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篇 第二十回 活心剑法
莫瑞齐长剑一摆,道:“你听说过我师父,也不奇怪,但他老人家侠踪少现,你未必便见过我的剑法,今日就叫你见识一下!来吧!”
雷狱不动,只道:“呵呵,‘侠剑’梁锋的确向来与世无争,这套‘活心剑法’当世只有他一人能得其要领,不过看你小小年纪,竟也练至‘活心’这一层,实在不易,不知梁大侠如今是否已练成赦罪剑”
莫瑞齐听他说着,心里暗惊。活心剑法共分三层,初学者若潜心钻研,可练成第一层“有理剑”,资质不凡者,耗尽精力可练成“活心剑”,之后,若得天赐机缘,可领悟最高层“赦罪剑”。若说第一层人人都可练成,那第二层便是一道坎,昔日江湖上活心派的成名高手都只练至活心一层便不再进境,因此,江湖上将这一剑法称为活心剑法。众多高手死时尚对这第三层耿耿于怀,钻研来钻研去,只得一句话:得天赐机缘者,可练成赦罪剑。
随着活心派中人先后逝去,此派人渐少,有慕名投师者,也再找不到地方,活心派退出江湖三十余载,只剩些武林前辈还依稀记得。此时莫瑞齐听得雷狱言语,竟是对这一剑法颇为了解,打出意料。
“看少侠杀人的手段,只怕这活心一层也是初窥门径,不如指点小徒几招如何?”
莫瑞齐拿到了欺师令牌,又看出雷狱是个高手,暗忖这狼牙剑今日凭我一人之力怕是毁不掉了,走为上策吧。当下抱拳一笑:“那就献丑了。”
见心忙全身戒备,却见莫瑞齐转身跑出了密室,雷狱一闪便跟了上去,两人动作奇快,见心半天才回过神来,忙也追了上去。
出了密室,见心发现那扇门竟是一堵墙,再看如今的地方,是一件正经的卧室,见心出了这间屋,才算进入真正的无义堂。见心不知两人跑到哪里去了,便自己摸索着往外走,不时地看到地上横着几具尸体,皆衣冠不整,想是让莫瑞齐翻过了。终于走到了正堂,满地都是死人,见心暗叹那小孩下手忒无情了些,也暗叹他果然身手不凡。
见心走出正堂,见这是一出树木茂密所在,不敢乱走,呆在当地。突然又看看手中的狼剑,暗想:与赵邬二人打斗时,使得都是那几本要诀上的功夫,那那四本秘籍是真的没错了,只是自己练不纯熟,不得要领而已。见心下地窖时将四本秘籍揣了起来,此时忍不住又拿出剑诀看了起来,此时再看,便立刻明白:狼剑派功夫是先把自己置于死地,若不想杀对手,那自己不被对手所害也会死在自己手里,这种风格真是野性十足,看看剑诀,几乎每招每式都旨在一招毙敌。
见心放下狼剑,见了根树枝比划了起来,有多次劲力不到位,便一树枝打在自己身上,若是拿狼剑练习,早上西天了。
才练一会儿,便听见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见心忙揣起秘籍,提起狼剑看着走来的身影。
雷狱左手提剑,右手提着莫瑞齐走了过来。见心见莫瑞齐已被擒获,放下了心。
雷狱把莫瑞齐扔到地上,道:“你们有几路人马到了无智堂?”
莫瑞齐被点穴道,嘴还能说话,却不回答问题,哼起了山东地方小曲。雷狱把剑插到地上,问道:“这柄剑是谁铸的?”莫瑞齐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
雷狱厉声道:“再不说,我点你哑穴,再让你零碎受苦!”
见心暗道:师父出手残忍,这小子只怕不得好死了,说不定又让我去剥他的皮,得想办法推托才好。
雷狱见莫瑞齐不理,冷笑道:“小子,看来你还不知我的手段!”
莫瑞齐眼睛睁开一条缝,道:“看阁下手段,便是最近江湖上的‘玉面血狼’雷狱了,小爷我见过被你杀死的人的样子。今日倒想看看你怎么对付我!”
