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牛大碗的大碗顺藤摸瓜
无情没有恼、没有怒也没有急躁，他始终谦和的面对众人微微的笑着。
一个小孩挤在人群中悄悄道：“哇，这就是无情！他真的没有腿。”
虽然人声喧闹，可是无情还是听到了孩子的话，对那个小孩微笑着说道：“是啊，我没有腿，可是我还有做人的韧性。小兄弟，你身体健全，只要肯努力做人，将来一定比我还要出色。那个时候，你就是我的英雄。”
男孩显然没有料到对小伙伴说的话会被无情听到，他红着脸，扭捏的点点头，终于一转身钻到人群里消失了。他终究是个孩子，脸皮嫩。人们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可孩子并没有跑远，他只是换了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依然默默地看着无情。是的，他相信自己只要肯努力，将来也能像无情一样做个众人心目中的英雄。
人们终于散去了，他们见到了心目中的英雄，他们更懂得不去打搅或者骚扰他们的英雄。当他们知道无情是来找牛大碗的，立刻有人带着无情来到了一处面摊。牛大碗正捧着一碗面，吃的呼呼噜噜的。
他好像根本没有见到无情，或者根本不知道无情是什么人，他的心神全部放在了那一碗面上，吃的满头大汗，吃的酣畅痛快。无情见到他，就承认，原来看一个人吃东西也是一种愉快的经验，因为如果你和这样一个人一起吃东西，一定会胃口大开。因为看他吃的那么香那么愉快，你想不馋都不行。
牛大碗终于放下了碗，碗里连一滴汤都没有剩下，被他吃的干干净净。这是他今晚吃得第七个大碗，还要再吃三碗，他才能吃饱。可是他吃饭从来不吃重样的，十大碗就要有十种不同的食物，他恭敬的将碗放下，从怀里掏出铜板递给老板，看也不看无情一眼，就从无情身边走了过去。
左边三步，就是另一家小摊子，卖得是麻辣烫，牛大碗的人长得也很像大碗，他满面红光的坐到摊子前，显然已经是熟客了，高喊一声：“老板，你要给我来辣一点满一点嘛，不要小气嘛。”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瘦矮小的男子，简直比牛大碗小上好几圈，他也高声应道：“来了，来了，哪一次给你的不是又满又辣，还说啥子我小气？”
就这样，牛大碗又连吃了三家吃了三大碗不同的小吃，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而无情，则一直很有耐心的跟在他身后，静静地看他吃饭，也不打搅他。
牛大碗打完饱嗝，站了起来，仿佛才看到无情，他声音很宏亮，对无情道：“跟我来吧。”
说完，转身就走，走过一排排小摊贩，绕过一条臭水沟，穿过一个小巷，在一间又小又破的房子前停了下来。他开了门，请无情进，无情没有丝毫犹豫就进去了。里面竟然除了一张床一个箱子一个脸盆一条毛巾，再无其他。无情难免惊讶，即便穷也不会如此寒酸吧？
牛大碗好像知道无情的心思，他关了门，仰天跌倒在床上，道：“名捕大人不必惊讶，我并非买不起其他物品，而是这五湖四海什么都有，出门就有吃有喝有玩，这间房子只是用来睡觉的而已。寻常人的家，都是一道道的高墙将自己困住，那简直是做监牢。我以五湖四海为家，自在多了。”
无情赞道：“好，好个以五湖四海为家。那么阁下一定也知道我所为何来了？”
牛大碗依然躺着说话，道：“名捕大人叫我牛大碗就行，或者别的什么，都行，就是别叫我阁下，听到这样的称呼，我就浑身难受。大人既然来了，自然是有事找我，还用问吗？”
无情被他的豪气所动，甚至有些羡慕起他这样洒脱无忌的生活，道：“好，牛兄，你可知有人暗杀冷血？”
牛大碗道：“自然知道，京师里谁人不知，冷血被一个住在青楼来路不明名为林鹤的年轻人刺伤。”
无情听他说话爽直，便也开门见山，直接问道：“那我想问问牛兄，这个林鹤，你可认识？”
牛大碗沉默片刻，答道：“不认识。”
无情追问：“你说的可是实话？”
牛大碗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实话，我不认识林鹤。”
无情盯着他，他躺在床上，像是熟睡了一般，无情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敌意。等了一会，并不见牛大碗再说什么，无情又道：“据我所知，牛兄青年时东渡扶桑，入了流川一刀派，学习东瀛忍术，而暗杀我四弟冷血的林鹤，习得也是流川一刀派武功，你还要说不认识他吗？”
