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雪疏狂起初只道她反话正说讥诮自己,然而越听口气越是不对,凝目细瞧,见她殊无揶揄之意,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庞上满是凄然之色,一时倒不知该如何作答。玉蜂儿默然良久,轻叹道:“你担心我缠夹不清也不要紧,不妨收我做徒弟好了,哪怕一招武功不传,只需让天下英雄知道你是我师父就行啦。若定下师徒名分,以你的名望为人,量再不会有人来乱嚼舌根,闹出什麽不利于你的风言风语。”
雪疏狂摇摇头道:“收徒非同小可,万万儿戏不得,我猜或许有什麽人要寻芳驾的晦气是麽?”玉蜂儿紧紧咬着嘴唇,眼中泪水滚来滚去,小声道:“是啊,一个大恶人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我到东他也到东,我到西他也到西,我逃无可逃,遁无可遁,万般无奈唯有求你庇护了。”雪疏狂问道:“你一早便想到我的头上,还是……”本来想说“还是算准我这会子定必应允下来?”但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玉蜂儿已明其意,脸上一红,喃喃道;“我想应天府是天子脚下,卧虎藏龙,那大恶人势必有所顾忌,于是避祸至此,谁知他还是追踪而来,适逢侠驾为救古总捕头全家甘入虎穴,群豪聚首南京,共商营救之事,我寻思你威名赫赫,大恶人避之犹恐不及,若在这时小小尽一份力,开口求你相护料你不至回绝,这才打定主意。”说话间目含期盼,哀哀望着雪疏狂,竟颇有乞怜之态。
雪疏狂道;“你小小一份力便救了雪某的性命,力若再大些岂不是要把朱天子生生气死了?御前侍卫在此设伏你是如何得知的?”玉蜂儿道:“本小姐又不是神机妙算,怎能未卜先知?我是听说侠驾要来宝相寺暂避养伤,想到届时定有白道高手在旁护卫,决计不许路数不清之人现身左近,而我一个小姑娘自然没人为难,哪怕在这山中过几天天舒心日子也是好的,就算被揭穿根底,大人有大量,众位英雄也不屑同我这小贼过不去,最多讨一顿好打了事,较之落在大恶人手上可要强上百倍啦!”
雪疏狂沉吟道:“这麽说你和我那些朋友并不熟识,他们则断不能将我要到宝相寺的消息敲锣打鼓大肆宣扬,又怎会被芳驾听去?”玉蜂儿嫣然一笑,说道:“这就是本小姐运气好了,除铁扇帮韩帮主外此番营救的另一外主事之人乃是昆仑派凌少掌门对麽?”雪疏狂深吸了一口气,要知道劫天牢、闹皇宫是何等大罪?主谋倒真要灭门九族了,不想此女竟连这也一清二楚,目不转睛的盯着玉蜂儿道:“姑娘说得不错,你可知道还有什麽人参与其事?”玉蜂儿道:“想必风云际会人数众多,究竟有谁我可不知道了,不过我却知道有个名头极响亮的人临阵退缩了。”
雪疏狂淡淡一笑道:“关系身家性命,那也怨不得别人,姑娘不必说出这人的名姓。”玉蜂儿愤然瞪视他道:“你可真是胸襟如海,我才没你那莫大气量呢。”雪疏狂诧异道:“这人也招惹到姑娘不成?”玉蜂儿道:“要不是他溜之大吉,本小姐也无须冒这等奇险救你。”想了想,叹道:“哎,当真那样,你迷迷糊糊栽到一干鹰爪手里可也着实冤枉得紧!”言下颇为庆幸,倒无多少刻意表功的意思。
雪疏狂含笑道:“我猜你一定请这人开门收徒来着。”玉蜂儿一呆,点点头道:“求是求了,但他不依,你猜后来怎样?”雪疏狂问道;“怎样?”玉蜂儿得意的道:“他认了我做妹妹,并且很高兴的样子,他知道我是小贼,也知道我是玉蝴蝶的师妹,他说并不嫌弃我。”
雪疏狂微笑道:“那好得很啊!”玉蜂儿却叹了口气,说道:“可随后他就走了,原来他和亲妹子早年失散,思念甚殷,一时心血来潮,才认下我这亁妹子,本来主持大局之人是他,刚巧凌少掌门赶到,他便一推二六五,巴巴的去寻亲妹子了,哪还把我这亁妹子放在心上?”
雪疏狂见她自怨自艾,形容凄楚,不由得暗暗叹息,心想做小贼的平素提心吊胆,一朝失手则立即恶报加身,尤其她还是个小姑娘,势必越发难堪,而其师兄又是江湖中声名狼藉无不憎恨的淫魔,更加令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偏偏还有什麽大恶人来找她麻烦,也真是难为她了。玉蜂儿目光一抬,发现对方若有所思,凝望着自己,眼中流露出同情之意,蓦然间胸口一热,几乎流出泪来,赶忙扭头瞧向别处,问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以便日后当面大骂他不讲义气!”
