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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小宴

    初冬之后转眼就是新年。来到梁城已经超过了一年,却由于萧若清和秦越澜那略有自闭的研究型的生活方式,将这本应该是波澜起伏的一年过得像是清淡的浮云流水。李家父子自然是来到小院和他们一起过年,晚饭过后,小宝便抱着两根大大的糖葫芦窝在李城贺的怀里,使劲地仰着头,笑眯眯地盯着天上的烟花看着,而萧若清和秦越澜则盯着李城贺怀里那可爱的小宝看,心里还想着,不知道独自在江州的余鸣小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宋昭祀曾经在大年初一那天请陈师傅送来了一些宫里的美食,还特地带来了消息说,他的父皇已经允许他在新年庆典之后,出去开衙建府,而且还允许了他求的那个城北离沈家小院不十分远的一个宅子。这样的消息对于四皇子殿下自然是极好极好的,可是对于萧若清和秦越澜,便惨了点,地下室众多的药粉恐怕要换个地方藏好才行。
    孔辰溪在新年的初六那天,特地起大早来到了沈家小院,甚至就连勤奋不懒床的秦越澜都是在睡眼朦胧被他叫醒,扭头一看,天还是黑的。
    孔辰溪是特地来为三皇子送请帖来的,请他们沈氏兄弟今晚一同前去三皇子府赴宴。并没有给他们什么辩白或是编造理由的机会和时间,直接将两个人从被窝中抓起,丢进了孔辰溪那辆豪华舒适的马车,三人就这样一起先去了孔府,等待晚上赴宴。
    虽然十分不满孔辰溪如此霸道的做法,但是想想,在过去的半年里曾经推拒了孔辰溪多少次的邀请,两人心里的那一点点不满的小火苗愣是不敢继续燃烧,只能在表面做若无其事状,或是在孔府里给孔侍郎拜年,或是欣赏孔府冬日景观,或是品评一下孔府的美食,就这样,在孔辰溪那略有气愤又夹杂着得意的目光的注视下,三人一起胡乱拖着时间,直到天色将黑,才出门去三皇子府赴宴。
    三皇子府离孔府并不远,甚至,若是不乘坐马车,可能慢走十几分钟便能够到达,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三皇子早早便在府门口等着,终于看到了孔辰溪那招牌式的马车飞速奔来,迎上前去,笑着对马车上刚刚走下来的沈家兄弟说道:“你们两人果真是如梁城传闻的那样,真是难请得很啊。”
    萧若清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是我们兄弟怠慢了。之前我们总是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去采药制药了,没有经常来拜见三殿下,真是对不住。而且三殿下公事繁忙,平时和辰公子也需要独处,我们哪里好随便打扰啊。”
    三皇子定定地看着萧若清,把萧若清看得浑身不自在外加心里发毛,好半天,才招呼众人进入客厅里。客厅里灯火通明,富丽堂皇,也异常地宽敞,可是却只摆了六组软榻和小桌,每个小桌最多只能够容纳两个人坐在后面,而其中的四张桌子后面已经坐好了人,众人见到三皇子牵着孔辰溪进来,纷纷起身见礼,众人又是一通客气地招呼了,才再次落座。
    三皇子将萧若清和秦越澜安排到他和孔辰溪的下首,并将厅内的众人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在萧若清和秦越澜的下首两位,便是今年书院里新晋的两名学子,名字分别叫做李相文和杨锦贤,均是一副器宇轩昂的有为少年样子,听说是今年最为出色的两位考生。而坐在对面的六位,来头可就无比吓人了,分别是魏国多年来一直负责梁城的城防军的铁沉将军,皇城禁卫军的二号人物沈介生将军,思闻书院的黄良舟夫子,礼部尚书周煜东,吏部的尚书王韬雨和侍郎王洪群。至于孔辰溪的叔叔孔侍郎,可能是因为还不够资格的缘故,却没有出现。
    三皇子向其他人介绍说,被他亲自迎来的这两位,便是年纪轻轻,却有本事将孔辰溪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轰动了整个梁城的名医沈家兄弟。而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不仅仅只是医术精湛而已,沈清之就曾经在初秋的士子大会上随意地吟出了一首极富深远禅意的“有寄心常静,无求味最长。儿童擒柳絮,不得也无妨。”真不知道这沈家兄弟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的压箱底的本事没有拿出来。
    听了三皇子如此介绍,厅内其余客人顿时对这沈家兄弟刮目相看,也终于能够了解为什么在这样的高官和文人的聚会当中,三殿下非要等待这两个草根大夫的到来。
    众人杯觥交错,随意谈论新年的一些见闻,气氛倒也一直很融洽。三皇子和孔辰溪很会引导话题,在场的十位客人,每个人都不会感觉自己被冷落。对面的思闻书院的那位黄良舟夫子看着对面那两个姓沈的年轻人,一整个晚上虽然话并不多,却是字字珠玑,总在最关键的地方一针见血,越看越有爱才之心,便开口问道:
    “沈清之,沈澜之,你们可知道,如今想要进入我魏国朝堂,或是为官造福一方,考进我们思闻书院,优秀的士子可以得到众位夫子的推荐,并请夫子帮着向合适的部门介绍,才是最好最快的仕途途径。你们也可以说是有才之人了,为什么不去参加思闻书院的考试,想着为国家效力呢?”
