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九一八，倭人有请（下）
方展宏刚才来找牛桦的时候，还真是满心喜悦，打算把她介绍到中央音乐学院去找个机会深造培养一下，当年方展宏考学时认识的考中央、中国音乐学院的 “同科同年”，有的现在已经毕业留校，在中央院任教了；估计让他们给牛桦介绍个教授系统的上上小课，训练训练技巧，应该是没问题的——反正牛桦家里也不缺钱，挑最贵的老师请呗！
可一谈之下，方展宏才知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是长在社会主义红旗下，这做人地差距咋就那么大捏？
照这个情况，要是真让牛桦回去要钱去中央音乐学院上小课，估计她那位“咱家有的是钱”的老妈，可能会疑心方展宏和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合伙蒙他们家的钱吧？再不然就是象牛桦这样，以为方展宏不想教这个傻姑娘，要把她往外推。
得了，看来这事还不能着急，慢慢来吧！毕竟才开学两个星期，牛桦现在基本还跟一般的乡下姑娘没什么分别，等她在北影这个大环境里熏陶一段时间，再上几天课，渐渐的不用人教，自然眼界也能打开了，也会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多么可笑了……反正她都耽误了十八年了，也不差这几个月。
想到这里，方展宏和蔼的微笑道：“牛桦，多得话我们以后慢慢再说。方老师今天先告诉你一点。你记好了，这是老师说地——一定要坚持练歌，那些港台的什么流行金曲，没事不要再唱了，以后全改练你喜欢的这种，玛丽亚凯莉的也行，莎拉布莱曼也行，维塔斯也行……考电影学院有加分的，懂不懂？你练好了，老师推荐你考比电影学院更好的、更适合你的学校。”
“我妈妈说电影学院是最好的学校！”牛桦立刻条件反射的应道：“考电影学院是我唯一的出路，是最能成明星地学校，是……”
“停！”方展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吧，总之你自己先坚持练歌，这你做地到吧？”
“有加分？”牛桦疑惑的问道。
“大大地加分！”方展宏异常坚定的答道，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什么话音儿啊，操！都是狗日的请柬给闹的。
牛大歌唱家似懂非懂的点头去了，方展宏呼出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摸出一包中南海来，点起一支抽了起来。
“方老师！”
刚抽了两口，听见身后有人叫，转过去一看。吕无忘一溜小跑地疾奔了过来，额头上微微有点汗，一脸的阳光灿烂。
同样是帅哥，有的人就帅得让人很讨厌，有的人却能男女通杀——吕无忘就绝对属于后一种。
方展宏每次看见这个学生，心里都很舒服开心，仿佛看见了自己初来北京时的那些少年轻狂地岁月。和当年在电影学院认识的那些表演系的帅哥兄弟们。
“来一根儿。”方展宏说着把烟盒递了过去，再吕无忘面前晃了晃。
“我……我不会。”吕无忘明显犹豫了一下，连忙两只手推了过来。
方展宏一脚就踹了过去，笑骂道：“小狗崽子，再跟我装抽你丫的！你们犊子几个天天躲在宿舍里，一包一包的磕烟，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让你光明正大的抽了又跟这儿装什么纯情少男？”
吕无忘嘿嘿一乐，接过烟盒来取出一支来点了。非常老到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清雾来。连忙把香烟打火机还给方展宏。
“以后你们几个到走廊上抽烟来，躲在宿舍里早晚把这房子给点了你们就痛快了……听没听见？”方展宏笑道：“甄老师他们班上我不管，我们班的男生抽烟属于人身自由，不管。”
方展宏倒不是鼓励他们抽烟，毕竟是有害健康的事；不过他们这个年龄的大男生，是家长老师越禁止什么他们越刻意要做什么，倒不如坦荡一点，他们反倒会自己有个节制。
“方老师，您……是不是也接到日本那些留学生的帖子了？”吕无忘吸两口烟，问道。
“怎么得？遭到美女邀请了吧？”方展宏笑道：“怎么跟你说的？”
“说想请南京人去，还说到时候会代表他们日本的先辈道歉。”吕无忘迟疑的道，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怎么说的，去不去？”
吕无忘笑了笑，道：“我说了，方老师去，我就去。”
“去！为什么不去？吃他娘，喝他娘，让小日本好好出点血。”方展宏笑道：“这个留学生会社地社长，是我的老相识了，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日本货，我得时不时的替两国人民教育他一下，免得他不懂得在中国该怎么做人。”
吕无忘一听就乐了，笑道：“枝子还说你们是朋友呢，我还在纳闷儿，原来是这么个朋友啊？”
“嘿嘿，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方展宏说着，深深地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胡天胡地的年纪……
……
“方展宏，这是日本来的渡边健一郎同学，他现在大三了。”
“一郎，这是导演系的方展宏，他是今年的新生。”
——方展宏第一次见到渡边健一郎，是罗康引荐的。
罗康这死胖子是个在日本长大的中国人，他老爸是驻日的中国武官，老妈在日本做访问学者。
罗胖子有个日本名字叫长岛信之，是渡边健一郎在东京的高中同学，大学回国学的是电影摄影；一个地道的日本左翼，中国愤青。
在一个各国学生聚集的圣诞舞会上，老师兄罗康带着方展宏这新鸟来“见世面”。
介绍他们认识的之前，方展宏证号看见渡边健一郎在一堆外国留学生群中，用英语笑谈正欢。
因为刚刚看见渡边在和一个美国人模样和北欧人模样的留学生分别握手，所以罗康一介绍，方展宏就主动伸出手去，要和渡边健一郎握手。