雪疏狂道:“讲义气要发乎于心,若是被骂的讲了义气,那可不免辱没了义气这两个字。”玉蜂儿冷笑道:“还是告诉你吧,那人名叫钟离岳,我料你也未必敢骂,否则小心他妹子不答应。”雪疏狂怔道:“原来是钟离大哥,我久仰他大名,然而他行踪飘忽,始终无缘相见。”话语之中颇以为憾,转而奇道:“姑娘吉人天相,认了这位威震天下的义兄,又何必涉险来救雪某?”玉蜂儿横了他一眼,哼道:“你当我嫌命长啊?本小姐可怕死得很,不过大哥认我之时并未报出字号来,随后他便急匆匆的去了燕京,江湖上谁也不晓得我是钟离大侠的义妹,有心举块牌子昭告世人,又恐被那正愁寻我不见的大恶人撞上,那可就大难临头了,没法子唯有另行打算。”心下暗忖:“钟离大哥跟他没见过面便直呼其为雪老弟,而这大笨蛋叫起钟离大哥竟也是毫不含糊,比我可要熟络多了。”见雪疏狂盘膝而坐,闭上了双眼,当下敛声道:“你要运功疗伤麽?我来为你护法好不好?”
雪疏狂点了点头,心中诸多疑团未解,但对方说起话来时而直截了当,时又七绕八缠,他静卧了一阵,渐感气血平和,自想等运功完毕再听她罗嗦不迟,无论如何尽力养足精神都是当务之急,于是意守丹田,气行百骸,少时便入恍兮惚兮之境。
也不知隔了多久,雪疏狂睁开眼来,但觉精神稍长,然而周身仍是说不出的难受,一抬头,只见玉蜂儿左手支颐,右手紧握短刀,秀眸微合,也不知是醒是睡,一张俏脸满是倦容,此刻却泛起柔和的淡淡光晕,看上去清丽绝俗,娇美不可方物。他身躯略一动弹,身下的草席发出轻响,玉蜂儿一机灵跳了起来,朝洞外急奔而去。
雪疏狂心头一愣,正要开口,玉蜂儿已定下神来,收住脚步,回眸一笑,神色十分尴尬。雪疏狂这才留意到她已改作农家少年装束,不禁奇道:“姑娘这是?”玉蜂儿道:“侠驾一定肚饿了吧?”雪疏狂道:“昨夜在船上吃了些东西,今晓一场厮杀,这会子倒的确饥肠辘辘。”玉蜂儿道:“离此二十余里有处小镇,我这就去弄些吃的回来。”雪疏狂忙道:“不必了,相烦采些毛桃野果充饥足矣。”玉蜂儿眼珠一转,说道:“侠驾不是怕我去通风报信引来鹰爪孙吧?”雪疏狂正色:“姑娘存意害我那又何必相救?你道在下疑心你不成?只因昨晚这一闹,外面必定风声鹤唳,我是唯恐姑娘有甚闪失。”玉蜂儿嘴角弯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冷然道:“我一旦有所失闪难保不把侠驾的落脚之处供出来,即便我守口如瓶,雪大侠英雄困于危难,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雪疏狂一皱眉微愠道:“雪某可不像姑娘想的这麽多。”玉蜂儿扑哧一笑道:“所以我是小贼,凡事先为自己考虑,趋利避害,而你是大侠,遇事总爱替别人着想,自己则大大倒霉,换了是我才犯不着为救别人自投罗网呢。”雪疏狂听了这话,竟再也气不起来,直抒胸臆总好过笑里藏刀,这种真小人倒并不难相处。又听玉蜂儿道:“侠驾身体虚弱,务须尽快复原,山中活物虽多,本小姐捕来可也不易,目下又不便生火,咱们总不能茹毛饮血吧?再者此间并非久留之地,侠驾这身血衣如何能够出山见人?你放心好啦,我多多在意就是,听说铁扇帮的势力遍布应天府的内外,不知那小镇上有无铁扇帮弟子,要不要联络他们,召集高手来救?”雪疏狂沉吟道:“铁扇帮总舵中情形如何尚不得而知,这次为救雪某脱困,韩帮主已尽出全力,如今怎好再去麻烦!”玉蜂儿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小声道:“我知道你信我不过,那也罢了,横竖凌少掌门会率众赶去宝相寺的,发现出事早晚要找来这里,尊你一声大侠,你倒装的越发舍己从人大仁大义啦。”
雪疏狂低声叹道:“再要阻拦姑娘,实不知还会被你说成什麽,好,你去吧,记得一切小心。”他说到此间,忽然住口,目含笑意,凝视着玉蜂儿,欲言又止。玉蜂儿瞧得一怔,问道:“还有什麽事麽?有话尽管直说。”雪疏狂苦笑道:“我猜芳驾正在掂量‘记得一切小心’这句话雪某实则是在为自己的吉凶打算,并非真的出于关心姑娘的安危。”玉蜂儿一呆,仿佛正给他说中了心事,狠狠朝他瞪了一眼,转头往洞外便走。