牛大碗动也不动，似乎没有听到，无情也不再说话，两人都沉默了，连呼吸声都难以听到。房间里变得寂静也渐渐暗了下来，夜色降临。
终于，牛大碗坐了起来，他点燃了箱子上的油灯，吱的一声，一只老鼠从箱子上跳了下来，匆匆跑了。那老鼠许是见房间里又安静又黑暗，以为没人，来偷油喝的。
灯光发出暗淡光晕，笼罩着牛大碗垂着的头，只听他叹口气，低沉的道：“你一来，我就知道你为的是什么。一听到冷血受伤的消息，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你，而且来得这么快。没错，我青年时是加入了流川一刀学习忍术，可是不到一年我就离开了东瀛回到了中土。从此，就呆在这里，只是贪图一点口福。”
“为什么？”无情在阴影里问道。
牛大碗淡淡一笑，摇摇头道：“我去学习忍术，是为了参悟武术，我以为东瀛会与我们不同，可是到了哪里，我很快就发现，都是一样的。如今天下，已经没有了武术，有的只是杀人的技巧。所以一年后，我就回来了。在这里，夜夜与小鼠为伴，我反而有时能悟到些武术的真谛。”
无情很有耐心的听着，虽然这些和他所想知道的事情无关，可是，他知道一点，有时候学会听别人的话，远比直接去问效果更好。
无情道：“你说的不错，武术和杀人的技巧是不同的，可是越来越多的人都忘记了武术，而以为杀人的技巧才是武术，舍本逐末了。”
牛大碗也是一笑，抬起了头，道：“你使得虽是暗器，可是天下人却宁愿称之为明器，你也近道了，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些。”
无情点点头，“我知道。你习得是武术而不是杀人伎俩，所以我才肯听你说。”
牛大碗看着无情，二人相视一笑。
牛大碗喝了一声：“好！”他没有说为什么好，或者好的是什么，但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实在很重要，至少，对于无情来说是重要的。
牛大碗接着道：“我虽然不认识什么林鹤，可是我认识流川鹤。”
无情眼睛一亮。
牛大碗看无情一眼道：“不错，流川鹤就是林鹤。他在我加入流川一刀派那一年，因为爱上了一个女子，被流川一刀派逐出了师门，从此消失无踪。”
无情道：“为何？那女子是什么人？”
牛大碗轻叹道：“那女人是东瀛的艺妓，在东瀛，艺妓是不能嫁给忍者的，人们认为这是对于武士道的不敬。那女子听说流川鹤被逐的消息后，自杀而死，希望以自己的死换取流川鹤失去的地位和荣誉能让他重归师门。”
无情也是黯然，世上多少事，多少情，总是让人黯然消魂。
无情沉默片刻，才问道：“那么，流川鹤为何会来到中国，又是什么人供养着他？据我所知，他住在青楼，并无工作赚钱。”
牛大碗目光闪烁，道：“直到我听说冷血被人刺伤的消息后，我才知道流川鹤他来了中国，而且就住在京师。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无情一听，满腔希望顿时化为泡影，他千辛万苦才查到了牛大碗这条线，眼看就又要断了。
无情又是一声叹息，可是两声叹息虽同，其间心情感受却大是不同。
无情抱拳，道：“打搅牛兄的生活，实在抱歉，无情告辞了。”
他正欲开门出去，身后突然传来牛大碗的声音：“等一等。”
无情疑惑的回头，他不明白像牛大碗这样的人还会找他有什么事。
他看着牛大碗，牛大碗犹豫着，仿佛决定着一件难为的事情，迟疑再三，牛大碗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也许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在流川一刀派那年，就在我临走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中国人。”
无情眼睛再次被牛大碗的话点亮了：“什么人？”
“唐青山。”
“你是说王黼府中侍卫头领唐青山？”
“不错。”
无情离开了五湖四海，他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他相信东六条的事情就快要有个解决了。一面有蔡京朝中相助，一面顺着唐青山这根藤摸上去，必定可以揪出王黼的狐狸尾巴来。也许这一次，真的可以打掉一个大老虎了，一头吃百姓血肉的大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