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片白光闪动，当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之时，周遭的场景竟是已经变化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无数颗耀眼的流星，在短暂中燃放了自己的辉煌，古老而神秘的存在，默默地见证着无数生灵从诞生走向死亡。
    毁灭，重生，再次毁灭。
    生与死的循环，在无声中一次又一次的上演。每一次的光芒万仗，紧接着而来必将是永恒似漫长的黑暗。当黑暗到了极点的那一刻，随着一阵空间的扭曲，黑暗再次被光明所驱散。
    默默地，默默地，弃炎感受着新生命诞生时的喜悦，分享着迟暮生灵临死时的不甘，平静祥和中，却分明似乎好象又缺少了一些什么。
    现实的反面，就是臆梦。
    太过真实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低沉的一声叹息，拉回了弃炎的心神。
    朦胧的视线中，一条熟悉的漆黑身影静静地在空间正中的一处凌空的高台前矗立，夜空中，那一道黑洞似的黑芒熠熠生辉。
    面无表情的黑色面甲，金属质的冷酷嗓音。
    “战神大人，虽然您已经取得了‘战魂试炼’的资格，但是你还有……最后一关要过……”
    艰涩的嗓音，透露出丝丝的无奈。
    弃炎默默地望着眼前这百余年如一日，忠心耿耿地守护着一个虚无飘渺诺言的老人，只感觉眼圈阵阵发酸。老人那最终都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他心里其实已经明了。
    身为战神，如果连自己守护者都不认可的话，还有什么资格去拥有这寰宇内最光耀的称号呢？
    但是，冒犯神威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
    可怜，却又可敬的老人；可悲，却又可叹的战士。
    一丝不忍，在弃炎一双晶莹的眸中一闪而没，一阵厚沉到了极点的沉闷慢慢包围了两人。
    平静中带点波涛的躁动，决绝中带点眷恋的殷切。轩辕宏烈最后望了一眼周遭的一切，凄然笑道，“轩辕战族第十一代守望者——轩辕宏烈，向大人挑战！”
    清晰的话音，随着一股狂暴无匹的惊人杀气斗意，咆哮着卷向十米开外的弃炎。
    踏步，上前，挥刀。
    自左而右，一道弯月型的巨大黑色刀芒呼啸着向着四周迅速蔓延。点点冰寒，顺着刀芒冻结了一路上所遭遇到的事物，包括空间。
    丝丝龟裂的细缝，渐渐出现在虚空之中，然后蔓延，蔓延，再蔓延。
    刹那芳华，恍如一梦。
    似水年华，意在由心。
    红光闪处，一条高傲的身影蓦地冲向上空，当盘旋的身影再次撞向地面之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血红的拳头。
    鲜艳的猩红巨拳幻影狠狠地砸在了黑色刀光前行的必经之处，黑与红的较量，生于死的对决。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哄响声中，剧烈爆炸过后的星空再度恢复了本该有的平静。
    烟雾状的轻烟，冉冉飘散。
    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依然静静地矗立在原来的位置，之前的一切，似乎半点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巨大的气场，在默默地聚集。狂野的风不甘寂寞地在怒吼挣扎，漆黑的身影终于动了，大步向前，乍隐乍现的身影在几个晃动间，竟是已经迫到了身前不足两米处。
    “黑极浮屠！”，一声龙吟，一点耀眼的星光终于绽放。
    “抽刀断水”，金灰色的光芒随着“舞天”的出鞘猛然炸裂，宛如白昼一般的星空中，一条金龙虚影咆哮着冲向了逐渐膨胀开来的黑云。
    金与黑，两种矛盾至极的颜色在一声怒吼“水倒流”中，终于还是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只是弃炎的这式“抽刀断水——水倒流”所幻化出的金龙，却在阻滞了乌云片刻之后，便渐渐不支碎裂开来。
    强大的反震力，直接击飞了之后弃炎的身躯，炮弹似地向着身后无尽的虚空弹射而去。
    “碰碰碰碰”，连续不间断的无数下重击，即使是以“巨龙战铠”之能，也隐隐有些抵消不住。星星点点的血滴，随着弃炎的身影抛洒了一路。
    一条细密的血线，整整延续了有差不多两百米远，残破不堪的身躯才“咣”的一声被狠狠地抛落到了地面，遍布整个胸腹部的拳状凹陷，显得有些狰狞。
    黑光渐渐淡去，沉重的脚步声中，一条高大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巨大的砍刀斜斜地指向地面，尖锐的刀尖与地面擦出了一条若隐若现的漆黑火花。
    随意的一击，一片黑色的冥火中，伤重的弃炎被再次贴着地面扫飞出了十五六米远。
    “呕”，一道血箭脱口而出。
    全身上下，仿佛散架一般所传来的痛楚，几乎要将神经撕裂。可是这一切，却远远比不上被人两招击败所带来的耻辱来得更加屈辱。
    “碰”，又是一记刀背到肉的闷响，弃炎的残破身躯再次被玩具似得抛飞出了数十米远，可是这次，背后却没有传来预计中的痛楚。
    一片悄无声息的刀芒擦着肋部，将弃炎直直地送上半空，火辣辣的擦伤尚未完全传递到脑中，一记重击便狠狠地砸到了胸膛之上。
