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攻与守一对拆不散的鸳鸯

    独孤梦身边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与那笼罩在阴影中的人眼神略一交流，点点头，轻摇手中折扇大步向铁手走来。
    见他走来，那些本来犹豫的江湖汉子都长出口气，他们被铁手神威所慑，一时有些怕了，可是命令在身，又不敢退，如今恰好给那公子让出一条路来，纷纷退到公子身后。
    公子唰的一展折扇，笑对铁手道：“好一个‘一以贯之”神功，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欧阳逸有幸在这里得见天下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铁二爷，久仰，久仰。“说着，他一收折扇，双手抱拳施礼。
    铁手早在他一路走来时，心中已经在寻思他是武林中哪号人物，等听到他报出姓名，心中大感欣慰，很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这一场对决是有希望避免的。
    铁手也是抱拳为礼，笑道：“江南四公子在武林中个个神采俊逸，我四兄弟早已久慕风采，今日得见诗侠欧阳公子，该是铁手之幸才是。”
    诗侠欧阳逸，江南四公子之一，传闻中，每对敌后必诗兴大发挥笔成章，人传其有诗仙李白之才乃太白转世，所以送其外号诗侠。可惜他所写诗章，文人嫌其戾气太重每重杀伐，若读之，必欲寻一人决斗一场才可发泄出心中郁结的那一股冲动，所以，不为其传。因而，欧阳逸虽然诗文千百，也只在江湖流传，江湖中人，又多莽夫，于是传不过百年，到了南宋灭亡江山易主也就失传了。等到中原光复，进入有明一代，武林人士放下刀枪所能追忆起的也只有他的武功，而无人知晓他的诗文。这些都是后话了，百代兴亡，文如沙人如尘。
    欧阳逸轻摇折扇，微一点头，道：“没料到铁二爷会来到这里，如今天下，百花争艳，都要入主神候府，做四位名捕的夫人，铁二爷竟然还能抽出时间、还肯抽出时间来处理此间事情，尽职尽责如此，实在让在下佩服。”
    听了欧阳逸的话，铁手也没听出他到底是在赞扬还是在挖苦，只有道：“哪里哪里，欧阳公子过誉了，铁手一个小小的捕头，也只能尽力做好分内的事情罢了。事实纷繁，我不过尽力而已，无愧我心不求其它。”
    欧阳逸赞道：“好，好一个无愧我心，铁二爷今日既然来了，我等也就要请二爷给我们主持公道，请红袖宫交出杀人凶手她们的公主张约红！”这一句，欧阳逸说的斩钉截铁，双眼直视着铁手，让铁手无法不正面回答问题。
    此时，城楼上的谢依函娇笑道：“呵，好一个诗侠，不是别人解释我还以为你是尸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即便有个侠名，也是枉然。”
    欧阳逸听了却丝毫不去理睬，只是看着铁手，要铁手给个回答。
    铁手略一沉吟，道：“欧阳公子，我们都希望人间有公道，至少，我们都在努力的追寻一个公道。可是，此事如今还并不明朗，即便张约红有些可疑，可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就是张约红所为，所以，以我的看法，若在此时强求凶手，强要公道，即便得到了，也不过是又一个不公不道罢了。”
    欧阳逸道：“可是，不是连二爷也说张约红有嫌疑吗？照常情常理推断，二爷扪心自问，以当时情形，除了张约红，还有谁能那样轻易的割下我兄弟的头颅，而且，头颅还至今消失无踪，谁都找不到！除了张约红，除了红袖宫自己，还有谁能做到？我们今日来，只要交出张约红，已经算是留足了情面，给这些女子很大的机会，如今江湖人士大多认为，此事不仅张约红嫌疑最大，就是整个红袖宫也脱补了干系的。”
    听到欧阳逸的话，谢依函气的呸了一声。今日若不是因为铁手在，她才不管来的是血狼帮还是江南四公子之一的诗侠欧阳逸，都定要打个痛快，来一个，打走一个，来一双，打趴下一双。
    铁手看着欧阳逸，摇摇头，道：“欧阳公子，你是明理之人，有嫌疑和是凶手其间的分别实在太大。按欧阳公子所说，那夜随李汝风庄主一同进入红袖宫的李庄主的朋友们，也就是独孤梦他们，岂非嫌疑也很大？”铁手指指站在远处的独孤梦等人。
