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清冷的月华下，一朵暗红的血花盛开，黑夜中的那一抹血红，有些妖异。
    大睁的双眸，难以置信的神采，血液高速滑过创口的摩擦声，握着枪杆的手掌，依稀可以感觉到那触手的丝丝冰凉。
    生命里的最后一次回眸，若干条黑影一闪而过。
    临终前，“敌袭”两个大字赫然在脑海中闪现，但握枪的手却是再也无法握紧手中的枪杆了。
    张口，可惜除了一连串无规则的丝丝摩擦声外，生命的活力飞快地自喉咙口那条并不深但却致命的伤口中流逝。
    茫然的眼神慢慢移往沉厚的夜幕，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渐渐在双眸中变大，一条年轻的生命，带着满腹的不甘与疑惑，慢慢走向地狱。
    小高的尸体旁，一条半蹲的人影，逐渐抽回了覆盖在小高面庞上的手掌，一双寒光四射的眸子，快速滑过城头的每一个角落。
    皎洁的月，轻轻拨开面前沉重的乌云，银白的月华下，一对交叉的武士刀在人影背后摇曳。
    双手大张的五指迅速并拢成拳，当那重新伸出的食指分别指向左右两处时，数十条身影迅速贴着地面滑行了出去。
    空旷的城头再次恢复了平静，孤单的哨兵依然握着手中的长枪静静地倚靠在城墙之上，只是他的眼神中，却是一片死寂。
    城门口，一小堆篝火，为这寒冷的夜带来了些许温暖，十名西域战士哆嗦着围坐在小小的火焰旁，没有人说话，似乎每一个人都在享受着这难得平静。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当小睡了一会的十夫长慢慢直起身子，想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关节时，大片的银芒骤然在他眼角处亮起！
    在转过头颅的一瞬间，一连串的闷哼声响起，这种声音给予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这位军官却再也无法想起这声音到底是什么了。
    上百支军用弩弓射出来的箭羽，覆盖了整个篝火照亮的范围，十名西域的战士浑身上下的各个要害部位分别插着一支支锋利的箭羽，血水顺着身下的缝隙悄悄蔓延。
    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一只只粗糙的手掌下，满是惊骇的神情。
    半柱香的时间后，当坚固的城门被轻轻打开时，无数熟睡中的居民隐约感觉到似乎整个房子都开始了颤动。
    嗖，第一支响箭在城市的上空炸响，城头闻信赶来的哨兵惊恐的发现，一条由无数火把组成的长龙竟然自远处的地平线隆隆奔腾了过来。
    “敌袭！”
    尽忠职守的哨兵发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呼喊，可是同时一点尖细的寒星在他咽喉处一闪而过。
    哨兵呼喊的尾音撕破了整座城市的平静，当无数衣甲不整的守城士兵急匆匆地从驻地中奔跑出来时，迎接他们的却是无数把锋利的钢刀。
    没有丝毫悬念的，冰冷的铁器重重地捅入了人体，火热的热血在冰冷的空气中飞溅，沉重的马蹄无情地踏过满地呻吟的人体。
    东城门处，无数一身黑衣黑甲的骑士源源不断地穿过那此刻显得有些狭窄的城门，再慢慢向城内各处散去。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很快就在城内的各个角落升起。
    一队队脸上覆盖着厚厚面甲的骑士，仿佛是死神坐下忠实的仆人，有条不紊地慢慢收割着城内由人命构成的麦田。
    大块大块的血红，逐渐在城内的大街小巷扩散，城市最中央的一处宫殿式的建筑前，一把绿油油的长戈遥遥指向建筑物入口处会聚着的数十名西域战士。
    人群四周，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的尸体，有西域人的，也有黑甲骑士的。失去了主人的战马悲哀的嘶鸣，狠狠撕扯着胸膛。
    持戈武士轻轻推起了脸上的面甲，怜惜地望了一眼被上千名手下围在正中处的几十名敌人，轻叹了一口气。
    “唉，一个不留，杀！”
    上百位骑士挺起了手中的长枪，迅速冲过了持戈武士的两侧。
    凄厉的惨叫，刺穿了人体，仅仅露出后背的一小截枪尖，仅仅只是一个冲锋，几十名忠心耿耿的西域战士，却再也没有机会去摩挲妻子滑腻的肌肤，再也无法抱起年幼的子女欢笑了！
    “轰轰轰轰”，几十名骑士合力拎起了一根足足有桌面大小粗细的原木，疯狂地撞击着眼前紧闭的大门。
    如蝗般的箭雨，呼啸着飞出了建筑物，不断有零星的黑甲骑士重重载落马下，可是却有更多的骑士们冲了上去接替倒下战友的位置。
    而站在后排的骑士则举起了手中的弩弓，将自己的满腔愤怒全部化作了一支支黝黑的铁箭，宣泄进了建筑物内。
    自里向外射出的箭羽越来越稀疏，一声如平地春雷般响起的欢呼声中，坚固的大门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地。
    门前的骑士愤恨地扔下了手中的原木，挺起了手中的长枪就向门内发起了冲锋。
    久违的惨叫声，再度在院内响起。
    持戈武士——蓝清逸身边的骑士越聚越多，一名名通信兵在他身边来往穿梭。
    “南城门已被攻破！”
    “北城门已被控制！”
    “西城门处，三百名突围的敌军被击杀！”
    “城北军营被我军占领！”
    “城南军营被攻破！”
    一条条好消息接踵而来，可是蓝清逸那张英俊的面庞上却依然如一汪死水般的平静。轻轻挥手斥退了一名名通信兵，他的左手轻轻在口唇四周连成了一圈的胡须渣子上摩挲。
    他的眼神，从面前的大门被撞开的那刻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里，门内的喊杀声逐渐低微了下去。
    “进去吧！”
    随着清逸的一声轻唤，追风十八骑分作了两列，跟在清逸身后缓缓向着门洞走去。
    城外不远处，熟悉的血红色战甲，森冷的浓郁杀气。
    弃炎遥遥望着远处城池内冲天而起的火光良久，才轻声吩咐道，“照原计划进行，去吧。”
    “末将遵命！”
    火光处，只见战无名、裂风两个单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去。
    片刻后，已经正式被编组为西北独立第一军的，前“天罪军团”下属的五万战士分作了两队跟在战、裂二人身后，渐渐消失在西方地平线的深处。
    而他们身上，穿着的却不是西北军特有的黑色制服，反而是西域联盟军特色的土黄色轻甲。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但是两万骑兵、三万精锐步兵，对眼下大部兵力全部聚集在日月湖一线与花刺子模帝国鏖战的西域诸国来说，却是致命的。
    一直等到他们远去，弃炎抬头仰望着被火光映照得通红一片的苍穹，淡淡问道，“青龙那边调过来的三万将士，还有多久可以到？那四个死囚师团，都做好了整编的准备了吗？”
    “最迟两个星期后，第二军的整编工作就可以完成。”
    一身白甲的傲战静静地端坐在坐骑兽身上，恭身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