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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篇 第十一回 狼口余生

    雷狱持剑纵横江湖数载,怕过谁来,此时竟是不由得心慌,暗叫不妙,闪身进了铁铺,里面空无一人,连火炉都没有一丝火星,雷狱懊悔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顺手提了把锈剑,冲出后门。还未及观察环境地势,后心要害已有感应,雷狱反应神速,回身一剑直击对手周身大穴,偷袭者见他看也不看便能对准自己死穴,骇然之下,只得闪避。雷狱已看清对手乃一蒙面之人,正要出言问询,又有四股剑气逼到,雷狱愤怒间,力灌铁剑,纯以内力将四下攻势一一挡开,转而进攻,由守到攻只是一瞬间而已!
    雷狱看准对手乃是五人,其中一人正握着狼牙剑,雷狱心下一宽,一着屠狼斩冲他而去,那人虽握有狼剑,却不足以抵御雷狱的内劲,后退几步,正要转攻,雷狱踏上又将他逼住,其余四人纷纷相助,雷狱忽然笑道:“原来是众位师兄到了,大家自家兄弟何必蒙面!”
    一人阴笑道:“我们怕你阴间复仇呢!”
    五人偷袭雷狱,虽然尚未占到便宜,实际已抢得先机,雷狱左右支绌,虽未呈败相,也是颇有不得施展之势。雷狱看五人脚步移动颇有章法,手中狼剑招数似是而非,时而像四方四相之阵,时而又像五行之阵,不由得颇为惊讶,雷狱博学,武学造诣非同小可,再支得一阵,已将他们路数摸得八九不离十,他早已看出,阵法的变换,全由那个持狼剑的人掌控,五人中也正是这人明显技高一筹。
    雷狱脑中忽地转念,立刻显出一副难以支撑的架势,被几人连连近身,险象环生,其中一剑险些刺中他眉心。那持狼剑之人,忽然跃出战圈,手弹狼剑,登时一阵嗡嗡之声,其余四人像是听到号令,四剑齐上,转眼又成四相之阵,雷狱早已看透,其中一人是实,其他是虚,暗道:死期到了!飞身跃起,正要出招,身后狼剑已到,雷狱身在空中,无法闪避,回手一剑,两人兵刃接触,雷狱的铁剑无声的断为两截。四人见机会已到,不等雷狱落地便自不同方向出剑,满以为可以将他刺穿,却不料雷狱便将手中半截短剑掷出,扑的一声,插入一人前额,那人登时毙命。
    红光之下,雷狱两手已握住两人的剑身,而肩膀被第三人刺穿,雷狱忍痛用力,扭断两柄剑,转手插进了两对手的天灵,此时,身后刺中肩膀的剑身还留在肉里,但持剑之人已是大惊失色,他见雷狱带伤徒手断剑毙敌,手中一颤,撒了剑柄就要撤身逃跑,哪知胸膛前突然突出剑尖,自己身体竟被一股大力推向雷狱。雷狱杀了两人后,急转身想对付那伤自己之人,却见他突然扑向自己,雷狱神速推出一拳,咔啦一声,那人被打断了肋骨,但身体仍是抱住了雷狱,雷雨只觉左肋一凉,自己竟被一剑穿了身体!雷狱反应够快,急速后跃,伤口顿时血如泉涌,雷狱坐地,出手点了自己穴道,再定睛看去,只见那持狼剑之人,将剑自同伴尸体内拔出,走向雷狱。适才却是他乘同伴撒剑时,陡然出击,先穿了同伴,又穿了雷狱,雷狱视线被挡,也未料此人竟会以自己同伙为掩护,将自己伤了!
    雷狱伤重,却未中要害,眼见对手走向自己,这才将肩膀上的剑拔出,准备最后一击。那蒙面人住脚,闷声道:“雷狱!你若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或可饶你不死!”
    雷狱笑道:“想问当年谁是灭你满门的仇人吗?”
    蒙面人停了一停,知道瞒不了他,伸手扯去脸上的黑布,正是雷剑。
    “不错!念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饶了你也无妨!”
    雷狱摇头道:“救命之恩?阿剑,你还是不成熟啊!”
