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错位
2003年8月2日
当段智兴看到瑛姑时，爱情就开始了。
爱情是脆弱的、易变的、最不稳定的，同时又是永恒的、持久地、牢固不破的。没有人彻底的了解爱情，就如没有人彻底了解宇宙一般。
瑛姑走在江南的春色里。三月的西湖，烟雨蒙蒙。两只游船交错而过，带起细微的波浪。
瑛姑看到段智兴白色的衣衫上绣着的鲜艳的桃花，还有那种温润的眼神。段智兴看到瑛姑头上红色的丝巾，在春风里拂过耳际。洪七仅仅看着远处的风景，思念着阿新，希望这个梦快些醒来。
西湖依旧是那个西湖，是属于白素贞的那个西湖，也是属于苏小小的那个西湖。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苏白两堤，桃柳夹岸。两边是水波潋滟，游船点点，远处是山色空蒙，青黛含翠。更有那烟柳笼纱中的莺啼，细雨迷蒙中的楼台，一切恍然若梦。
苏轼的《湖上初晴》：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我不太相信一见钟情，不过若真的发生，我会尽力追寻。听陈慧娴的《归来吧》，顿时觉得阵阵的感伤，那一句句的呼喊，对往日的回忆，在不断闪回的片断里留下的种种遗憾。
我认识那个摇船的人，我知道他叫周伯通。
他随着段智兴的目光看了一眼瑛姑头上的红丝巾，然后就继续划船。不久之后，他遇到了王重阳，进了全真教做道士。
他喜欢到终南山的后山玩耍，捕蝴蝶、捉蜜蜂，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子与他聊天。直到有一天，他跟随王重阳踏上去大理的路途，他的一生从此改变。
许多年后，他是我的好朋友。
我坐在船头，看远处的风景，阿新在另一个世界里。岸上游人如织，他们都沉浸在溶溶的春色里。
段智兴依旧在看着瑛姑的船，那船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来往的船只之间。那带红丝巾的女孩子也消失不见，我知道这似乎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一根看不见的线牵扯着他们，时间的手让人们措手不及，该来的、该走的，就如一段段尘封的记忆。
我虽然失去了记忆，却意外的获得了洞察的能力。我可以预测他们的命运，唯独不能预测自己的未来。
我知道他们会在一个茶馆相遇。那个茶馆有红漆的门，红木的桌子，一个老者在拉二胡，带着沧桑的调子，一个小姑娘在唱着小曲，声音婉转轻柔，似黄莺出谷。一壶碧螺春，香气四溢，人们在互相招呼着、寒暄着。
段智兴坐在最里面的位子上，我坐在他的对面。瑛姑走了进来，然后一切就自自然然的发生了。
我叫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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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预想中，本来不会有瑛姑出现的，出现的是另外的人，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当然也可以是我。
于是我走进茶馆，走到洪七和段智兴面前。我告诉他们：段智兴是洪七，洪七是段智兴。
当两个人的名字易位之后，一切都变得奇妙起来。本来洪七失去记忆变成了段智兴失去记忆，那么洪七为何告诉失忆的段智兴他失忆前叫洪七，而承认自己是段智兴？
名字虽然只是一个代号，不过性质不同。段智兴真的失去记忆了吗？他梦中的阿新确实存在过吗？一切还是一个谜。
下面是他们两个人的内心独白。
段智兴：我觉得洪七这个名字很耳熟，似乎经常在我耳边响起。当我听到他叫我洪七时，我就觉得我就是洪七。我不记得过去，不过我记得他的眼睛，似乎许多年前就曾经出现在我的眼前。
洪七：从小我们就在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对生活非常认真，而且喜欢过平静的生活。我想出名，我不要默默无闻，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洪七”这个名字。
不过我不敢冒险，害怕失败，万一失败也许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会身败名裂。我不想因为失败而被别人记得。
有一天，段智兴突然失去了记忆，那是因为他的未婚妻阿新因病去世了，于是我就想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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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们的内心独白并不可信，因为他们经常自我欺骗，用以逃避心灵深处的记忆。他们把想象中的记忆与现实中的记忆融合起来，再加入一些梦幻般的色彩，只是为了逃避。每个人都有不愿面对的往事，不愿揭开的伤疤。
在混乱繁杂的记忆里，他们按照自己的需要，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就成了真实的人生。
许多年后，他们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于是他们就相信了这段混杂的记忆。
人是如此，何况历史？
历史的不可信任，就如海市蜃楼一般缥缈虚幻。我想历史一定是古代人的童话故事，虽然这童话里有太多残酷与血腥。司马迁与安徒生一样可爱，当然是在你过真实的安徒生童话之后。
似曾相识：人们有时对于眼前的景象非常熟悉，似乎已经发生过，但你却清楚这是第一次面对此情此景。
比如，一名身处异乡的女子走进一幢建筑物，她也许会突然感觉到自己以前到达过此地或者有一种非常熟悉的场景，但事实是她以前未曾来过。有些科学家解释这种错觉是一种心理现象，或者是一种先知先觉。
虽然我们可以用人类心理学，例如直觉，对此提供一种合理的解释。但是这种现象的本质和缘由仍然是一个谜。
我喜欢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觉得似乎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我。
辛弃疾的《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