动便会变为主动。”
    “对,我正有这样的想法,造成一种声势浩大的形势,即使抓不到他,他也绝不敢轻易出来作案。”刘铁英赞同地看着文州。
    大家沉默了一会,刘铁英突然笑着对文州说:“你那未来的岳父大人消息灵通的很哦,我受伤的事,是你告诉他的?”
    文州愕然!
    刘铁英指着墙角一些贵重的礼品:“哪,这是今天上午他送来的,他在工地上挣钱不容易,还买这样贵重的东西!我说什么也不收,他却死活把东西放在这里,便走了。你给他捎回去,他的心意我领了,所以鲜花我收下,那些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临走时,刘辉硬把何长庆的东西塞在文州手里,说:他和景明的东西可以全部收下,但何长庆的无论如何不能收。文州犟不过她,只好把东西放在车上,两人驾车而去。
    在车上,景明摆弄着何长庆送的东西:“湘滢姐读书他不出钱,送礼倒大方,这些少说要上千元,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哼,看来现在他懂得结交权贵了。”文州问,“最近一段时间,他在干什么?”
    “听下面的人说,近来他在工地上干活挺卖力的;只是下班后,他那几个死党便凑在一起,不知搞什么名堂?”
    车到达公司后,文州径直向何长庆的住处走去,屋里烟雾缭绕,几个人正围着一个破饭桌议论着什么。门突然被推开,几人立刻封住嘴,迅速站起来,刘二笑嘻嘻地迎上去:“李总,您来了。”然后示意那几人,“李总找何大哥有事,我们先回去吧。”几人毕恭毕敬地走出去。
    “你来有事?”何长庆嘴里叼着烟,并递给文州一支。文州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刘局长托我转告你,他谢谢你的心意,你送的鲜花他收下,这些东西让我给你拿回来,说你在工地上挣钱不容易,不必这样破费。”
    何长庆眦牙笑道:“这个刘局,做官太一本正经!交个朋友,何必太在意东西!”
    文州坐下来,自己点了烟,吸了一口,突然抬头问:“你们几人在商量什么事?”
    何长庆看他锋芒毕露的目光,心里突兀地跳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在瞎扯一些小事。”他顿了一下,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闪念,于是又道,“我们几个商议,班下闲余时间,在城里摆几个小摊,做点小买卖,现在城里人有钱,又舍得花,所以摆个摊子,是很挣钱的。”
    文州猛吸了几口烟,然后站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说:“赚钱是好事,但要取之有道,才不会祸及自身!”
    “对,你说得有道理!”何长庆送出来,又说,“湘滢快放假了,等她回来,就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你是公司的老总,整天没人照料是不行的!湘滢十岁给我烧菜,做饭好吃的很,平日里让她给你洗洗衣服、做做家务什么的,岂不方便!”
    文州看他笑嘻嘻地,净说一些亲近话,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从自己进屋起,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觉得有点蹊跷。
    文州找到景明,嘱咐道:“近几天,你要多留意、观察他,我总觉得他不对头。”
    景明点头答应着。
    岁月如脱缰的野马,真不知如何才能挽住它的缰绳!转眼金华大厦即将竣工。由于工程高速度进展和质量的稳固攀升,比原计划大大提前,也就意味着将大量降低成本,紧张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文州方松了口气。今日觉得无事,便独自躲在自己屋里,悠闲地看书,门上还特意贴着:“正在休息,请勿打扰!”的字条。
    突然景明闯进来:“哥,今天我看到从我们公司物资管理处拉出去的钢材没有被运到工地上。”
    文州放下手中的书,立即从床上坐起:“运到哪儿了?”
