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伤痕累累的天风城墙，四周弥漫的硝烟，处处紫黑色的血液干涸痕迹兀自在那呻吟叹息。而当那第一末朝阳注射到这黑色的城头之时，城外小山上的一道挺拔的身影小小地晃动了一下。
威严的护身铠甲上密布着斧砍刀削的狰狞印痕，一张古朴严峻的脸庞上写满了太多的失意，这人就是“斯拉夫四骏”之首的尼古拉斯，也是这次指挥“天风夜战“的数十万斯拉夫人的最高指挥官。
静静望着远处风中的天风城郭，尼古拉斯只感觉心中满是苦涩。
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数月间，尊贵睿智的王不惜采取了以空间换时间的战术，在付出了无比的惨重代价后，才最终成功将“天罪军”这帮该死的疯子引入了天风城这精心布置的杀局之中。而然后原本预料中的以六十八万对十二万的一触即溃的大胜却最终还是没有到来，只因为一个人，带领着他的部队，破了这堪称完美的必杀之局！
“文弃炎”，尼古拉斯咬牙切齿地吼出了这个让他即恨又恼的名字，从一名军人的角度来看，尼古拉斯对这位敌人还是充满了崇敬的，但当这人的战绩都是用自己同胞的鲜血所浸染出来的时候，这换了谁都是受不了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次次的前方战报传来，一次次让尼古拉斯从希望的顶端摔到绝望的谷底。吟听着一个又一个自己所熟悉的王国将军一一倒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前，他的心中竟隐隐有了一丝的振奋。为自己可以有这样一个对手而兴奋！
这一切的感情，甚至在自己的岳丈扎加洛斯战死在文弃炎手里之后达到了顶点，志得意满得率领着数倍于文弃炎的手下急匆匆地赶来这天风城，他尼古拉斯曾经不只一次想过如果顺利击败“天罪军”后，自己是不是要放文弃炎一马！
可是一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错得有多可怕！
“天风夜战”，“天罪军”击溃了整个杀局北面和西部最最重要的两环，当那二十七万人溃退的消息传来之时，尼古拉斯分明感觉到自己心脏突然碎掉了的声音。诸多的努力，竟在一夜之间便已附诸流水！
亏自己还想过是否要放对方一马，这一刻尼古拉斯便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可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尽管他也知道为将者，最忌讳得就是义气用事，可是他就是下不了决心，就这么领着手下残余的二十多万人马一路退回王京！
出道至今，一向被誉为“斯拉夫四骏”之首的他，实在是不甘心啊！
重重地垂打了胸膛几下，尼古拉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扫视了一眼身畔坡下的军营。
卡奥斯这个幸福的家伙因为在攻城战受了重伤，到现在还在担架上躺着人事不知呢！唉，真的是有点羡慕他啊！
无知者，无畏！
一番慨叹之后，尼古拉斯不犹苦笑着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停止攻城，整军三日继续攻城！他之所以在大败之还敢这么做，倒也有他的理由，因为他确信在“天风夜战”中，虽然自己手下大军死伤惨重，但他相信城里的守军也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因为在文弃炎这个混蛋出击打挎自己西、北两路大军的同时，其他部队不管是杀入城内的三万多铁骑还是东、南两路攻城的部队，都在战斗中占据了一定的优势，甚至手下的儿郎们还一度占领过天风南城墙达半个时辰之久！
可惜了，最后杀入城内的那三万铁骑还是支撑的时间稍微短了一点点，才让城内有时间可以重新组织起敢死队进行反扑，并最终一举将已经攻上了城头的大军赶下城头。
唉，要是他们可以再多撑哪怕是那么半刻钟，也许一切就都应该是不一样的了吧！？
可惜的是，战场上没有假设，也不相信如果，既然败了便要承受失败的苦果！因此在大战过后，尼古拉斯并没有去太多的怨天尤人，他知道自己手下的战士都已经尽力了，所以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怎样去重新挑起军队的士气上！
在他影象里，来因河以南还有朵花的十万大军加色目的三十万叛军，如果再加上自己的十万援军，怎么样他们都应该有办法在自己攻下天风城，砍死文弃炎这个罪魁祸首前可以挡得住敌人援军的！
可是就在自己马上就要下令手下攻城之际，一份尚且渗着血迹的战报，便彻底将这二十多万人马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冰窖之中！
来因河以南，原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朵花竟然败了！
朵花麾下的十万南征大军，色目第一执政官、前色目天长老西尔斯坦的二十万大军、色目第二执政官、前色目地长老格路西的十万大军，将近四十万人的大军竟然在几天之间全军崩溃了！
缺兵少粮，被西部色目人长欧里亚十五万军人、北部“天罪军”战无名的七万人、南部“天罪军”修战的十五万大军以及龙翔帝国东北军团第四军团张平蛮一部的十万铁军，整整四十二万人所包围的朵花三人诸部在苦苦坚持了半个多月终于遭遇了灭顶之灾！
在战败前的最后一天，朵花与西尔斯坦和格路西商量后，决定还是要突击，因为虽然从北面尼古拉斯已经派出了援军，但问题是这当中还隔了一个苍龙州啊！只凭手下这极度缺少给养的三十多万残军，朵花他们几个实在没把握在全军崩溃以前逃出升天！