    雷剑不明其意,道:“你这是何意!”
    雷狱道:“就你现在的样子,只怕使不得狼牙剑,你会被此剑所害!我不放心啊。”
    雷剑道:“少废话!你说是不说!”
    雷狱道:“也罢,你若胜得了我,我便告诉你。”
    雷剑笑道:“你是找死了!”说完,毫不留情地击向雷狱,眼见雷狱身带重伤,如何能挡。只在利刃触及雷狱的一霎那,雷狱出手,雷剑登时感到眼前全是剑影,骇异之时,周身剧痛,再看雷狱,早退到十步之外!呼吸之间,胜败移位。
    雷剑暗道不妙,知道自己中招,还不知如何中的,直挺挺地站在当地,茫然问道:“你……几剑?”
    雷狱再次坐倒在地,道:“数数你的伤口。”
    雷剑移动身子,剧痛再次袭来,雷剑叫了一声,也坐倒在地。九剑!这九剑一气呵成,迅急异常,想当年石铮镖局中狂屠武林志士时,那剑速已被惊叹为神来之笔,不想自己学艺几年,竟看不透这九剑的来历!
    雷狱喘息道:“若非我已受重伤,只怕你已没命!”雷剑心知此言非虚,但仍不想放弃,此时雷狱也是重伤,鹿死谁手尚未定论!雷剑挣扎起身,却受不了那九处致命之伤的痛楚,翻身跌倒,正当他趴在地上,伸手欲取狼牙剑时,却见雷狱一手捂伤走到了他身前,雷剑把眼一闭暗叫:罢了!
    雷狱艰难地拾起狼牙剑,对准了雷剑的身体,却迟迟不落下。雷剑大感意外,他何曾见过雷狱杀人会有犹豫。
    忽听雷狱长叹一声,握剑的手也放了下来,雷剑几乎不敢相信。雷狱道:“也罢,你若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或可饶你不死。”
    雷剑不语,心中却在捉摸这句话的可靠性。
    “这四个人可是狼牙剑派的?”
    “是。”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雷剑心道:我若如实回答,必然让他知晓那日偷听了他与赵作的谈话,那他必然会杀我灭口,以免我找他报大哥之仇,我且骗他一骗,但叫我今日不死,日后定当回来报仇!
    “那日我们同住一家客栈,我偷瞧了他们的武功路数,才知是狼派余党,我想擒祝蝴们逼问当年之事,才知他们是来杀你的,我便要与他们同来。”
    “那么,是他们告诉你我就是你的仇人了?”
    “不是,是我在红袖帮探得的消息。”雷剑便把红袖帮经过讲述一遍,这一节倒是不用撒谎,但不得不免去无智堂那一段。
    雷狱喃喃道:“红袖帮!红袖帮!哼!”
    雷剑见雷狱面色不善,忙补道:“当时她们说的在情在理,我也就信了,现在想想,却是诸多破绽!”
    雷狱并未理会,问道:“这阵法可是你教他们的?”
    “不全是,只是后来几招是。”
    雷狱笑道:“不错,最后几招分明是让他们送死,以此让你一击得手。哼,这几个笨蛋,可上了你的当了!”
    雷剑不知此时该当求饶还是硬到底,反正自己已无力偷袭,只得听天由命了。雷狱盯了他半晌,道:“阿剑,你究竟是聪明呢还是一个傻瓜呢!想当年,你虽然身怀武功,却是个不入流的小孩,尽管如此,却能从那个灭祖教高手断魂钩手下几次脱身,换作别人哪有这本事,你当年初涉江湖便能在惊涛骇浪中每每逢凶化吉,皆因你会用智!而如今,你已算得武林一流高手,行事却不再冷静,险些成为仇人杀人之刀……为何,为何一涉及家仇,你便满身混沌,不能自已……如此,真不如废掉你的武功……”
    “不!义父!雷剑知错!义父开恩,孩儿一时鲁莽误听人言悔之不及,求义父开恩!义父,孩儿知错,义父……”虽然此时浑身带伤,雷剑却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支撑着爬起身,跪在雷狱身前,磕头如捣蒜。几年非人的磨炼,几年的忍辱负重,深山中活饮人血,生食兽肉,十年三千多天,无一日不回想家人受苦的惨状,为此叛出师门,与兽为伍,终于换来今日的成就,岂能一旦放弃,那真是生不如死!