    “运到另外一个建筑公司了。”
    “什么?不可能吧?我们物资管理处建立了严格的制度。”文州不可思议地说。
    “这些天我经常看到何叔与方华建筑公司的老板交往密切,就派人秘密跟踪,发现整车的优质钢材送往他们公司。起初,我以为何叔在做钢材生意;然而,今天我发现那辆车是从我们公司拉的货,何长庆还在方华公司门口接应。”
    “难道他与各部门都串通好了?”文州大为疑惑。
    “我查过物资管理处的领料单、出门证都是全的,都有各部门负责人的签名和印章,上面也有你和庄总的签名。”
    “什么,你没看错吧?”文州瞪大了眼睛。
    两人坐车一起赶往物资管理处,找来那几张单子,上面赫然有自己的签名,还有庄总和各部门负责人的签名。
    文州点了一支烟,仔细辨认着,忽然眉头紧锁:“妈的,这全是模仿高手写的,还有印章也是假的。”
    文州指着给景明看:“虽然模仿者尽量掩饰自己的笔锋,但他起笔与落笔的力度与别人的字有差异。”
    “真是胆大包天!”景明愤愤地说。
    文州粗略算了一下这几张单子,约七八十万元。那处长站在旁边,吓的额头上的汗直渗出来:“李总,这事我有责任,我有责任!”
    文州瞥了他一眼,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来:“这事不能全怪你,记住……这事要保密,等事情彻底调查清楚,我和庄总再作处理。”
    “是,是,我绝对守口如瓶!”那处长战战兢兢地答应着,并不敢看他一眼。
    文州和景明径直去找何长庆,他正在附近一家豪华酒店与一群人肆意地吃喝,其中有刘二,还有一个是本市臭名昭著的地痞无赖头目沈强,另一个好象在市政府里见过,看打扮,是政府工作人员。刘二抬头一瞥,惊得迅速站起:“李……总!是您,请……请坐。”
    “何叔,我找您有事,您必须出来一下。”文州眼里射出锋利的光芒,说完,不容置否地转身走出去。
    何长庆示意他们继续吃,自己跟着走出酒店,刚走到文州和景明的面前,猝不及防,被余建公司的两名保安拧起来,摁到车上,一溜烟跑回公司。当车停在物资管理处,何长庆立刻明白了一切,他心脉急速跳动,开始想着对策。他被弄到一个长久不用的小仓库里,里面阴暗潮湿,除了一扇不大的铁门外,四周没有一扇窗户,尽管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通黑一片。照明灯打开,到处是耗子屎,墙角处有几个耗子打的洞,黑漆漆的,如巨蛇张着的嘴。
    “何叔,我把话挑明了,您必须立即把偷卖钢材的钱全部交出,我和景明在公司里给您斡旋一下,照顾您一把年纪,或许把您开除,不将追究刑事责任;否则,您下半辈子就把牢底坐穿吧!”文州冷冷地看着他。
    “钱……!我已经花了。”何长庆耷拉着脑袋呐呐地说,装出一副可怜老迈的样子,妄图掩盖心中的事实。
    文州一下把头顶上晃动的灯线扯下来,把灯炮逼近何长庆的脸,眼里射出透人心彻的目光:“何叔,我十岁砍草,十二岁放羊,十九岁成为全村的首富,您怎么还当我是小孩!”他突然吼道,“我看你是活腻了!”指着景明:“给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把他带走。”
    景明立刻拿出手机,何长庆心里砰砰跳起来,他支吾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存款折,上面只有五万元,文州不屑地瞥了一眼:“就这些?”
    “就这些了!刚开始得手后,我赌博喝酒,在外面朋友多,他们有难,我就给他们一些;后来钱越来越多,我便寻思开个纺织配件厂,现在纺织配件在市场上热销,所以又请客又送礼,希望得到市里的支持,把厂子批下来。”
    文州叼着烟,眉头紧锁,铁青的脸面似无血液流动:“七八十万元,厂子没开起来,就花尽,哼——!真是痴人说梦!!”说罢,示意景明向公安局报案,何长庆吓的急忙说道:“还有一些现金,就在我的房间床下木箱里。”
    景明开车向他的住处飞驰而去。文州又点了一支烟,不停地吸着,何长庆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点。等烟吸完,景明已开车回来。
    “哥,箱子里只有十万。”
    “只有这些了,这次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何长庆摆出一副实话实说的样子。
    文州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倒在地上:“你等着坐牢吧!”说罢,走出去。
    何长庆被锁在里面,潮湿闷热的空气使他头晕目眩,几次要呕吐,都没吐出来。
    “哥,把他关在这里行吗?”