雷狱大出意料,见心也是一惊,还没见过这般找死的人,对方还是个孩子。
雷狱一伸手,在他脖颈处戳破一个小血口,有一丝鲜血流了出来,接着右手搭上他的肩。只见一道小血柱,从血孔激出,这一丝细流竟片刻便将他身前的衣襟染红,莫瑞齐睁着眼看着这一丝血流自自己身体内射出,竟是脸无惧色,笑道:“我早知自己一腔热血时常沸腾,却不知如此激烈,哈....”
雷狱手下加劲,血柱开始变粗,对见心道:“你看好了,这是‘嗜血掌’,功力够的话,击中敌人,可立即使他体内血液猛涨,内力不济者,必被这掌打得血管爆裂。欲使此掌,须将全身真气聚于掌心,自人穴道处灌入。瞬间运气可毙敌当场,缓慢运气便是这样了....”
此时血柱更粗,见心几乎不忍再看,雷狱冷笑道:“莫少侠,年纪轻轻便要命丧于此,不觉可惜么?你有何心愿,说来听听。”
莫瑞齐的小脸已然发白,但神色仍是自若,叹了口气说:“陆放翁有言,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小爷我虽然自认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无怨无悔,只是仍存一丝遗憾。哎,我说姓雷的,你若好心,便等鞑子被赶走后,别忘了这一天给我烧点纸钱,告诉我一声吧。”
见心见他此时还敢出戏言,竟忍不住替他担心。见心自认自己早没了是非之心,但此时见莫瑞齐如此,竟隐隐有些敬佩。
雷狱阴着脸道:“雷某佩服!你越是硬,我越是痛快!”
见心见那血柱猛地加粗几倍,莫瑞齐沐浴鲜血,仍不求饶,心底猛地涌上一声:“住手!”
雷狱转头看着见心,道:“你要我饶他?哼!”
见心惊觉自己失言,只得道:“师父,我们不是要他带路去找无智堂吗?”
雷狱道:“小子,你还是撇不下那些所谓的正道情谊阿!那在你在生死之间,看来是选择自己死了。如此,你走吧,我教不了你了!”
见心一股自暴自弃夹杂着争强好胜的念头霎时占据了全身,狠狠道:“弟子只想领教他的活心剑法!我不信这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子能比我厉害!”
雷狱冷笑道:“如此甚好!你记着,你对别人使嗜血掌而缓慢运气时,一定等一波真气走完再收掌,不然反受其害!”
见心心道:连内力也是这般伤人伤己!
莫瑞齐浑身是血,却还没死。雷狱收掌,血流立刻减缓,转身对见心道:“小子!我看你是该自己去体验一下江湖险恶,过一段时间若你还存妇人之仁!不用我下手,你也会死于他人之手!”
见心咬牙道:“未必!”
雷狱收了狼剑转身便走,道:“果真如此,咱师徒下次见面,我要看到这个莫瑞齐的人头,否则....”说着,手一挥,一件暗器飞向见心,身影早消失在林中。
见心伸手接住,见是杨放头上的铁簪,知道自己若不杀了莫瑞齐,自己便会死。他转身见莫瑞齐正在闭目调息,暗想:这小子功夫远在我之上,虽然失血很多,我未必便胜得了他,正好趁此功夫,我临阵磨磨枪。想着,便又翻开剑诀练起来。
又是半晌,直累得满头是汗,坐到地上歇息。忽然一个声音道:“多谢小师父不杀之恩。”
见心吓了一跳,跳起身站定。见莫瑞齐站了起来,手提长剑,正作揖行礼。
见心知他立时就要动手,欺他体力未复,运十成劲打了过去,口中大叫:“拿命来!”
莫瑞齐一愣,见心早已攻到,忙摆剑相迎。见心一心想取对手性命,下手也不容情,狼牙剑派的招数也伤不到自己了,虽然偶尔仍是不到位,总算跟莫瑞齐扯个平手。怎奈这饥饿问题再现,见心刚才又手舞足蹈的练了半天,先没力气的竟是自己。
见心一脚“千狼舞”踢向莫瑞齐下阴,莫瑞齐原本可以挺剑横削,却闪身避开。连过几招,见心便发现似乎对手的招数攻击性不强,只是阻止自己进攻罢了,心道:如此甚好,待我拿上一把剑,你这小子就死定了!