    欧阳逸无语，摇摇折扇，片刻，道：“那依铁二爷的意思，我们该当如何？就这样回去，任凶手逍遥法外，任红袖宫包庇杀人犯？二爷身为名捕，一生所办的大小案件怕也很多了，有些，还轰动天下，以二爷的见识，难道不知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的道理？以二爷的见识，难道不曾见过娇美的女子杀人甚至是杀父杀夫杀子？二爷可怜这些女子，因为这些女子美丽，也因为这些女子确实值得大家怜惜，我强忍兄弟被杀尸身不全之痛，苦劝一众李兄生前的至交好友，要大家放过红袖宫，只求交出主谋，此事就算完结，我难道错了吗？二爷，红袖宫若连这个最低的要求都不能做到，那么，今日就是我也阻止不了这些江湖好汉了。李兄生前有孟尝之名，至交满天下，他们心中都有热血，他们的心中都在流泪，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是不会离开的。”欧阳逸的眼眶隐隐泛出泪花，似乎是想起与李汝风生前种种交往，一时感伤难以克制。
    江南四公子，都是江南武林名门世家子弟，只是出道时间约略相似，所以被武林人士并称为江南四公子。其中，诗侠欧阳逸与小孟尝李汝风特别投缘，行走江湖中一见如故结为八拜之交。独孤梦等人在李汝风被杀后，从红袖宫撤出，就是去找这个欧阳逸，据闻，四公子武功虽然都是高妙，但是这个诗侠欧阳逸的功夫却比其余三人都要强上一些的。加上他本身有侠名，由他来为李汝风主持公道向红袖宫追讨凶手，武林中人也就不会认为是血狼帮欺负女子意图不轨了。
    听了欧阳逸的话，铁手暗道不好，若果连欧阳逸也不能阻止这些江湖好汉，那么一场杀伐岂非就已经避免不了了？
    铁手诚恳地对欧阳逸道：“欧阳公子，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待我查明真相，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待，给各位江湖好汉各位李汝风庄主生前至交好友们一个交待。当然，如果各位信得过我铁手。”
    欧阳逸并不答话，他略微侧身回头，似乎是在看独孤梦等人的意思，铁手追寻着他的眼光，看到了独孤梦和两个颇为威严的汉子站在一起，虽然暂时想不出那是什么人物，但是只看做派也可以知道那二人都是江湖上手握权柄的实力人物。在三人身后的阴影中，似乎还有一个人，可是距离实在太远，逆着阳光，模模糊糊让人看不清楚。
    此时欧阳逸已经转头，面对铁手，道：“铁二爷说话，我们自然信得过，不过，我也总得给众位江湖好汉一个交待才行。在下不才，愿与铁二爷交手三招，二爷若能逼退在下一步，就算在下输了，我们也答应二爷的要求，给二爷十天时间，我们在这里等待，十天之内，绝对不会犯红袖宫秋毫。”
    铁手知道此时局势微妙，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引燃战火，所以毫不犹豫一点头，道：“好，二十天，十天太短，二十天之内我一定给各位一个交待。”
    欧阳逸微微一笑，道：“十五天。”
    铁手也笑了，道：“欧阳公子真是半点也不推让，好，就十五天，请恕铁手无礼了。”
    欧阳逸却折扇一摇，道：“且慢，若二爷三招内不能逼退我又当如何？”
    铁手道：“你说如何？”
    “那么就请二爷两不相帮，不要阻挠我等抓那个杀人凶手了！”
    铁手眉头轻邹，这是他意料得到的答案，看一眼那些背刀拿枪抬着云梯的江湖汉子，他点点头，道：“一言为定。”
    欧阳逸笑了：“一言为定，请！”
    他折扇轻摆，就那样淡定自若的站在铁手面前，以折扇朝地上虚划了一个圈子，地上沙石立刻如被刀刻一般深陷下去，恰成一个圆环绕着欧阳逸。面对名捕铁手，他似乎一点也不紧张，更似乎还有着必胜的把握一般。
    站在城楼上的谢依函，眼看着形式一直在变，听到欧阳逸那些貌似大义凛然的话语，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角，眼看着铁手竟然答应了这个小人的要求，也不知对方会使出什么奸诈之计，暗害铁手，以铁手温良谦恭的性格，岂非会上了奸人之当？