    “暂时先关他一天,让他清醒清醒。狡兔三窟,他肯定还有钱不知藏在哪儿。”文州深邃的眼里射出冷冷目光。
    “发生如此大事,是否应该让湘滢姐回来?”
    “湘滢是要回来的,并且越快越好;另外,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只要他能把所有钱拿出来,一切都好解决。”文州鼻子里长长跑出一溜烟来。
    “我想,这事老庄可能知道了。”景明担心地说。
    “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何况只有我们几人知道。”
    景明解释:“你大概忘了,那管理处处长是老庄的心腹。”
    文州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道:“知道也好,至于老庄想怎么处理,就看何叔的造化了。”
    那处长果然迅速向老庄汇报了此事,老庄闭目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等我把事情彻底查明白了,再做处理;另外,你要多注意文州与景明的举动。”
    那处长走了,老庄不停地点头,心里盘算着什么。
    何长庆越想越害怕,似乎周围无数双手伸过来,来抓他的魂魄。
    “不、不,我决不能坐牢,我还有许多大事要做!”他不能控制地喃喃说。的确,他何长庆还有许多早已盘算好的计划要做,这些计划对他自己是何等重要!他的脑子开始急速思考,他晓得这事全掌握在李文州手里,李文州神通广大,自己唯一的指望,就是他。于是,他立刻想到女儿,只有女儿在这里,李文州一定不会让自己坐牢的。想到这里,他拼命地敲门:“兄弟,看我们是老乡的情分上,帮帮我吧!”
    那看门的保安大声喝斥:“你捅这么大漏子,李总都救不了你,我能帮什么!”
    “兄弟,只要你给我女儿打个电话,就算救了老何一条命,将来我一定报答你!!”
    那保安看他一把的年纪,苦苦哀求的样子,只好答应道:“我在电话里怎么说?”
    “你只说我因病住院,让他速回;别的,一概不说。”
    保安一会儿打完电话回来:“我给你女儿打了电话,她急得不得了!说李总也给她打了电话,只说出了点小事,原来是爸爸出了工伤,她说今夜火速赶回来。”
    何长庆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屋里郁闷潮湿的空气似乎渐渐流通,他从身上找出仅剩的半盒烟,拿出一支,从门缝里递给保安,自己也点了一支,深深吸起来。
    何湘滢揣着万分焦虑的心,一路疲劳从北京坐夜车赶回宇海,下车已是下午。文州和景明已在车站等了近两小时。
    “爸伤的怎样了?”
    “什么伤了?”文州诧异。
    “你不是说他出事了吗,况且,你们公司的保安随后又给我打电话,说他出了工伤,住进医院。”
    文州和景明立刻明白,一定是何长庆让那保安打的,便把事情的真相大略说了一遍。湘滢听罢,焦躁不安、腊白的脸旋即变为血红愤怒的脸,同时又极为耽心地说:“发生这样大事,他肯定要坐牢的!”
