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罪与罚情义在两难间抉择
欧阳逸的身后，站着千百名血狼帮的汉子以及其它江湖好汉，他们的脸上刻着江湖的风霜，他们一身短打，古铜色的皮肤隆起的肌肉，无不显示出他们雄壮的体魄。欧阳逸站在他们身前，宛若一只丹顶鹤，优雅而高贵。欧阳逸的双手修长光滑，看不出这只手的主人是一个江湖上的顶尖人物，若说它可以作画，人们相信，若说它可以写诗，人们也相信，可是它偏偏不仅可以作画写诗，偏偏最擅长决斗杀人。
在面对千百江湖好汉的冲杀时，铁手沉静如水，可是，面对诗侠欧阳逸这个手摇折扇貌似潇洒的人时，铁手的额头却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三招之内，他必须击退眼前这个人，否则，都将会上演一场血流成河的惨剧，那时，双方怨恨更深仇怨更增，不到你死我活，任谁怕都无法化解了。只有如今，还有机会，还有机会阻止，还有机会改变，还有机会让鲜血不要流的太快太多太烈。
人们屏息静气，都在等待着这一场对决，连那一直站在阴影中的人物，此时也走出了阴影，驻足观看。但见他一脸蜡黄全无表情，五官平常的让人不会留下任何印象，只是那一股呆滞的神情却配了一双灵活有神的眼睛，让人觉得不太搭配。
铁手出手了，在四大名捕中，他的内力最为精深，就连诸葛小花也是赞赏有加，练成了忍辱神功后的诸葛小花曾经想过，若是和铁手比拼内力，到底谁能赢？铁手人虽耿直，武功也走的是稳健一路，但是却一路行来越行越远，初始貌似笨拙，走的远了，却渐渐博大渐渐精深，到了如今，就连诸葛小花也有些摸不准铁手的功力了。
铁手出招并不花哨，他一掌平推直攻欧阳逸胸膛，欧阳逸若不愿硬拼，便只有闪身退让一途，如此，则这场赌约也就输了，若是不退，便只有硬拼与铁手比拼内力一途再无其它方法。铁手以己之长攻敌，看似平常却是临敌之时的上上之策。
欧阳逸此时却还不肯把手中折扇放下，他手中那把折扇，扇面细密光滑，非纸非锦，不知是什么做成。面对铁手当胸一掌，他竟然手中折扇一扬，以折扇来赢铁手的铁手。即便他这一把折扇是钢铁所作，恐怕也挡不住铁手这一击的。
谢依函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她一向不在乎什么江南四公子之类的名头，这样的公子哥儿，在她看来，象是个男孩子比男人要多些，大多自大骄狂不知天高地厚。眼见欧阳逸逞强卖弄，竟以折扇来迎铁手的铁掌，她只能暗笑此人活该倒霉。也不知他那一把折扇若化成了烟尘，他可还潇洒得起来？
独孤梦看到欧阳逸如此托大，也是不禁摇头，对方毕竟是天下四大名捕之一，那一双铁掌不知降服了多少邪魔，这般轻敌，怎生是好？
只是站到了独孤梦身边的那个面色蜡黄的人，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双眼中的神采更甚，似乎对于眼前的一战有绝大的期待。也似乎一个戏台下久坐的看客，戏码每天都差不多，为的不再只是结局，而是期待一次精彩的过程。
折扇已经触到了铁手掌心，扇面突然一收，仿佛变成了一把长剑，加速刺向铁手掌心。铁手但觉掌心一痛，本来提了七成的一以贯之神功，却似乎被人戳破了的气球，再也提不起一丝力道，左掌急忙一掌砍出，正砍在扇上，欧阳逸来不及收了折扇，只有硬拼这一掌了，他内力灌注折扇之上，铁手一掌砍下，却似乎砍在了钢铁之上，又似乎砍在海绵之上，即有一股刚猛的力道猛力反击，又有一股柔软的力量如海绵般将铁手的攻击化解。