于是一场极为惨烈的阵地战爆发了，可是面对斯拉夫这方的反扑，“天罪军”这一方竟然针锋相对采取得同样是一步不退的死守策略，如果唯一要说有什么区别的就是，“天罪军”这一方的军人起码还有坚固的防御要塞可以依靠！
结果在一场悲惨到了极点的长达三天两夜的阵地战之后，“天罪军”这一方即使在利用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之后，仍旧战死高达六万人，但是他们的却也同样早成了朵花三人所部的十五万人的死伤！
一时间，来因河都几乎被鲜血所染红！
战后，因为缺少给养，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朵花大军麾下终于开始了大规模的逃兵出现。
没有粮草，没有装备，几乎是一夜之间，大量成建制的部队，从指挥军官到最底层的小兵就这么逃了个一干二净。这种情况维持了三天，一直到1593年9月30日这天，已经连军中战马都已经全部宰杀干净了的朵花实在看等待援军到来是遥遥无期了，终于下定决心，与西尔斯坦和格路西两人率着手下仅存的七万多将士漏夜从西北角方向窜逃往来因河，因为只要能到达河边，他们便还有最后一丝的希望！大不了留下部分军队死守，其他人赶制木筏渡河！
发觉到朵花等人的异常动向，修战、战无名、张平蛮以及欧里亚三人匆忙之间点起了手下所有部队匆忙地追了上去，运气好的是，也许是因为朵花手下的军人因为已经断粮了几天，所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极慢，终于最后还是被修战几人在来因河畔堵了个正着，而这时最凄惨的是，朵花他们连一张木筏都没来得及做出来！
最终的战役开始了，谨慎起见，欧里亚下令让被自己接受的十五万“色目逃兵”打先锋！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很凄惨的杀到了一起，为了活命，大家都没有选择。
激烈而无聊的厮杀，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宣告结束。同样身体虚弱的双方战士，到了最后几乎都是靠着意志在进行战斗。在他们四周三十多万的龙翔、色目联军的注视下，在付出了十万人的惨重代价后，这些“色目逃兵”终于全歼了朵花的七万人，其中西尔斯坦与格路西在被俘后被欧里亚当场格杀，朵花则被修战关到了牢车里与之前被俘的米撒切尔一起准备送往天风城等待文弃炎来最后决定他们的命运！
恶战过后，无名、修战等几人发动全军开始一边建造木筏，一边强渡来因河，深知时间宝贵的大军，竟然再次创造了奇迹，在三天之内全军渡过了来因河！
渡河后，大军只休整了一天，无名、炎行烈、裂风、天笑情、霸天五将便率领着手下的一万“恐马骑士”作为先锋星夜兼程向着天风城奔去。
一天后，正在着急赶路的十万尼古拉斯手下的援军在官道上与这一万精锐的“恐马骑士”撞了个正着！
没有言语，不需要沟通，几乎在远远望见敌人的同时，骑士没有经过任何调整，便开始向着斯拉夫人发起了冲锋！
一万铁骑，一万把钢刀，又是在平原之上，以骑兵对步兵！这场遭遇战打得凄惨而又激烈，同样红了双眼的双方便就在这不到一里的大道上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一万骑士以无名等五将为箭头，分作五队在人群中来回冲杀！浪花般的血线，在人群中被狠狠制造了出来。惨叫中，兀自站立着的斯拉夫人越来越少，而仍在冲击的“恐马骑士”也是在持续减少之中！
三个时辰之后，后续的大军逐渐赶到并开始加入战斗，在有意识地两路穿插包围了这些勇敢的斯拉夫人之后，已经先一步退出了战斗的无名五人稍稍微计点了一下手下的骑士，竟是在这骑兵欺负步兵的战斗中减员了三成，也就是三千名“恐马骑士”死在了刚才的遭遇战中！
深知这些骑士宝贵的战无名五人当时那个心疼啊，于是冲动之下，一场单方面的虐杀开始了！密密麻麻的龙翔、色目战士团团围住战场四周，一队又一队的战士坦克一般地隆隆向着中间的猎物压碾了过去。
不可否认，这些斯拉夫人是好样的，身处重围，外无援军的他们在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包围，竟不思突围，反而悍然发动了极为惨烈的反冲锋。
残余的斯拉夫人组成了一个单薄的圆形大阵，死死顶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只是可惜人数上的劣势，注定了他们今天的悲剧，但是悲剧的英雄，那也是英雄！
一个时辰后，除了领队的将军，十万斯拉夫人全体倒在了这片旷野之中。
浓郁的血腥气味，弥漫在每个角落，一具具残破的身躯依旧保持着死前的最后一下动作，迟迟不愿落地。
天际盘旋着无数饥肠呱呱的秃鹫，可是这些畜生却也好象有了灵识一样，任凭腹鸣如鼓，却也不敢飞下纷扰丝毫。
这些战士，在弥留的最后一刻，用他们的生命谱写出了民族的辉煌，而抛下他们独自逃生的长官，却也同样没有让他们失望。当那可怜的军官身中数创，勉强拖着破败不堪的身躯回到大营中时，无数人看着他身后一路流淌的鲜血，竟会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此人早已流光了浑身上下所有鲜血的错觉。
憋着最后一口气，终于断断续续地将战况禀告完毕之后，这无名的将军竟在尼古拉斯面前直挺挺地缓缓合上了双眼，他弥留之际尚且口唇翕动，伤痕累累的脸庞上兀自挂着一抹怪异的微笑。
满帐将官无一敢动，半晌之后当尼古拉斯召来军医探察之时，五六名尽忠职守的医官竟如出一辙的，异口同声哽咽道，“将军，若非心之所系，他早已应该死在半路之上十个时辰之久了！”
王国忠魂，千古忠烈之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