    “只要能把所有的钱交回公司,一些事还是比较好办的。”景明安慰说。文州最不忍心看她如此焦躁和耽心的样子,因为从小不知看他多少次因家庭的变故,遭受着巨大打击;他真怕他那纯真圣洁的心一下子承受不了,爆炸的支离破碎!他把手轻轻搭在她肩上,露出从容地微笑:“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的!”湘滢深情地看着他,感到莫大的安慰。
    文州和景明把她领到关何长庆的屋子门口,保安把门打开,湘滢回头对两人说:“你们去忙你们的事,我一定让他把钱全拿出。”
    文州和景明刚要走,听到屋子里何长庆:“哎哟”了一声。
    原来湘滢进去,看他还在呼呼大睡,便一脚把他踢醒。何长庆猛然站起,揉着眼睛,看到自己的女儿,喜形于色地说:“湘滢,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我听说你出了工伤,恨不能立刻飞到你身边,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担心你这唯一的亲人!可你呢,却总是做一些龌龊不堪、令人不齿的勾当!!”
    “我——我!……”何长庆支支唔唔。
    “钱呢?”愤怒的吼声把梁上沉年的灰尘震荡下来。
    吓的何长庆倒退了一步,哆嗦地说:“我……我花了……花掉了!剩下的,全交给了李文州。”
    “你骗谁,七八十万你会在短短时间里花掉!”湘滢把身旁的凳子踢过去,正碰在何长庆的膝盖上,痛的他两腿直哆嗦,却低头不敢呻吟一下。
    “你做人做到这种地步,真是上天的悲哀!人间的悲剧!你究竟想置我于何地!!”湘滢的泪水滑落下来,“你上半生过着偷鸡摸狗、肮脏的日子!难道下半生还象猪一样龌龊下去!你能不能直起腰板,用这些苟且的日子换一种新的生活,来赎你的前半生!”她一把抓住何长庆的衣领,“我妈死了,我妈是活生生被你烂猪一样的生活气死的,留下孤苦伶仃的我跟着你从小过猪一样的生活;我恨透了这种生活,就象在蛆里钻来钻去;所以从小我比别人付十倍的努力,发誓要改变这种生活!然而,你却扯着我的后腿,让充满臭味的蛆爬满我全身——这就是你,我的亲生父亲!我从小侍奉,伺候到现在,流着同样血液的父亲!我迟早要象母亲一样被你气死!!”哭泣悲凉的声音在阴暗、潮湿的屋里回荡,何长庆终于忍不住情感的发泄,也哭出声来。他一下把女儿搂在怀里:“爸对不起你,爸对不起你!……”
    何长庆终于告诉湘滢另一部分钱的下落,湘滢擦干泪水,有气无力地走出门口,一阵强烈的太阳光照射,头晕目眩地跌倒在地上。文州和景明急忙跑过来,何长庆在里面急得象发疯的母猪,大声喊着女儿,头不断撞向铁门:“让我出去,我要救我女儿!”
    文州和景明快速把她扶到车上。
    “妈的,你们把我送进监狱吧,别折磨我的女儿,你们两个狗杂种!”何长庆从门缝里大骂着。
    景明气的跑过去,一脚踹在门上:“你算什么东西,我姐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你!”
    文州喝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与他计较!快去医院。”
    车飞速驶向医院。
    在病床上,约有半小时,湘滢渐渐苏醒过来,看到文州正焦急地注视着自己,眼泪又簌簌流下:“文州,在他住所墙角处的红砖底下,还压着一个存折,约有十万元。”
    文州把她眼泪擦掉,却又流出来:“还差许多钱!看来这次,他一定要坐牢的。”
    “你别考虑这些,我会处理好的。”文州安慰说。
    护士走来,说她由于疲劳过度,又加之急火攻心,才导致眩晕;所以,必须好好休息,便把文州、景明推了出去。
    “现在,必须找老庄商量一下,看他究竟有怎样的意思。”文州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又长长吐出来,冷静的说。
    “哥,你去吧,这儿有我照料姐姐。”景明说。
    约有两小时,文州开车回来,正在医院门口碰见景明,景明手里提着一堆营养滋补品,大概是刚买回的。文州拿出一支烟,放在嘴里,一边点一边眉头微锁地说:“看来,老庄早有预谋。”
    “他什么意思?”景明急不可耐地问。
    “他绕了一个大圈子,说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以免公司内部的不良影响,只要何叔把钱尽快全部交出,公司可以不提交公安机关,只内部处理便罢了。最终意思是:如果何叔拿不出这部分钱,可以把我在公司百分之二的股份作为补偿金,转为公司的流动资金。”
    景明一听便火了:“放他妈的屁!公司发展到今天的规模,百分之二的股份何止一百万!简直是趁火打劫!!”