铁手收掌，不觉退了一步，他没有想到欧阳逸竟然可以在一招之内就发现他的气门所在。铁手的一以贯之神功已经练到了第十重境界，这一门内力本是他自创，他一直以为这第十重已经是最高境界，可是近几个月来，他却发现运功之时，体内真气几乎出现掌控不住的情况，越是运力猛，这一股力量越是强大，似乎要呼啸冲出体内，几次险些走火入魔。这一种现象，多是在内力又要更上一层楼时才会显现，可是如今出现，难道说一以贯之神功还可以更进一步不成？但是，铁手却找不到那一条可以前进的道路，于是常常被体内越来越激烈刚猛的内力折磨的难以忍受。唯一可以稍微化解的方法，只能是尽量少些修炼武功了。这对于铁手来讲，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悲哀或者说讽刺。
虽然与欧阳逸对敌一招，铁手只使出了七成内力，可是，他的双手也已经布满了一以贯之神功，此时即便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也未必能砍伤他的双手，可是，没有料到欧阳逸却竟然以一把折扇，轻巧的钻进了他内力最盛气流最强的所在手心。铁手本以为只要自己掌心内力一吐，折扇必将摧枯拉朽般变成碎末，却不料那一刻掌心处却成了最薄弱的所在，本来最为刚猛的所在，被人轻轻一击，凝聚的内力就如辐射般沿折扇由掌心冲出，不仅伤不到敌人，也再不能保护自己，最刚猛的地方也转眼成为了最脆弱的地方。这，却是连铁手自己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料到的事情。这一战后他练习内力时，遇到体内真气欲冲出体内的情况，自然想起今日之战，心念一动，就将这一股真气引导入掌心，这一股真气立刻顺势而出，全身顿时轻松舒畅无比。而此时掌心在略略一收，那一股真气竟然又回转入体内，可是此时，却如清泉般流过全身百脉，行走三大周天后，收功起身，全身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只是，如今，这一战却还没有结束，眼看欧阳逸以一把折扇轻松击退名满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欧阳逸身后的汉子立刻欢呼起来，千百大汉的欢呼吼声，可谓震动天地。
那面色蜡黄的男子面色依然没有变化，眼中却也透露出喜悦的神情。
这一边气势如虹，红袖宫的女子们却被泼了一身冷水般冷了下来，她们的神情变得更加紧张了。谢依函轻咬着嘴唇，只有她身边绿衣红袖的黄瑛依然淡然。
欧阳逸轻笑道：“铁二爷，还剩最后一招了，这一招铁二爷若还不能击退在下，只有请二爷能信守诺言，旁边观战了。”他说着，摊了摊手。
铁手额头的汗珠已经滴下，他问道：“欧阳公子怕是数错了吧，在下明明只是攻出一招，怎么是两招呢？难道名满天下的诗侠也会占在下的便宜？”
欧阳逸摇摇手中折扇，轻描淡写的道：“二爷刚才攻我胸膛是为一招，之后左掌砍向我的折扇，又是一招，难道名震天下的名捕也会耍赖不成？”
这欧阳逸表面看似轻狂躁动，实则却冷静的很，一点不受铁手的激将，铁手虽故意示弱只认一招，他却得理不让。要说铁手砍向他的折扇与当胸攻来的两掌，说是一招也可以，说是两招也勉强算得，如今欧阳逸硬是认定两掌，铁手却也无奈。
独孤梦已经高声叫道：“铁二爷，四大名捕名震天下，刚才二爷明明已经攻了两招都被欧阳兄化解，当着天下这么多英雄好汉的面，难道二爷还要不认账吗？”
众多江湖好汉听了，齐的乱哄哄嚷了起来，都说那是两招，怎么可以算作一招。
谢依函气的呸了一声，骂道：“好不要脸！”
