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还没亮，安静的山谷中央便出现了一个整齐的军人方阵，一万三千名“天罪军”的战士，不管是来自龙城的还是“兽神族”的将士此刻脸上都只有一个表情——庄严。
    昨天下了大半夜的雨，山谷的空气到现在还微微有些湿润。
    谷中无数的“恐马”好奇得睁大眼睛，在方阵旁边仔细打量起了这些昨天还和自己嬉笑打闹的人类，明亮的大眼睛中充斥着疑惑和不解的神采。
    接二连三的噩耗，似乎将眼前的这支军队磨练得更加成熟。招牌似的血腥杀气，被一阵平和详实的王者之气取而代之。一张张刀削斧磨的刚毅脸庞上，竟不复当初的狰狞和嗜血。
    十年磨一剑，从锋芒毕露到含而不发，难道昨天的那场雨已经让“天罪军”直接跃到反璞归真的大成境界了吗！？
    除了兽类偶尔打起的响鼻，一万多人的方阵中竟是在无半点声息，死一般的安宁逐渐向着四周蔓延。
    终于在过了小半个时辰后，那抹熟悉的银白终于缓缓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头顶龙首头盔，手握“舞天”的弃炎由兽王小金驮着默默进入了大家的视野，在他身后，修罗、行烈、无名、霸天等将官一字排开紧紧卫护左右。
    在行到方阵前的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山时，除了弃炎自顾自得向土山上行去外，其他修罗等人自动向两侧分开，在缓缓绕过土坡后才轻轻行到方阵前二十米处站定。
    站在土山上的弃炎轻轻伸手摘下了龙首头盔，才举目缓慢扫过眼前的整齐方阵。一道道坚定的目光毫不畏惧得迎上了他的眼神，眼神中的炽热传达过来的只有一个信息，那就是——坚定不移。
    静静注视着这些昨天还半死不活的战士，只是一个晚上便可以重新回复到，甚至还远超当初颠峰时的身心状态，那即便是再苛刻的将军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清了清喉咙，迎着距离最近的修罗等人投来的鼓励眼神，弃炎将“舞天”交到了左手，空出的右手五指并拢慢慢挥到了太阳穴边，同时一把语调缓慢却透露出无比庄重的声音响起。
    “兄弟们，首先我要感谢大家这些日来的浴血奋战，你们无愧于自己‘天罪军’的精锐称号，你们对得起身上所挂的那枚‘堕落天使’徽章！”
    静静吟听，方阵中的战士依然安静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眼中的那抹坚定神采似乎更加浓烈，一个个努力得将本已站得笔直的虎躯挺得更直。
    “作为你们的将军，你们的老大，有一件事我也该和大家交个底了，我们一直以来用鲜血和生命去守护的龙城……失陷了……”
    难言的哽咽，虽然在昨天便已经得知了这个噩耗，但所有坚强的战士却依旧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一拘热泪是为自己，更是为了那无数在龙城下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而流的……
    “啪”，庞大的方阵整齐地转向龙城方向，一万三千只右手同时五指并拢举到了太阳穴旁，斯人已逝，也许侥幸活下来的自己，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表达出自己对于死去的同僚们的缅怀吧？
    庄严肃穆的气氛足足笼罩了有半分钟，战士们才缓缓放下了沉重的右手，重新转向土坡，此时一对对眸子中分明已被抹上一层晶莹的泪光。
    眼帘中，弃炎放下的右手轻轻地按到了胸膛之上，直到心中那汹涌澎湃的激情渐渐平复下来，他才无比沉重得继续说了下去。
    “即使以我们的尊严不愿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出这样一个现实，龙城失陷，‘天罪军’已经成为了一支孤悬敌后，没有补给，没有支援，甚至连战死都不会得到帝国承认的孤军！”
    “我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一，走山中小路，全军撤往东北属地；第二，既然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到斯拉夫人的腹地玩次大的！作为全军的最高指挥官，我想我有必要把两种选择的后果再向大家详细得说明一下。”
    “选择撤退，不出意外大概在一个月后，我们可以重新踏上帝国的土地，但我们的下半辈子将永远生活在逃兵的阴影之中，迎接我们的不再是荣誉和尊严，有的只是鄙夷和不屑。”
    “选择前进，我不能保证大家一定可以活下去，但我却可以很明确地承诺你们，哪怕是死，你们也会死得轰轰烈烈，死的无怨无悔。”
    微微一顿，弃炎用出了浑身的力气，疯狂地吼道，“现在，勇敢的战士们……请把你们的选择……大声地……给我……吼出来！”
    微微一怔怔，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愤怒的咆哮此起彼伏地在人群中炸起。
    “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生！”
    “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生！”
    “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生！”
    “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生！”
    眼中的热泪，疯狂地涌出了眼眶，无数把寒亮的兵器被狠狠地插向半空，激动的情绪瞬间便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兽。
    几乎是在同时，步下山坡的弃炎缓缓行到了坡下的一众军官身边，随着修罗等人的转身，所有的军官们整齐地向这些令他们自豪，让他们骄傲的战士们敬上了最为庄严的一次军礼！
    “北国戈壁养育了我，黄沙万里扬。
    热血男儿当自强，手持吴戈闯天下！
    千里喋血，饥餐仇人肉；刀兵加身，渴饮敌手血！
    风卷狂沙，惊戈铁马战不停；
    折戟沉沙，壮志未酬身先死；
    啸傲江湖，奋指问天傲气生。
    英雄末路，莫可奈何笑苍天！”
    低沉悲凉的歌声欢快地自空中跃出，小小的声响逐渐演变为哽咽的大合唱。所有人都被心中那澎湃的热血刺激得无法自抑，任凭滚烫泪在脸庞汩汩滑落，扯起嗓子就应和着高声咏唱了起来。
    星火传承，生生不息的军魂，不正是以这样一种悲壮的方式传递下来的吗？
    彷徨不安的心，似乎重新找到了停靠的港湾。曾经的迷茫，已经成为过去。失去了守护的对象又如何？
    只要还活着，那生命的意义就永远不会完结。身旁亲密的战友兄弟还需要自己去为他们防御来自侧面甚至背后的攻击，胸前沉甸甸的“堕落天使”徽章还依旧闪亮，战死兄弟的血海深仇还没有得报！
    所以，自己还不能死，起码现在还不能死。
    毁我家园，杀我同胞，辱我百姓，如若一走了之，那该让这堂堂七尺男儿虎躯如何自处于这茫迷天地之间？
    浴火重生，在浓浓悲哀中再度站立起来的“天罪军”将士迎来了他们重生后的第一条命令。
    “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七千名‘恐马骑士’精神抖擞的站在我们前。”
    没有人会知道，日后闻名天下，杀得整个大陆血流成河，所有人在提到他们时，都会忍不住浑身颤栗的代表恐怖与杀戮的“恐马骑士”就这样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