    若雷狱要一剑取了他性命,雷剑或许不会求饶,若要剥夺他十年的努力,生何可恋?
    雷剑磕得额头出血,声泪俱下,仍是不停:“义父,孩儿知错,我去灭了红袖帮,为您出气,求您手下留情……”
    雷狱又是一声长叹,转身缓缓离去,雷剑伏在地上,许久不敢起身,待确定雷狱确实远去,身子一瘫,软倒在地,心中余悸未消,只感到越来越累,慢慢合上了眼睛……
    朦胧中,雷剑感到周身伤口时而疼痛,时而松缓,直到终于一切都静了下来,雷剑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个屋顶,没什么特别,与一般农家屋舍没有两样,慢慢地,雷剑想起来:是被雷狱击败了。雷剑目光四下游动,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却不是一丝不挂。浑身上下被白布缠得严严实实,也难怪,雷狱那九剑快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且之前从未施展过,自己自然不会学到,脑中一会儿恼怒一会烦躁,乱七八糟,竟全不去想自己身处何地。
    “心泰哥哥,你醒了……”耳边轻柔的呼唤将雷剑拉了回来,雷剑登时心中平和万分。
    “你……是芸儿妹妹?”
    秦芸双眼通红,坐在了雷剑床边,雷剑叹道:“险些见不着你了!”说得秦芸心中难过,泪止不住地掉,她不敢扑到雷剑怀里,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干落泪。雷剑手臂伤得不严重,为秦芸擦去泪水,轻声问道:“小梅呢?”
    秦芸没有回答,哽咽道:“你……不是说不去杀人么……怎么……我见到你时,你都是血……我还以为……我好担心……”
    雷剑强挤笑容道:“我怎么会死,我还要和你一起去云南,去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我答应的事怎会忘了。”
    秦芸道:“心泰哥哥,你伤好以后我们就去好不好?”语气几近哀求。
    雷剑连连点头,道:“好好,你要去哪里都行。”秦芸欣慰之下听不出雷剑其实是在敷衍。
    金刀给秦芸姐妹安排的地方果然隐秘,不是没事找事的人绝寻不到这里,傍山靠水,食物供应一应俱全,雷剑暗暗感激金刀,反正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干脆安心养伤,只是雷剑每日独自运气,这内力打炼却是不能间断,脑中努力回想雷狱哪一记杀招,虽未看清如何出手,但依照自己身上伤口部位,结合当时两人的站位距离等各种因素,联想各种可能出手的方法,细细推敲,由于当时雷狱出手突然,剑速也快,自己中剑之后,竟不知晓各处伤痕先后顺序。雷剑一日难熬之下,悄悄解下全身的白布,细细察看周身伤口严重程度,只希望能在当中悟出些什么,可惜自己身强力壮,伤口早好了不少,少不得加倍细细查看一番。
    “啊!哥哥!你怎么……”
    小梅不知何时闯进屋来,吓得雷剑忙盖好身体,秦芸闻声跑入,连问怎么了,小梅红了脸不说话,雷剑嘿嘿笑道:“没事,正要去出恭。”
    小梅小声道:“那也不用全解下来吧……”
    秦芸一把掀开雷剑的被子,阴了脸道:“你这是做什么?”雷剑倒没料到芸儿妹妹这么大胆,急扯回来盖好道:“我的伤,那个好了。正要去找衣服。”秦芸道:“衣服吗?烧了!”
    “什么?”
    “烧了。”
    “那……为什么?”
    “满身是血和破洞,小梅和我都不敢洗,扔了也不好,干脆烧了。”
    “芸儿,你别说笑,你这让我怎么……”
    秦芸沉着脸道:“要不,你穿我的?”
    小梅笑道:“我去拿。”
    雷剑也笑道:“妹子,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秦芸一声不吭,转身出了房间,带好门后,咔嚓一声,将雷剑反锁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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