    “钱多钱少无所谓,只是我所持有的股份原本是王育才经理的,我们两人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他给我们的机会,如今他死了,可他的老婆还未嫁,他的儿子还在上中学,这些股份我们决不能轻易去动!”文州不停地吸烟,心里似乎也很气愤。
    “他最终目的,就是消减你的股份,来增加他的势力。可耻!!”景明愤愤地说。
    文州微笑地把手搭在他肩上:“放心,这两个钱,你哥还是能想出办法的。”他顿了顿又道,“我们现在还不是与老庄分手的时候,所以要尽可能地包容他。”说着,文州又上了车,开车去筹集资金,景明走向病房。
    下午2点钟,文州把车开进医院,何长庆从车上下来,一副重见天日的样子。他从背后看着修伟洒脱的李文州,心里暗暗道:这小子的确有能耐,能在短短时间内筹集到这么多钱!
    病房里,景明正在给湘滢削苹果,文州与何长庆走进去。何长庆快速跑到女儿面前,摸着女儿的手,激动地流着泪:“湘滢,你可好?!”
    湘滢把他的手甩在一边,狠瞪了他一眼,根本不去理睬他。
    “事办妥,一切算是平息!”文州深情地望着湘滢,给了他一粒定心丸。
    湘滢感激的几乎流出泪,嘴里喃喃地说:“谢谢!”
    “哥,这些钱是怎么如此快速凑齐的?”景明惊奇地问。
    “大部分是高俊的,还有一些,是当地几个朋友凑的。”
    “哥,高俊早就相中了你这人才,前些天我碰见他,他一直说庄伟是个乡巴佬、土老头,没有肚量!让我们跟着他干。”
    文州不以为然地笑道:“他这个人讲义气,重感情,做朋友可以,倘若共事,绝对不行!他脾气暴燥,滥作主张,不几天,就会闹翻。”
    景明听罢笑了。
    第二天,湘滢的身体已恢复好,便出了院。
    晚上,夜色如水,天上星星如孩子似地眨眼闪烁。湘滢偎依在文州怀里,这海的胸阔,澎湃着无穷的力量,是她永生相依的港湾!
    “一直以来,不知你帮了多少忙!没有你,我真不知这些年怎样才能过来!”
    “那你预备怎样报答我呢?”文州开玩笑地问。
    湘滢顽皮地抬起头,看着他英俊、刚毅的脸:“待将来结婚后,每晚我给你洗脚、捶背,给你置好多好多的衣服,把你每时每刻都打扮的潇潇洒洒!”
    “那你岂不成了我的丫环?!”
    “去!我才不做你的丫环呢!……”
    相依相偎、两情相悦在这月色里,令人生华彩无限!而人生苦短,能有几回找到象这样属于自己的情趣,自己的自在局!何以能留住这秋的韵味,月夜的情调!!
    明日清早,湘滢带着何长庆告别而去。她必须亲自把爸爸送回老家,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就会惹出更大的事端。湘滢走到庄经理面前,很有礼貌地说:“我爸爸多亏您担待,才幸免于难,真不知该怎样谢您!”
    庄伟一笑,对何长庆说:“看你女儿多乖!多懂事!你年过半百了,以后做事要多为儿女争光!有这样的女儿,这样的未来女婿,是你后半生的福气!福气!!”
    文州开车把她父女俩送到车站,湘滢恋恋不舍地说:“我把爸送回老家后,便直接回北京,你在这里要注意身体,少吸烟!我听景明说,你看书到深夜的习惯还没有改掉;看书是好事,但不能过度熬夜,否则眼睛和身体都吃不消!”