雪疏狂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山洞的拐角处,,思忖道:“她这一去还会不会回来?那追杀他的大恶人跟她又有什麽过节?一旦我行藏败露,她还肯不肯再施援手……”想到祸福生死系于一个稚蛉弱女之身,不由得百感交集,眼光四下一扫,见这洞穴虽不十分宽敞,可也并不过于狭窄,显然经过精心收拾,一支火把堪堪燃尽。便在这时,足音细碎,玉蜂儿又转了回来,俯身捡起洞角的长剑递到雪疏狂手中,也不说话,默默走了出去。雪疏狂将长剑横在膝头,指尖缓缓抚过寒锋,心弦一震,不自禁的想到吸金神兵清风剑,想到承恩阁的天罗地网,想到当晚受困网中的女子。女子被自己救出罗网。但她当真能破网而出麽?自己虽是毁网施救之人,而自己实则何尝不是被困网中抽身不得-情网!清风剑劈得开天罗地网,这世间可有人、可有剑能将情网斩落?也许情思织成的罗网才真正坚不可破,并且在劫难逃,或许这也才是千真万确的天罗地网,天网恢恢,几人是漏网之鱼,能逃开此网的束缚?
再说玉蜂儿出得山洞,将一只鼓囊囊的褡裢搭在肩上,略一犹豫,快步而行。她翻过几道山梁,又朝前走了大半个时辰,但见荒草渐少,树木稀疏,已有茅屋草舍散布山野。又走了一顿饭的功夫,前面炊烟袅袅,现出一处荒僻的小镇,待来到近处,不觉暗吃一惊,原来镇子入口一队头戴红缨帽、身穿捕服的官差正在逐一盘查进出的乡民。时值初夏,江南田间农事正多,此刻天当正午,除草捉虫辛劳半日的农夫匆忙赶回家中吃饭歇息,却被拦下来穷相盘诘,虽恨得咬牙切齿,但敢怒而不敢言。
玉蜂儿深吸口气,稳住心神,过去排在队伍后面,很快又有不少人站到她的背后。她早在手上脸上涂了泥巴,衣服也是灰扑扑的,是以夹杂在乡农中间毫不引人注意。只见那些差役手执钢刀铁链,也都是满头汗流,嘴角干裂,声音嘶哑之余说出的话愈发横多顺少,这时耳听得一名官差提声喝道:“你是本地人麽?”
被盘问那人背对着玉蜂儿,只看到他长身玉立,脊背挺拔,着一件绸布长衫,一缕杏黄剑穗在身侧随风飞舞,与周围众人极不相称,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就听那人淡淡的道:“不是。”公差喝问:“既然并非本地人,那你来此作甚?”那人仰首向天,不耐烦道:“专程来此给诸位官爷刁难不行麽?”公差闻言忙一挥手,几名同伴倏地围住了那人,先前问话那公差原是个小头目,嘿嘿笑道:“一看你就不是安善良民,果然猖狂之极啊!”那人长长的哦了一声道:“想不到老爷还有相面的本事,只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那可大大的屈才了,却不知是从哪里看出在下不是好人?”竟对几名凶神恶煞般逼上前的公差不屑正眼一顾。为首那公差恼羞成怒,厉声道:“好人怎会随身携带凶器,快说,你到底是干什麽的?”那人哈哈笑道:“此间携带了凶器的可不仅我一人,但能算得上好人的怕还非我莫属,正因天下有太多白吃饭不济事的官差老爷才使得安善良民不得不持械自卫惩恶扬善,在下身有急事,没空跟你们闲扯,要麽即刻放行,再不然就请赶快动手,你瞅后面哪个像江洋大盗?何不行个方便,也免得祖宗八代在阴间过的不安生。”
众官差面面相觑,全都没了主意,眼见这人似乎有恃无恐,当真动手捉拿,对方亮出兵刃,自己这边未必应付得了,然而就此放他过去一则气愤难平,再有给后面的人看在眼中,嘴上固然不说,心里也必冷嘲热讽,落下欺软怕硬的口实,皆感左右为难,一时僵在当地。
玉蜂儿小时候曾在街头行乞,忘了甚么缘故被官差打过重重一记耳光,因而对公门中人极是痛恨,见此情景,知道那人存心要给众官差一个下不来台,好替饱受烈日灼烤的众乡农出口恶气,心下甚觉舒畅。她一路行来原本思虑未定,这会子忽然想到:“我这辈子才不要做什麽侠义之士,但若救下一位大侠,由他去替天行道那倒未尝不可,闲来无事时我便让他去寻官差的晦气,也算报了当初的一箭之仇!”她一念及此,心意立决,当下悄悄伸脚踩在身后农夫的脚上,猛力一搓,那农夫骤感五根脚趾似欲齐根折断,惨叫一声,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失心疯了麽?”