铁手其实早知对方会如此，多说两句话，只是为拖延一点时间好多一点思考如何退敌罢了。可是，面对欧阳逸这样的敌手，别说只剩下了一招，就是还有十招，铁手也难有把握能击退他。虽然欧阳逸刺他掌心是以巧取胜，可是那一刺的时机却需要分毫不差，也足以显出欧阳逸的眼光胆识和功力了，何况之后铁手左掌与欧阳逸的折扇硬碰一招，那折扇竟丝毫无损，铁手已经感到，眼前这个诗侠欧阳逸果然名不虚传，内力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正在此时，红袖宫内突然冲出一人，此人面白如玉，华冠长服，手上提着一把宝剑，竟然是个男子，而且就是那个在凤飞庄酒醉后不告而别的醉潘安展亭玉。
展亭玉跃下城楼，就向铁手奔来，脚下如飞，却步伐曼妙。
他来到铁手身边，手指欧阳逸，指尖几乎恨不得戳到欧阳逸的脸上，恨恨的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小人，与你等这样的人并称什么江南四公子，实在是我展亭玉的耻辱，呸！”转而，又对铁手道：“铁大侠，和这样的小人，讲什么约定，咱们真刀真枪的来，谁还怕了他们不成？”
他的出现，不仅让欧阳逸等人大吃一惊，就连那面色蜡黄的人物也忍不住眼中疑虑，低声和独孤梦不知交谈些什么。
欧阳逸看到展亭玉，虽然惊讶，面色却丝毫不变，依然笑着道：“展兄，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人都说展兄有潘安之貌，不料展兄却还有更加高强的本事，可以入红袖宫作那入幕之宾，这可是天下男子都要嫌煞的事啊。”说着他连连叹息拱手，一副不胜佩服的神态，道：“恭喜恭喜，佩服佩服，展兄艳福无边，无愧潘安之貌啊！”
展亭玉脸色气的发白发青，欧阳逸话中之意，谁都听得出来，不仅是说他展亭玉荒淫好色，连带着红袖宫也似乎成了一个私藏男子的淫乐窝了。
城楼上众红袖宫女子，都气得银牙紧咬，可是没有命令又要顾及到楼下与敌人对阵的铁手和展亭玉的安全，也不好发作。谢依函却不管不顾，从旁边一人手中躲过弓箭，拉弓就向欧阳逸射去。
这一箭射来，欧阳逸身后千百江湖好汉哗然，在这样的时刻，谢依函贸然攻击对手，已经是破坏了江湖规矩了。
站在独孤梦身边的蜡黄脸男子，看到这一箭射来，眼神中却似乎有一丝喜悦，只要这一箭射出，不管欧阳逸与铁手一战是胜是败，他们都拥有了足够的理由强攻红袖宫。因为，破坏约定的人首先是红袖宫。
站在谢依函身边的黄瑛，她本来完全可以拦阻谢依函的动作，她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地位，可是，她只是漠然的看着一切的发生，似乎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一箭射出，欧阳逸眼神中射出一股凌厉的杀气，但是他还未及反击，那一箭却在空中生生停了下来，却是被铁手牢牢的一伸手抓在了手中。
铁手将箭随手丢在了地上，笑道：“女孩子总是有些脾气，欧阳公子大度，必然可以体谅的。”
欧阳逸听他这样一说，还真的难以发作了，这一个把柄，也就被悄悄化解。蜡黄脸男子有些失望的哼了一声。
铁手又拍拍展亭玉的肩膀，道：“展兄，这是我与欧阳公子的约定，展兄即便有什么事情，可都也等我这一场约定之后再说？还请展兄能给铁手一点薄面，多谢了！”
铁手如此恳挚，展亭玉虽然心中怒火万丈，却也不好发作，只有应了铁手的要求，退后几步，立于铁手身后。他心想只要铁手再攻一招还不能逼退欧阳逸输了赌约的话，他就先冲杀上去，为红袖宫这一群可怜的女子挡这一阵。哪怕不能击退了来敌，可是，能多杀几人，即便死了，却也是为红袖宫减轻了几分压力。他心中有了决定，手握着剑柄，不再理会那些江湖汉子的叫嚣讽刺粗俗漫骂，脸色虽然铁青，身子却站的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