    破败的身躯，就像是一颗炮弹一般被重重哄入了地面，巨大的冲击波足足四散出有二十来米远，才慢慢宣告平静下来。
    一条躯体成大字型地仰天卧倒在半圆型弯状的大坑之中，汩汩的血水顺着嘴角渐渐在身下汇聚成了一个大大的血泊。
    朦胧的视线中，金灰色的“舞天”静静地斜插在不远处的地面。淡淡的冰冷，顺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洪水地撞向脑海中。
    疲倦，伤痛，真的还想就这么睡上一觉。
    龙头型的头盔双眼处那血红的光芒慢慢黯淡下来，一阵异样的痉挛，依旧肆虐地冲击着四肢。
    原来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迷离中弃炎感觉自己慢慢地升了起来，逐渐靠向头顶那无尽的星空。各种个样的情感，接踵而来。每一下光芒的闪耀中，弃炎都分明感觉到了那一丝生命的欢跃。
    沉寂的黑暗中，是彷徨。
    耀眼的光明中，是希望。
    意识顺着每一个细小的触角，悄悄向着四周蔓延，感受着各种生灵欢快的呐喊，静静体悟着对于生命的眷恋。
    一幕真实的场景，突然出现在面前。
    一身龙型铠甲，一顶龙首头盔，一柄金黄的双刃刀，一条漆黑的身影默默地站立在倒地的骑士面前。
    那把大的有些夸张的漆黑大刀，正一点一点地向着地面静默不动的骑士慢慢逼去。
    那是我！
    前所未有的愤怒，疯狂地撞击着胸膛的每一个细胞。逆鳞被触犯后的震怒，彻底撕碎了所有的理智。
    一声疯狂暴虐到了极点的愤声咆哮声中，无数条狂龙的身影以地面的弃炎身躯为中心，轰然朝着四面八方冲撞了出去。
    轰隆隆，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轩辕宏烈的身躯轻轻地倒飞了出去。
    冰冷的双眸中，五十米外那刚刚被自己连番轰击的惨旧身躯终于还是摇摇晃晃地蹒跚站立了起来。
    滴答滴答，血水顺着铠甲头盔的每一条缝隙，欢快地冲出了身躯，迷茫的血雾渐渐浓厚起来，一双血红的眸子，穿越了时空的阻滞，射到了轩辕宏烈的身上，那种灼热的燃烧错觉很真实。
    手掌虚张，斜插地面的“舞天”一声长吟过后，自动飞回了弃炎手中。沉重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地迈出了地面的深坑。
    “刀霸天下，莫回头。”
    声声龙吟，在整个空间回荡。
    一条血红的人影夹杂在一大片猩红的半月刀光中电射向正严阵以待的轩辕宏烈，漆黑的砍刀在虚空缓缓划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大的半圆，猩红刀芒狂野地撞击在这半圆之上，却仿佛如阳关春雪一般渐渐消融。
    终于，在连续挡下了十七道刀芒之后，本来伏地进击的血红中，突然一条身影凌空高高跃起，七个斩钉截铁的字眼，被重重地吼出了胸膛。
    “颠倒苍穹，战不停！”
    一丝狞笑，在弃炎唇边荡漾，手中的“舞天”瞬间就幻化成了一柄血红一片的大镜，朦胧中整整六十四道半米宽，数米长的刀芒被狠狠地斩向了正在地面抵挡的轩辕宏烈身上。
    当当当当，连绵不绝的炸响撕裂着耳膜。
    当淡淡的血雾消散之时，一缕急促的喘息响起。
    血色的“舞天”稳稳地停在了轩辕宏烈头顶不足半米处，漆黑一片的战甲早已在刚才激烈的碰撞中支离破碎。
    组合击，以漫天的血雾为掩护，之后的那六十四刀才是真正的杀招。
    恍然间，便已经明悟了一切的轩辕宏烈一阵剧烈的咳嗽，内脏的碎片顺着每一口鲜血被喷射到了面前的地面。
    一丝决绝的神情轻轻在沧桑的脸庞荡漾开来，身受重创的轩辕宏烈竟然鼓起浑身的力量，一头撞上了面门前的冰冷刀锋。
    被劈斩开的头颅死死卡住了巨大的刀面，一阵骨骼摩擦金属的刺耳响声中，那漆黑庞大的身躯终于慢慢倒向地面。
    望着眼前缓缓倒下的老人，弃炎双目中的血红瞬间褪去，一层淡淡的水雾开始在空洞的眼眶中迷离，因为他分明从老人的嘴型听出了他的意思。
    “谢……谢……”
    向夺取了自己生命的敌人道谢，这……本就是种无奈，夹带着太多悲哀的无奈。
    随着轩辕宏烈的死，虚空正中间的那个祭坛突然光芒万丈了起来，无数耀眼的神秘语言化作了漫天的银白光符，洪水似地冲向了矗立在轩辕宏烈身边的弃炎身躯。
    仿如白昼的光明中，弃炎分明听到了一把庄严的语声在他耳边响起。
    “年轻的战士，恭喜你通过了‘战魂试炼’，接下来的路将会更加曲折，去我族的发源地——轩辕圣山找寻你心中的疑惑吧。”
    无数的裂缝在整个空间蔓延，狂暴的气场将整个空间搅得乱成一片，失去了重心的弃炎只来得及伏地单手死死抱住眼前轩辕宏烈的尸体，四周的场景便已再次切换到了进入这神秘空间之前的巨大祭坛。
    无数道炽热的光芒将所有留守在门外的战士和他们的坐骑全部都包裹在了其中，痛苦扭曲的面庞，声嘶力竭的怒吼，可惜这里的一切却似乎好象陷入了一阵无声的沉闷之中。
    明明神志清晰，明明本该传递来的剧烈痛苦，却又显得是如此的不真实。
    当炽热的白光连续闪动了三次之后，一声炸雷似的哄响声中，整个祭坛终于完全都倒塌了下来。
    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战士和坐骑的躯体，凌乱地夹杂在了一大片的残壁端亘之中，而在其中的某一处，两点耀眼的星芒却又显得如此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