    这个问题,其实在整个晚间的宴会中,这个老夫子已经反复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了,再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仿佛就有些怠慢了,于是萧若清便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黄夫子,不是我们不为国家效力,其实我们兄弟二人的喜好就在于钻研医术,游历山水而已,从来都没有过做官的念头,每天在屋子里看看书,弄弄药,就觉得无比的快活了,可能这便是所谓的人各有志吧。而且,作为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也是为国家效力的另一种方式啊。”
    听了这样的回答,黄夫子倒还没说什么,毕竟人家已经说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只是略有惋惜罢了。可是,旁边的那两位思闻书院的新晋学子却不高兴了,其中那个杨锦贤便直接向着萧若清发问道:
    “这位沈家的大公子,我极不赞同你的观点。你说的人各有志,难道就是想用父母给你的有用之身每天去游山玩水,或是侍花弄草,胸无大志,自己空有一些本事,却不用来报效朝廷,面对德高望重的夫子的教诲,只随意的一句‘人各有志’便罢了?这样的话,可对得起祖宗,可对的起父母?”
    萧若清本来便是抱着十分随意的态度来参加这个宴会的,却不想时间都已经过了大半,此时却遇到这样责难,毫无意义不说,也十分地无聊。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三皇子和孔辰溪,却只见他们两个自顾自地喝着酒,并不理这边的事情,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想来也是抱着要看好戏的态度。这样的认知让萧若清恨得直咬牙,却只能独自面对那个杨某人的发难,说道:
    “其实我觉得,人生在世,不管是父母也好,祖宗也好,都不能够代替我们每一个人去过日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们虽然会对我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期望,但是,他们最根本的期望,尤其是作为父母的,最希望的还是我们的一生都平安喜乐。
    再从另一个角度看,比如说,若是我的父母亲渴望我日后入朝为官,或是造福一方百姓,那么他们难免就会向我从小灌输各种各样的、以后要报效国家的想法;若是他们渴望我经商,那么他们就会在我小的时候带我去了解什么是商业,什么是低买高卖。可是,在我的小时候,我的母亲唯一的希望,便是我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而已。后来母亲去世,我便遵从了她的意愿,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天都在欢喜中度过,我觉得,我是对得起我的母亲的。”
    萧若清的话,让在整个宴厅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短暂的沉思。而后,那位吏部尚书王韬雨却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沈大公子,恕我冒昧,在下窃以为,人生在世,母亲固然是对自己有着生育之恩,但是,堂堂的大好男儿本应该跟从自己的父亲,报效国家才对,而不是只听信深宅当中的妇人之见,草草地决定了自己的前途。
    在你看来,你的母亲只希望你今后能够平安生活而已,其实,全天下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都是抱有同样的想法,就连我府上的孩子们,每天也都被贱内疼爱得不像样,也是一心想让他们一生都过得平安喜乐。但是,对于孩子今后即将选择的道路,却应该是由我这个做父亲的来决定,而且,这样的决定也不见得就会和那渴望孩子平安喜乐的愿望相冲突。”
    萧若清听到了这样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心里却在哀叹,这样的话题怎么说起了没完,口里却继续说道:
    “尚书大人,我认为,您的话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虽然还是有些偏颇。您说在家中常年不见识外面的世界的那些个妇人,不应该去左右自己子女的未来人生。在这句话当中,首先,我想,您说的应该只是一般的妇人,而我的母亲,她是个奇女子。其次,就算略过我的母亲不谈,我认为,身为任何孩子的母亲,她都是绝对有资格、有能力来决定自己孩子未来的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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