谁知渡边仿佛没有看见方展宏伸过来的手一样，啪的往后退了一步，非常正规的向方展宏鞠了一躬，说了句“请多关照”。
方展宏的手悬停在空气中，有些尴尬，连忙礼貌的点点头笑笑，罗康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老同学，道：“他这人，太拘谨了，讲礼貌，呵呵，礼貌礼貌。”
确实挺礼貌的，不过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后来舞会第二天，罗康请了前一天在舞会上认识的几个朋友，在学校的餐厅吃饭，吃得是广州菜。
座上大概五个人，四个中国人，就渡边健一郎一个日本人。
据说根据日本人的习惯，菜不上齐是不动筷子的，所以大家都很礼貌的尊重渡边健一郎，等着所有点的菜全上来了，才互相举筷让着准备开动。
谁知道渡边招手叫来了服务员，要了个大盘子——就当着方展宏等所有人的面，把每盘菜拨了一些到大盘子里，放在自己面前。
几个中国同学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这狗日的倒是非常礼貌，不停的道歉，不停的鞠躬点头，跟孙子似的，解释说他习惯了，在日本都是这么吃的。
罗康一看气氛沉闷，连忙出来解围说，这样好，这样好，这也是文明餐的吃法嘛！
确实挺文明的，但是还是觉得这么别扭呢？
吃完饭，说好是罗康请客，方展宏陪着他一起去柜台结账——柜台小姐告诉他们说，之前那个日本客人，已经付了五分之一的钱了，只要再付清剩下地就行了。
终于。方展宏一伙人里有个美术系的哥们儿不痛快了，嘟囔道：丫挺的几个意思啊？
罗康笑道：他这个人有点怪，不过AA制嘛，也没什么不好的。
方展宏当时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过后来很快他又在学校餐厅见到过几次渡边健一郎，发现这位已经来了中国三年的日本留学生，一点也不“怪”。
且不说他为什么跟美国学生、欧洲学生握手，惟独不跟中国同学握手这件事；就是他跟自己日本的同学在一起时，男男女女一桌吃饭，也从来没见他分餐吃，也没见他介意别人的口水；至于主动付账，更是没有的事儿。
方展宏稍微观察了一下。就得出了结论，心里窝着一股子邪火，实在有提个酒瓶子把这个渡边健一郎打成碎边满脸花的冲动。
但是他还真拿人家没脾气。
因为人家文明。
你说人家没跟你握手是不礼貌，可是人家向你鞠躬了呀？鞠躬还不比握手更有礼貌？你能挑人家的理吗？
分餐制、AA制，那都是文明，都是进步啊。那是人家的权力，你能说人家什么不对？
如果这时候方展宏真得撒火生气了，那反倒是中国学生没素质、粗野了……日本地一些舆论，不就一直是这么引导的吗？
在中国，那些哈日地年轻人。特别是一些贱骨头的小女生，她们不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吗？
日本人是文明人，日本人素质高，日本人讲礼貌；中国这些愤青，莫名其妙，人家这么文明礼貌的对待你，你们还整天喊打喊杀的。真野蛮，真没素质。
天知道，我操他日本姥姥的狗屁素质。
有些人永远不会明白——无论披上多少层文明、进步地外衣，这些倭人骨子里，都是一群畜生，一群禽兽！
他们的身上永远流淌着武士道侵略狂的毒血，血液里就带着那种狼对羊的蔑视；他们从未对当年的那场战争心怀真正地歉意，因为在他们心中。从来没有把中国人当作和他们平等的人，就象这个渡边一样——不和中国人握手。不和中国人吃饭，不受中国人的吃请……尽管他面对你的时候，永远带着谦卑的微笑，不停的鞠躬，把表面上的文明礼貌做地无懈可击。
不过渡边健一郎比较不幸，他遇上的是方展宏这个活土匪。
据说，那些日本留学生自己有个足球队，经常和电影学院的校队和各系队踢比赛——这些狗日的以铲球凶狠著称，特别是这个渡边健一郎，跟他踢对位的经常受伤。
用日本球员的话说，犯规也是一种战术——文明，真他妈的文明！
方展宏作为导演系的新生，身体素质又好，很快入选了表导系地足球队；一次交流比赛的时候，正好碰倒渡边商场，一上来就铲倒了方展宏的一个队友——一帮日本人叽里呱啦的说着日语，在场边指着被铲倒的中国同学哈哈大笑，还不停的叫：站起来，站起来！
方展宏本来是踢前锋的，立马要求拉到中场去，正好和渡边对上位置。
一次一个中场长传，方展宏正好跑到位置胸部停球——本来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来一个非常漂亮的转身，带球形成单刀。
可就在这时候，方展宏眼角余光观察到渡边斜刺里疾奔了过来，眼睛里尽是兴奋的光芒——方展宏心中一动，他知道机会来了！
于是在停球转身的一刹那，他有意的在启动上慢了半秒，然后才带球向前跑，一边跑还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
凭着多年街头打架干仗的经验，方展宏明显感觉到背后贴着草皮传过来的风声，这时旁边的中国学生已经齐声尖叫！
方展宏头也不回，奔跑间嘴角突然浮起一个残酷的冷笑，猛然弃球凭空跳了起来，双膝屈伸了一下，双脚落地——渡边健一郎正巧在这个时候飞铲过来，猛铲了个空。
方展宏落地是一只脚向下猛踩，一只脚向外分着向外搓——这个姿势是方展宏念中学时使坏时用的，用这招来踩椅子腿，里面全踩断了外面还连着点儿，这样别人不知道表面上看去以为是张好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方展宏这坏小子就在一旁哈哈大笑。
方展宏真没想到有一天拿这招来对付人——如果狗日的算人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一脚铲空的渡边健一郎双腿完全暴露在方展宏的攻击范围之内，方展宏一脚踩在他脚背外侧，一脚搓在他左脚踝骨上……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