    文州答应着,把他们送上客车。临走,何长庆偶然看了文州一眼,与文州深隧摄人的眼光相遇,他目光畏惧似的迅速缩了回去。
    客车缓缓走,湘滢探出头,仍然凝视着文州。
    金华大厦高质量、高速度地提前竣工,为余建集团赢得了广泛的美誉!可以说是余建的一个里程碑,为以后承建大项目、大工程奠定了基础。庄伟在庆功宴上心潮澎湃!十多年前,余建还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小建筑队,如今一跃成为宇海的建筑行业的一面旗帜;十多年前,他还在家里吃着粗粮杂面,现在他已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今天一定要尽兴!无论与谁都碰杯,一饮而尽!
    “庄总,我有一件事必须与您商量。”文州严肃地站在他面前。
    “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万事都不谈。”庄伟眯着眼、微笑说,并主动与文州碰了一杯,一干到底。
    “我想了很久,必须在今天做出决断,这事关系到公司,关系到你我。”文州把辞职申请以书面的形式递在他手上,脸上透着冷冷清辉。
    庄伟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拉着文州的手走进招待楼的一间小办公室里。
    庄伟决没想到他会在公司鼎盛的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自己一向排挤他,觉得公司有他在,自己的位子便岌岌可危;但他在这样大好时期猝然离去,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无论在心理上和任何一方面都没有做好准备。
    “文州,你现在不是干的挺好吗!你对我有看法?”老庄试探性地问,狡黠的眼光不时盯在文州那刚毅而坚韧不拔的脸上。
    文州严肃地吸着烟,闪烁的目光看了一下庄伟,然后非常诚恳、坦然的样子:“您误会了!您和老王是我事业的启蒙人,我怎么会有看法;况且这些年您帮了我这么多!”
    “那为什么呢?”
    “我想自己出去试试!”文州长长吐出一口烟,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他。
    庄伟晓得他是一个活得鲜明的人,做事果敢立断;然而他的走,就意味着抽走公司一半的股份,公司将如何支撑?况且公司里有许多铁了心追随他的骨干,如此,公司岂不完蛋!想到这里,脸上涔涔渗出汗珠。
    “文州,你可要慎重啊!你们年轻人做事武断,看不长远,现在我们公司正处于大好时期,对你对我都是一个绝好的发展机遇!你一定要三思而行啊,一些事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一个人在外面独自创造一片天地,是何等的不容易!”
    文州依然默默坐在那里,并不时的吸烟:“庄总,我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更变的。”
    “文州,你听……”
    文州向他摆了摆手,坦然地说:“我知道公司能发展到今天不容易!所以,为了尽量减少您及公司的麻烦,我决定:我在本公司所持有的50%股份的20%转交给王育才总经理的儿子王卫东,继续留在公司使用,我只拿走30%;另外,除景明以外,我不带走公司的任何人。”
    庄伟忽然觉得自己渺小起来,心潮起伏,老泪点点滴下来!其实仔细想想,这些年文州给公司做过多大贡献,解决过多少难事!然而,自己该死的狭窄的心,就是容不下人家!他一把抓住文州的手,声音打颤地说:“老哥对不起你!老哥不让你走!……”
    文州双手握住他:“庄总,我始终相信您是一个善良的人!来日方长,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明日,公司派专车把王育才的妻子及儿子接来,正式办交了那20%的股份移交手续。王育才老婆自丈夫被害后,艰难地操持着一个家,从来没想到还有如此大的一笔财富,就象金山银瀑摆在自己的眼前,激动地忍不住流下泪来,让儿子不停地给文州磕头。文州把他扶起来,抚摸着他稚嫩鲜红的脸:“好好学习,好好做人!”
    文州和景明走了,离开了他们人生第一个创业奋斗的地方,心情坦然,轻轻地走,正如轻轻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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