玉蜂儿回头道:“我见有只头顶生了红毛的大老鼠从你脚边窜过去,伸脚去踩,可惜没有踩中老鼠,却踩到了你老兄,要怪就怪那老鼠实在狡猾,你骂我做啥?”那农夫哪里肯信,扬起拳头打将下来,口中喝道:“小杂种,我怎地没见有红毛耗子?你少来胡说八道消遣老子。”玉蜂儿见他钵也似的拳头打将过来,当即身形斜避,躲开正锋,让他拳缘在自己右肩上一扫,“啊”的一声惊呼,脚步踉跄,撞在身前那乡农的背上,这一撞之间却是全力以赴。
她身前是个粗手大脚的农夫,一撞之下,全身剧震,险些摔倒,如此一个接一个,她身前数人东倒西歪,骂娘声响成一片。玉蜂儿跌势未减,蹬蹬蹬的直朝那外乡客撞了过去。那人听得身后喧哗,起先也未在意,至此才转过身来,对玉蜂儿挨打的经过并没瞧见,看她跌向自己,当下横臂一拦。玉蜂儿借势站稳,戟指挥以老拳那农夫呼呼粗喘,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气息稍平,忙对那外乡客施礼道谢。那人一笑道:“分明是有头生红毛的老鼠过街横行,大伙怎会看不见呢?倒是你这小兄弟说将出来,需留神被老鼠反咬一口啊!”玉蜂儿朝这人细一打量,见这人丰神俊朗,气宇轩昂,腰悬长剑,英风照人,当即咧嘴一笑,心道:“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别见怪”
队伍乱过一阵,重又排好,众公差见是个乡下少年,明知他拐弯骂人,不过被他一搅,可也化解了僵局,也就未加理会,又去盘问别的乡农,但口气已然缓和了不少,至于那外乡客更是不敢再去招惹。那外乡客大步流星进了镇子,玉蜂儿则依着自己心中所想买齐了应用之物,最后跨进了一家小饭铺,特意在门边拣个位子坐下,要了碗面,见食客寥寥,便与那伙计搭讪。猛听得外面蹄声急促,玉蜂儿心头一凛,探头向外一张,只见一队公差纵马驰过门前,回头问店伙道:“贵地哪家老财东被打劫了还是出了人命案子?镇口设卡盘查不说,又有官人骑马经过,想必事情闹得不小啊!”伙计见她肩搭褡裢,灰头土脸,像个贩运山货的小贩,心头先存了三分轻视,漫声道:“老弟还不知道麽?前不久有人进宫盗出国宝,后被万岁爷拿住关在天牢,昨夜他的同党劫牢反狱将他救了出来,眼下正四处严拿,从一早起来已有十几队公差来来回回,镇上也挨家挨户搜了三遍,咱们这荒凉地方可还从没见过这麽大阵势哩!”
玉蜂儿低声笑道:“如此说来大盗是朝这个方向逃了?可是悬了红的?若有赏钱拿我倒要多留心了,万一时来运转……”不等她把话说完,那店伙朝她翻个白眼,转身走到一旁去了,无论她再说什麽都是默不作声,其余几位食客也朝他侧目而视。玉蜂儿不禁暗暗好笑,心想买那大笨蛋账的人还真不少,忽又寻思:“他若真是个无恶不作的黑道枭雄,同样是走投无路,我会去救他麽?恐怕先要想清楚是否会反被其害再说。”匆匆吃完了面,对伙计道:“切五斤牛肉,卷十张大饼,再沽一壶酒来,赶回去还要一百多里,备足干粮路上充饥。”那店伙一言不发,待将一切备妥,张口便要二两四钱银子。玉蜂儿直感啼笑皆非,她走南闯北,到过的地方极多,情知即便是名城大邑,这些东西加上一碗素面最多是二两银子,对方摆明是大敲竹杠,原要与之狠吵一架的,但想起山洞中忍饥挨饿的雪疏狂,当下嘴里咕哝了几句,便会了账出来,耳中还听得那店伙低声咒骂,恭维她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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