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路行来的弃炎一行人背后总是远远地吊着一只小拖油瓶，自从品尝过了烤肉之后，古怪少年可是和弃炎他们正式耗上了！
一开始，大雷憋了一肚子的气，看到怪少年实在靠得近了，二话不说拔出双刃斧就怪叫着冲了上去，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斧子吓人，还是他的嗓门杀伤力够大，每次古怪少年都在大雷的哈哈大笑声中被吓得惊慌失措，远远遁去。
不过时间长了，怪少年也发现，除了那个该死的大个子，其他人好像都挺好的，还会不时留点美味的烤肉给他。其中，让他最想亲近的，就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中年人以及那个领头的青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去亲近这两个，很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他们很和蔼，很亲切，看上去特别顺眼。
在你追我赶中，一行人很快来到了祁连山村。
故地重游，弃炎，大雷，寒风以及夜枫的心中都是苦涩的。
这里不仅仅是他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更是一处承载了太多悲伤与回忆的禁地。
在村口，大伙就都很自觉得下马步行，因为大家都不想去吵到心中英雄的长眠。
死寂的山村在弃炎眼中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悲伤，一切似乎都与两年前离开时没有任何分别。
村里的每一个拐角都代表着一段回忆，脚步被灌上了太多东西，略微显得有些沉重。
来到老爹坟旁。
坟边的小树已经长得有一人那么高了。
此刻，感受着天空中的庄严肃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弃炎的眼中满是晶莹的泪花，蹒跚地走到墓前，颤微微的双手渐渐摸上了坚硬冰冷的墓碑。
滚烫的泪一滴一滴洒到了冰冷的碑上，空气中弥漫着的悲痛厚实地让人窒息。
老爹的音容相貌慢慢浮现。
“这招不是这么使的，应该这样！看清楚了没！？”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狠狠地打，哪来这么多的拖泥带水。你还是不是大老爷们！？”
“哈哈，只要你们喜欢，老爹就天天做鹿肉汤给你们吃！”
“习武不是用来欺负人的，最重要的是用来保护自己值得付出性命去保护的东西，不许用来欺负善良，你们记住了吗？”
偷偷抹了把脸上的泪，弃炎轻轻地整理起坟上的野草，平整着四周的泥土。接着是寒风，大雷以及夜枫。
八只摸惯了兵器，上惯了战场的手，此时动作却异常的轻柔，一颗颗小草，被连根从底部轻轻地捧起，挖出的大坑，再被慢慢撸过来的新土渐渐填满。
汗水合着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到了泥土上，泥巴变得有些湿润。
整理完之后，弃炎自包裹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祭品，一一拜访到老爹和旁边的雷大娘墓前。
沉重的声音缭绕在半空。
“老爹大娘，孩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你们！？”
高傲的头颅重重砸向坚硬的花岗石板，飞溅起点点血花。咚咚咚磕完了三个响头时，弃炎四人的额头早已一片殷红。血水顺着脸庞淌下，渐渐聚成了一个个小血泊，泪眼滂沱的眼中满是悲伤和痛苦。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轻轻捎上一柱香，在墓前的烛上点燃。
一脸木然的风清扬站到了坟前。
千言万语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已老泪纵横，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荡，像落叶，更像是飘萍。
“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什么至死都不愿意回来看师傅一眼呢！？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来，为师有多么想念你吗！？”
名扬大陆的“剑神”风清扬哽咽了。此时的他仅仅只是一个褪去了所有的荣耀，卸下了一切光环，失去了心爱孩子的普通老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纵使武功盖世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弟子送掉了性命吗？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狠狠地嘶咬着老迈的心脏。
一边的枪神一脸默然地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此时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稍稍缓解一下老友的痛苦，因为他的心中同样被痛苦所填满。
