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静的队伍自城外大军面前轻轻行过，“赤神骑士”所过之处，人群就像是被劈开的波浪一般自动分开，冰冷的表情，浓郁的血腥气味，明明是从眼前行过的大活人，可为什么却捕捉不到一丝活物的气息呢？
    赤色的人潮缓缓流向远方的军营，坚定的步伐，在洒落了一地的心灵碎片后向着远方滑去，城内的大火依旧没有丝毫熄灭的预兆。
    望着一脸冷漠行来的弃炎，修罗暗暗叹了口气才一带小蓝上前拍了拍弃炎的肩膀，“兄弟，我知道你的现在的感受。因为在一个月前，我也疯狂过……”
    勉强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弃炎点了点头算是赞同。
    惊愕过后，“天罪军”的战士率先反应了过来，无名、裂风几个纷纷聚拢了手下的战士转头追着“赤神骑士”回营去了，期间甚至没有一名战士回头哪怕稍微望一眼身后那死气沉沉的飞翼城。
    色目战士是最后离开的，按照常例攻下一座城后，所必须要做的一整套安民措施，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飞翼城内现在别说一个活人了，就算是能找出条活狗也不错了。
    尼克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飞翼城，才打马转身离去。
    刚才的一战，“天罪军”战士给他留下的影象实在太深刻了，骑兵攻城？本应是玩笑饿一句话，却硬是被弄成了现实。
    但更大的惊喜，却还是由六千五百名“赤神骑士”所带来的。作为王牌部队“天罪军”中的王牌劲旅，知道他们很强，但六千五百人，一刻钟内就屠灭了满城八万多近九万的军民，这他妈也太扯了吧！？
    九万颗脑袋，平均分配下来，也就是说每个骑士至少在一刻钟内起码砍下了十三颗脑袋，哪怕九万颗脑袋全部洗干净搁在那让你砍，这上吊还得喘口气吧！？这不问青红皂白的一通乱杀，甚至把一路搜寻城中那些死剩种的时间都计算在里面，才只花了一刻钟就把一座九万人的中等城市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城？
    死亡的传播者？
    生命的收割者？
    杀戮的执行者？
    噩梦的缔造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下乱世，狼烟四起。刀兵战祸，荼毒百姓。苍穹蒙尘，曝尸于野。以杀止杀，情非得以。”
    曾经的豪言壮志，似乎依旧在耳边低吟。甘愿以身饲虎，情愿永坠魔道，但被血腥浸透的心灵，真能等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一天吗？
    一曲清调被“赤神骑士”轻轻放下，随风飘荡。
    “赤神一怒，人踪绝。”
    “赤神二怒，血漂橹。”
    “赤神三怒，灭天下。”
    这只是一怒，便已惨绝人寰，天地变色，若是二怒，三怒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片修罗场景呢？
    尼克紧紧闭上上眼，强自深呼吸了数下，才堪堪压下了胸中澎湃的心情，还好他们不是敌人，是朋友。
    就因为这，也许就值得庆幸吧。
    ※※※
    仅仅只过了一天，当弃炎再度走出帐时，整支“赤神骑士”就重新恢复了他们战力的颠峰状态。
    衣甲鲜明，赤色双刃，六千五百名“赤神骑士”静静望向他们的老大——文弃炎，冰冷阴森的眼神中一抹难得的柔和一闪而过，当误以为是错觉的双眸再度看过去时，一切却又似乎不那么真实。
    点了点头，弃炎慢慢向着小金走去。
    再强的战士也是人，战场是个最容易制造出心理变态怪物的地方。亲手超渡了数万人的“赤神骑士”，同样也需要时间去抚平心中的不安，去平复良心的谴责。
    战场上，他们可以威风八面、横行无忌、杀人如麻，可那仅仅只是战场上，不被人杀，那就只有杀人。面对平民百姓，向着老弱妇孺可以挥下钢刀，这除了勇气，更需要钢铁般的意志！
    至刚欲折，风劲木摧。