    不知为何，她很关心铁手，她不怕和这些李汝风所谓的朋友们对决，为了红袖宫为了红袖宫的姐妹为了她们的家园，她不怕，她甘愿面对。可是，她却不希望铁手为了红袖宫受到什么伤害。因为她很少看到一个男子，可以这样磊落，她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如此磊落的男子了，这样的男子，才称得上是汉子，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她告诉自己不能让铁手上了小人的当，是因为她不愿被红袖宫请来的客人受到一点伤害，可是她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理由根本不成为理由，让她一时心乱如麻，不为了一场战役一场杀伐，为的却不过是眼前一人与千百人对阵的汉子，为的却不过是眼前一人要挡住千百人的男子。
    但是铁手和欧阳逸的战斗眼看就要开始了，欧阳逸已经划下了道，就等着铁手出招了。谢依函脚一剁，随手将令旗交给身边的一位绿衣红袖的女子，这女子并不蒙面，有一种高傲的气质，换句话说也可以是冷漠，她是在铁手下了城楼后才出现的。谢依函匆匆道：“瑛，你来指挥。”话音还在空中飘荡，人已飞身跳下城楼，向铁手飞去。
    那绿衣红袖的女子接了令旗，看着谢依函的背影，无声的摇了摇头，可是脸上却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她似乎是个冰山上的来客，总与人保持着距离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女子名叫黄瑛，是“红袖天香”另一位领袖，只是她不爱与人交往，更恨与男子交往，所以江湖只知谢依函而不知有黄瑛。
    看到谢依函冲来，欧阳逸摇了摇折扇，道：“谢女侠要一起来吗？也好，还是三招，约定不改。”他似乎毫不把红袖宫精英卫队红袖天香的领袖之一谢依函放在眼里，或者，他连铁手也没有放在眼里。
    谢依函冷哼一声，转头对铁手道：“铁手，这一战让我来吧，你是红袖宫的客人，人家找的是我们红袖宫，怎么可以让你代我们受过。”
    铁手道：“谢姑娘，哦，谢依函，这是我与欧阳公子的约定，就让我来完成吧，好吗？”
    谢依函看着铁手，有些急了，道：“这些人个个奸诈狡赖，你怎知他不会出什么阴谋诡计陷害于你？你为人老实，莫要上当了啊。你、你听我一次好吗？”她急得眼眶都有些红了。
    铁手一呆：“这、这个，依函，请信任我吧，而且欧阳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欧阳逸有趣的看着铁手，道：“哦，明白了，我还奇怪铁二爷为何抛下天下繁花来到红袖宫，却原来这里还有一支、一支骄艳的牡丹，却原来、只为这一支惊艳骄纵的牡丹。”
    谢依函又气又羞，指着欧阳逸的鼻子道：“你、你，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欧阳逸哈哈一笑，道：“真的有刺。”
    铁手眼看这样闹下去，谢依函必得动手了，只有一横身，拦在了谢依函身前，对她低声道：“你且回到城楼之上，这一战，我至少也有八分的胜算，你只需注意独孤梦等人动向，莫要别生枝节就好，可能听我这一次吗？”
    这一次，二人贴的如此之近，铁手的气息似乎已经吹到了她的耳边她的鼻尖，她的唇是如此的红，她的脸颊也如抹上了一层胭脂。
    谢依函退回了城楼之上，黄瑛看看她，也不说话。而她，则一直看着城楼下的铁手，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为何这个男子所说的话总让她不能拒绝？
    铁手与欧阳逸双双抱拳，这一战已经开始，当诗侠遇上了名捕，谁胜谁负？当名捕遇上了诗侠，谁强谁弱？
    城楼上，一朵如火的枫叶飘落，飘到了欧阳逸与铁手头顶，立刻被气流撕成了粉碎，二人虽还未交手，杀气却已经充沛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