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行进在戈壁中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尽头，三万多人的队伍，除了马儿偶尔打起的响鼻，仿佛死一般的安静。
    “杀风”战士每个人都有一项令人叹为观止的本事，他们哪怕是坐在马上，只要想睡觉，都能随时随地在颠簸中沉入梦乡。说来可怜，这种近似于懒惰的本事，完全是被该死的戈壁给逼出来的。因为水在戈壁中尤其显得珍贵，而睡眠一可以节约体力，二可以减少对水的渴望，降低对水的需求量。而对于一名战士来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投入厮杀，因此时刻保证处于最佳战斗状态尤为重要。
    突如其来的挞挞马蹄声一下子打破了戈壁死寂，远远一骑电射向蜿蜒的大军。
    队首的弃炎轻轻举起了手中的“舞天刃”，锋利的刃在戈壁的毒阳下闪耀出刺眼的光芒，三万人的队伍仿佛就像是一个人般在短短的一刹那就完成了从动到静的转变。
    动如风，静如山。
    坐骑尚未完全停下，马上的骑士远远便飞纵下地，单膝跪倒。
    “禀军团长，屠大队长已经带领兄弟们成功占领了雁门关，不过关里的几十万流民有失控倾向，形势危急。恳请军团长火速支援！”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骑士头盔甲缝中渗出，再顺着黑色的衣甲滑落。
    高高举起的“舞天刃”就这样凝固在半空，似乎已经被遗忘。
    “回去告诉屠队长，形势危急，一切从简，如有需要，只需保住入关城门即可。”
    “得令！”
    一骑绝尘而去。
    望着远去的骑士背影，弃炎心下一阵怅然。
    雁门关就这样被拿下了？里面还有几十万流民？
    重重得摇了摇头，好象要将心中的疑惑全部倒空。
    “风神，狂神听令！”
    两骑跃出队列，抬手面向弃炎行了个敲胸礼，正是寒风和破仇二人。
    “二位随我先行一步，狂武士跟上，其他人由苍狼教官节制，急行军向雁门关。”
    话音尚在半空缭绕，心急火燎的弃炎已经带头冲了出去。
    身后，三百二十名“狂武士”，寒风的枪骑兵大队，破仇的“狂神营”紧紧得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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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雄伟的北疆第一大关——雁门关。
    经历了一个时辰的急行军，没有任何停留，“舞天刃”狠狠地向着洞开的城门一指，两千多虎狼之军便凶狠地冲杀了进去，带起一地飞扬的沙尘。
    刚冲进城门，领头的弃炎便惊呆了。
    生逢乱世，百姓疾苦。
    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文天城里奴隶们的凄惨，弃炎没少见过，但是那些和这里相比，奴隶们真的可以算是生活在天堂了。
    眼前宽大的街道被密密麻麻的流民挤得水泄不通，一千隶属于“霸龙棍”屠韧的独立骑兵大队的战士正在艰难地维持着秩序。
    英勇的战士们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在他们心中，杀人不过头点地，大不了脖上一条疤，老子十八年后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不过，再勇敢的战士在面对成千上万年迈的老人，稚嫩的孩童，无助的女人时，所谓的无畏也许真的就只是个天大的笑话。
    一脸菜色，衣衫褴褛，形容呆滞，眼神木讷。
    短短的十六个字，道出的却是千百流民的凄惨和绝望。
    一个人这样，你会忽视；两个人如此，你会眼神略微瞟一下，但是成百上千，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全是这副样子，试问，你还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凄惨或许一万个人会有一万个解释，但是对于弃炎来说，眼前的就是他自己的注释。
    六七岁的孩童，短小的衣衫已经破烂到包裹不住小小的身躯，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溃烂得正成为一堆大小昆虫的午餐，白色的蛆虫在其中慢慢蠕动。腐烂生出的腥臭浓水，汩汩地滴到了身下的臭水沟。缺失了两根手指的小手，兀自拎着一棍状物体在拼命地往高高肿起的嘴里送。仔细一看，赫然是一截死人的断肢……
    怀中的婴儿失去了半边脑袋，透过洞开的脑颅，里面白花花的脑浆早已干涸。怀抱着小小尸体的女人却依旧木知木觉，死命地将胸前皱巴巴的干瘪乳房往婴儿嘴里硬塞。透过敞开的衣襟，甚至可以看到根根林立的肋骨高高耸起。
    此情此景，弃炎只感觉生命中所无法承受的沉重悲哀压得自己濒临崩溃。嘴角微翕，却发现什么声音都已经发不出来。
    言语在这里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兵祸连连，最苦的却是这些百姓。百姓的要求其实真的很低，有口饭吃，有点地方遮风挡雨，淳朴的人们便已经可以开心很久，可是为什么如此简单的要求却依然无法被满足呢？
    生命是宝贵，可是为何却有如此多的权贵肆意地去操控他人的生命？
    难道权利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吗？
    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的气，紧咬着嘴唇，弃炎翻身下马，带着干粮和水壶，踱到了女人身边。虎目中满是晶莹的泪花。
    没有命令，没有指挥，身后的两千多战士整齐划一的动作。
    无数的干粮和清水被送到了流民手里，蜂拥的人群狠狠地挤了上来，刚分发下去的水和食物，转眼间就被瓜分干净，哪怕是散落在泥泞地上的干粮碎屑，都被趴在地上的人儿添得干干净净。原本肮脏泥泞的街道就像被仔细清扫过一般，光洁而明亮。
    此情此景，无敌的战士终于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为战斗而生的他们，在制造杀戮的同时，是否同样在生产着眼前的悲惨呢？
    难道自己的英勇，自己的无畏，就只是为了这些！？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人愿意直面这个问题。
    两行英雄泪不甘寂寞得滑过了刚毅的脸庞，是为百姓，还是为了自己？
    弃炎扬起了手中的“舞天刃”，锋利的刃直指向天空，点点寒光在厚实的昏暗天幕中挣扎，似乎要撕开这沉重的束缚。
    “兄弟们，风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生逢乱世，百姓是无辜的，从今往后‘杀风’将永远站在弱者这边。善良的人们应该永远生活在幸福欢乐之中，‘杀风’将为百姓而战！为弱者而战！”
    成百上千把闪亮的兵器狠狠地竖了起来，千万声愤怒的嘶吼直冲云天！兴奋的咆哮声卷起了欢乐的海洋，从城北一直蔓延到城南。
    战士，是更迫切需要坚定信念的一个特殊团体。
    失去信念，战士仅仅只是扮演了一个刽子手的不光彩角色；而为了我爱和爱我的人而战，为了给世界减少一些眼泪而战！
    这才是‘杀风’战士们肩膀上所难以推卸的责任！
    “放飞鸽传书，让方迪无论如何都给我送二十大车，哦，不，三十大车的粮食，衣物，药品，和食用水过来，我不管他是用偷还是用抢的，五天后还到不了，让他就不用回来了！”
    “遵命！”
    雪白的羽鸽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向着文天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