    也许今天的“赤神骑士”未必是最强的一支劲旅，但他们却绝对是最嗜杀的一支“魔鬼部队”。
    人挡杀人，神挡诛神。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除了身边的战友，手中的钢刀，坐下的“恐马”，“赤神骑士”从不相信任何其他的东西。敢于挡在前进路线上的，哪怕是满天神佛，这帮疯子都敢冲上神坛一把拽下，把它砍成碎片，再最后补上几脚。
    从身强力壮的死囚，到身经百战的超级战士。这帮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眼中的“刽子手”、“魔鬼”、“变态杀人狂”终于在厚厚的血泊中，彻底堕落成了一群只知杀戮，不问原由的杀人机器……
    第一，老大永远是对的；
    第二，如果碰到无法理解的，请参照第一条。
    望着这些一脸坚毅的战士，弃炎甚至相信，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哪怕是抹脖子，“赤神骑士”都会很干脆的狂笑着上路的。
    忠诚、无畏、勇猛、嗜血、变态、桀骜。
    一支成熟的劲旅所该有的，‘赤神骑士“都已经具有了，不该有的，很遗憾他们也有了。因此，在以后的征战生涯中，“赤神骑士”尽管战功赫赫，杀敌无数，但对于他们的褒贬争论却永远没有停息过。
    直到后世一位名叫公孙彻的辩论家，众目睽睽下，发表了如下的一句算是比较中肯的评价，“赤神骑士”才在历史长河中终于占据了一席之位。
    “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没错，‘赤神骑士’是杀人如麻，是虐杀平民，但如果换个角度，我们把这看作是他们舒缓自己精神压力的一种手段，尽管他们的方法有些原始，有些残暴，不过没有人可以否认他们出众的战斗力吧？”
    扯远了，当弃炎刚刚骑上小金时，一连串凌乱的马蹄声便从大营东边传了过来。轻轻带住身下的小金，弃炎眺目望去。
    只见一名身上插着四支利箭的色目斥候战士几乎是用滚的，才从早已口吐白沫的坐骑身上勉强翻落地面。
    闻信而来的尼克、修罗等人纷纷疾奔而来，浑身浴血的斥候勉强睁开双眼望到弃炎、尼克等人的脸庞时，这身中数创却不曾皱过半分眉的铮铮铁汉瞬间就已泣不成声了。
    “将军，斯拉夫……西方……西方军团……昨日……昨日……于苍龙州……老羊曲偷渡……来因河，苍龙州……五万守军……里……应外合，兄弟们……兄弟们……浴血奋战……，还是……还是……败……败了……”
    一道血箭疾射而出，再重重洒落地面。回光返照的斥候战士，终于在忠实得完成了自己的责任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越来越多的战士围了过来，不安似乎已经将整个军营笼罩。原本的计划，迅速攻陷飞翼、苍龙二州，大军据险死守的愿望终于破灭了……
    望着眼前平躺于地的战士，弃炎伸手轻轻为他合上了双目。细心地为战士整理完衣甲之后，所有人在弃炎的带领下向这无名的忠勇战士默默致上了最为庄重的一礼。
    环视了一圈脸上混杂着各种复杂神情的战士，弃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指着地上的尸体吼道，“苍龙的兄弟用生命，为我们拖延敌人。勇士们，大声得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微微一个错愕，修罗猛地振臂咆哮道，“血债血偿，以牙还牙！”
    然后是尼克、战无名、炎行烈，几乎所有的战士同时扯开了嗓子疯狂怒吼道，“血债血偿，以牙还牙！”
    弃炎点了点头，翻身上了小金后背，“铿锵“一声中，银白的“舞天”被高高举过头顶，“全军都有，奔袭苍龙！”
    轰然应诺声迭起，十几万“天罪”与色目联军的“哀兵”在草草埋葬了那位令人肃然起敬的斥候战士后便荡起了一地的烟尘，大军化做了一条愤怒狂龙席卷着奔向噩耗的源头——苍龙州。
    血债血偿，以牙还牙！
    兄弟的血不能白流，兄弟的仇不能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