好胜心极强的自己一直嫌收徒弟太浪费时间，所以成名已久却又孑然一身，偏生又性喜热闹，所以那时候龙傲寒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老友所居的剑神城跑。这倒并不是因为他和剑神的关系如何如何好，仅仅只是因为龙傲寒喜欢老友那里的热闹。而在老友的那么多弟子里，最得他疼爱的就是文天这孩子了。
依稀记得第一次去老友那里时，当时还不满十岁的文天竟然吵着闹着要和自己比武，剑神当然不肯陪他胡闹啦，于是就随便过了两招，马上弃剑认输。可谁知道好胜心极为强烈的文天，为了这个气得整整三天都没吃饭。
从那次起，龙傲寒每次再去剑神城都会带点好吃好玩的东西给文天，然后便带着文天在城里到处乱逛乱玩。
枪神在小小年纪的文天身上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同样的桀骜不驯，同样的争强好胜。他曾不只一次的暗示老友，想让文天改拜在自己门下，但每次话匣子还没打开，就被老友随便找了个借口扯开了去。最后，无奈的枪神也只能不了了之，可是他爱护文天的心却一分都没有少过。
甚至在文天偷偷跑下山的那一天，他还很帮忙地拖着老友下了整整一下午的棋，尽管输得一败涂地，但只要文天高心就好。
后来文天参了军，一点点从小兵兵当上了大将军，这当中枪神暗暗在背地里不知道出了多少力。
可谁知道如今！？
重重地叹了口气，龙傲寒上了一柱香，心里暗道。
孩子，虽然我没有福气能正式收你为徒，但在我心里，我却早已把你当成了徒弟。同时身为剑神和枪神的徒弟，此等荣耀，即使是在九泉之下，也同样值得骄傲！
此时，一向贪玩好胜的老顽童——枪神龙傲寒，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强烈的杀戮欲望。一贯得过且过的他，第一次下定了决心要去做一件事，哪怕为此付出生命！
从他离开此地起，即使走遍整个大陆，他也要把文天的仇给报了！
乐观的枪神浑身的气势一下子就变了，惊天动地的凌厉杀气，不要本钱地狠狠从身体的每个毛孔里钻了出来，庞大的气流逼得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得被推开了半米，一脸惊愕地看着暴走中的枪神。
这还是人吗！？
感受着老友澎湃的杀意，风清扬仿佛体会到了枪神心中的狂暴怒意。其实老友当年的那点心思他又如何会看不出来呢？只是他实在舍不得文天这孩子，所以就只能在心里对老友说句对不起了。
一声叹息之后，一股浩然正气以风清扬为中心，缓慢却坚决的像四周蔓延，龙傲寒的杀气一触碰到剑神的气息，就仿佛是冰雪融化一般，瞬间消失无踪。
巨大的劲气仿佛茧子一样，慢慢得把龙傲寒整个都包裹在了里面。平和的气轻轻抚慰着枪神此刻暴烈的愤怒，阵阵清凉潮水一样冲刷过狂暴的心，洗刷着胸中的滔天杀意，濒临暴走的枪神渐渐平静下来。
风清扬走到老友的身边，以微如蚊呐的声音说道，“老友，你为天儿所做的甚至比我更多。如果你愿意，他同样也是你的弟子。”
静静感受着平实言语里的异样真诚，龙傲寒只心中一阵激动，同样低声说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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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上完香后，正转身准备离开的众人惊讶地发现。
前几日遇见的古怪少年，此时竟然同样虔诚地面向着文天坟墓，匍匐在地。
天道不孤，山林野人，尚通人情，却惟独出世之人呢？
弃炎轻轻从包里拣出了一块最大的烤肉，再拎上了一罐水，慢慢走到匍匐在地少年跟前蹲下，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和水，然后便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眼前的古怪少年。
古怪少年慢慢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大眼睛。虽然没有言语，但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眼中的善意。
一把抓起了地上的烤肉，狠狠地塞进了嘴里，大口得咀嚼起来，双眼却没有离开弃炎半分。
一阵狼吞虎咽。
寂静的森林中除了少年的咀嚼声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其他的声音，林中的小动物们都懂事地紧闭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亮，生怕惊吓到了少年的进餐。
抓起了地上的水壶，伸到少年面前，弃炎缓缓伸出了右手，摸向少年的头发。
少年受到惊吓，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弃炎，同时身子微微弓起。明亮的眼睛中满是戒惧的神色。
弃炎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拍了拍颤抖着的少年肩膀，又指了指手里的水壶。
过了良久，古怪少年才低下头，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
“谢谢，哥哥。”
然后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得灌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弃炎的善良彻底征服了少年那桀骜不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