见心边打边退,退回了无义堂,撇眼见到地上一柄剑,一把抄在手中,退了几步,道:“臭小子!你的头我是要定了!”说着使剑诀攻上。莫瑞齐只觉见心剑上所带内力不凡,不敢轻敌,一挥剑便要将他的兵刃削断,心中转了个念头,又避开了。见心更加大胆,频频进攻,几次力道使不好,险些砍中自己之际,总被莫瑞齐干扰而得救,不由得大喜,心道:哈,这活心剑法果然名副其实,连对手都能救。这般与人动手怎么会胜。这时,莫瑞齐边打边退,一直退回密室。
见心一剑刺来,莫瑞齐终于与他兵刃相交,当的一声,见心手中剑剩了半截。见心气馁,知道不是对手,道:“好剑!你动手吧。”
“多谢小师父活命之恩。莫瑞齐感恩带德!”
见心诧异地看着说话之人,不知是何用意,道:“小僧栽在你手,要杀便杀,耍什么花样!”
莫瑞齐道:“此处是密室,无人能来,小师父也不必隐瞒了。”
见心不知所云。
莫瑞齐叹道:“小师父如此高义,再下年纪虽幼,却是识大体之人。适才雷狱取我性命之时,多亏小师父出言相救。”
见心道:“原来你说这个。我没什么好心,只是想领教以下施主的活心剑法而已。”
“在下运气冲穴之际,心无旁骛,小师父却不趁机下手,可见是光明磊落之人。小弟佩服。”
见心一拍脑袋道:“原来你在冲穴啊!还以为你在调息。哼!早知道那时就一剑杀了你了!”
见心恶狠狠的话好像莫瑞齐都没听见,道:“小师父假装与在下动手,却不使全力,却将我引到这里,伺机放我走”
见心只道他出言讥讽,打断他道:“小僧功夫不到家,却也容不得你这般嘲讽!”
莫瑞齐忙作揖赔罪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师父内力深厚,我怎会看不出来。而且剑法多变,小弟初窥活心剑门径,怎是小师父的对手。小师傅故意将劲力使得看上去刚猛,却没什么实劲,小师父若有心杀我,那刺我百汇穴,腰间,咽喉几剑早要了我的性命。而小师父却宅心仁厚,故意使不到位,而且小师父不想占我便宜,故意练剑消耗自己体力”
见心见他说的诚恳,显然不是有意嘲讽,暗叹造化弄人,世上竟还有“冤枉坏人”的事发生,好人做不了了,连坏人已不能做么?见心又涌起一股怨气,盯着莫瑞齐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越看越是不顺眼,突然指着他道:“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自作聪明!”
莫瑞齐被他骂得一愣,又看看自己,随即“明白”了,脱下外衣不好意思道:“嘿我杀那个杨放时,只是看他这件衣服很好,可从没想过要扮他的样。小师父教训的是,小弟下次不会这么鲁莽了。”
见心手停在当处,说不出话来。
莫瑞齐道:“小师父怎会叫那个玉面血狼师父。他的行径可和你不配啊。”
“他就是我师父!”见心没好气道。
莫瑞齐忙道:“对不起,小弟没有责怪之意。恩,看小师父刚才视死如归,决不是狼牙剑派中人那么贪生怕死,定是和我师祖一样,假装拜他人为师”
见心心道:今日算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懒得再解释,转身便要离去。莫瑞齐赶上几步道:“小师父,还没请教法号,哦,我叫莫瑞齐,泰安人,我是活心剑派的小辈哎,小师父别走这么快,你我一见如故哎呀,小师父,你真是好脚力”
莫瑞齐失血不少,又与见心缠斗许久,此时一身大汗,渐渐不支,见心走地快,莫瑞齐赶得几步,便觉眼前一黑晕倒在地,见心停住脚步,走到他身边暗想:师父说拿不到他人头,便不认我这个徒弟,只怕还饶不了我,我功夫不及他,若不此时动手,便没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