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方迪终于砍倒了最后一个林家武士，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茫然地向四周望了一眼。
    一地狼藉的尸体，一地猩红的鲜血，以十字路口为中心，一直向着南西北三个方面蔓延出了老远，瞥了一眼身边还能站着的家族武士，仅仅只剩下了区区一百多人，而且每个人都像是刚被从血泊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血水混合着雨水滴滴答地不停地在往下淌，方迪心中一阵凄凉。
    一场街头血战，当场就躺倒了几千名汉子，林云飞死了，王戏波死了，荆俊死了，老友李子城也死了。林家，王家，李家都完了，“铁骑联”也完了，接下来会是方家吗？
    远远地瞧了一眼东面街头阵容齐整的“情义盟“诸人，方迪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死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方迪摇了摇头，蹒跚地走到李子城身前，轻轻地扶起了垂死的多年老友，看着李子城苍白的脸庞，方迪心中一片茫然。
    雨依旧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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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踢塔”“踢塔”的马蹄声远远地传来，震得地上的雨点在欢快地跳动。
    东南西北四条街上，突然各转出了无数的骑兵，把“情义盟”以及方家残余的一百多名武士团团包围围。
    秦楚和方迪一阵紧张。
    南边，将近两百名重装骑兵，每二十骑一排，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个方阵。每名骑兵手中都高举着一柄巨大双手战斧，浑身披挂着厚重的连身重甲，身下的骆驼竟然仅仅只露出了一小段腿脚，其余的地方同样也被包裹在了厚实的甲胄里。两百人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缓缓但是坚决地压到了距离十字路口五十米处远的地方，才慢慢停了下来。浑身披甲的重装骑兵们将整条街堵得严严实实，他们领头的是一个坐在骆驼背上，竟然比普通人要高出了一个头的威猛战士，因为头上裹着厚重的虎型头盔，一时还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瞅了瞅壮硕的雄壮身躯，再配上那把磨盘大小的双刃斧，包围圈中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说南面的重装骑士们象大山一般厚重的话，那么西面的枪骑士就像是奔腾的大河，张牙舞爪，桀骜不驯。领头的一名年青武士，随意得坐在了马上，手中提着的丈八蛇矛很悠闲地架在肩膀上。枪骑兵行到五十米远处才渐渐停下，随着领头战士手中的蛇矛轻轻地向着十字路口一挥，他身后两百把锋利的战枪，同时向下四十五度角压了下来，摆出了枪骑兵准备冲锋的架势！锋利的枪尖，闪着道道寒光，雨水顺着枪尖流到了地上。
    而在北方，一个厚实的半月阵慢慢接成，两百名一手持半月弯刀，一手提着面巨大钢盾的骆驼骑兵就像是大戈壁中的沙暴一样，疯狂而张扬地呼啸而来。同样也停在了五十米远的地方。带头的战士，一身轻甲，面无表情，左右手中的一对重铁戟，重重地相互敲击了一下，发出一阵闷响，身后两百把半月弯刀笔直地指向了天空。动时猛如飓风，静时安如磐石，这也许就是对眼前这群弯刀骑士们最贴切的形容。
    东边“情义盟”众人身后，响起了阵阵声响，秦楚一脸诧异地转过了头。两百五十名骑士右手拎着一把两面都装着刀刃的双锋刃，一手举着弩箭，一点一点得压了过来。看着寒光闪闪的箭头，所有人都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往中间的十字路口慢慢退去。
    领头的文士抬头望了一眼酒楼方向，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羽扇。
    一阵惊雷般的吼声重重地炸响，“狂心霸意，战慑天下！”。
    “杀风军团”的骄傲“狂战武士”纵队到了。
    酒楼上的五十名“狂战武士”听得心头一阵热血澎湃，全都发疯一样地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狂心霸意，战慑天下！”
    看着自己的子弟兵们，弃炎笑了，他的笑很自信，也很自豪。
    “杀戮之风，挡者披靡。
    睥睨天下，谁与争风！？”
    弃炎猛地仰天长啸，狠狠地喊出了这十六个字。
    楼上楼下的所有“杀风武士”同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大声得应和着军团长，巨大的声浪，伴随着无边无际的杀意，潮水一样，猛地撞向了十字路口中的人群。
    秦楚和方迪只觉得心头突然一紧，身后传来了一阵兵器落地的“咣当”声。
    “‘杀风军团’‘风沙狂神’破仇！”
    “‘杀风军团’‘钢铁杀神’雷战天！”
    “‘杀风军团’‘疾电风神’寒风！”
    “‘杀风军团’‘鬼神军师’轩辕行！”
    酒楼上的狂狮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操起了手中的狼牙棒，唰的一下跳到了窗台上，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徐徐扫了楼下被包围的逐人，手中狼牙棒向着虚空重重一砸，一把打雷般的嚎声传出了老远，“‘杀风军团’‘狂暴武神’狂狮！”。
    两米二十的身高，配上一身极度膨胀的栗子肌肉，楼下重人心里发虚地看了一眼狂狮手中布满钢钉的狼牙棒，腿都有点哆嗦了。此时的狂狮傲然站立在窗台上，就像是一尊天神一般威武，睥睨着楼下，身上一股浓烈的杀气仿如实质一般直直地冲向了十字路口的人群。
    一边的啸傲看到狂狮豪如斯，只觉得血气一阵阵地撞击着脑门，脑袋一热，也跃到了窗台上，和狂狮并肩站到了一起，手中两把碗口粗细的铁枪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大叫道，“‘杀风军团’‘山岳傲神’啸傲！”
    弃炎飒然一笑，踱到了两人中间，轻轻拍了一下啸傲和狂狮的肩膀，平静地说道，“‘杀风军团’军团长‘仁心战神’文弃炎。”
    人群中的秦楚和方迪心里一下子泛上了阵阵苦水，同时却又感到幸运，还好自己没有选择和“杀风军团”为敌，“杀风军团”在场的虽然加起来还不到一千人，但他们身上那凌烈的气势，绝对是久经沙场，背负着几十条人命的虎狼之师才能拥有的啊！
    从进城到现在，一地的尸体，一地的鲜血，异样地触目惊心，可是这帮浑身上下散发出阵阵惊人杀气的“杀风军团”战士却像没有看到这一切似的。没有一个人，皱过哪怕是那么一下眉头。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生死鏖战的战士，才会对这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熟视无睹，仿佛司空见惯一般，见怪不怪了。
    仅仅只是几百人，散发出的杀气却比千军万马还要恐怖，他们是怎么练出来的？
    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喝打断了秦楚和方迪的思绪。
    “风沙狂神”破仇，“钢铁杀神”雷战天，“疾电风神”寒风，“鬼神军师”轩辕行，同时收起武器，右手握拳，拳头重重地砸到了左边的胸膛。
    “欢迎‘狂暴武神’狂狮，‘山岳傲神’啸傲！”
    身后是近千条“杀风军团”的汉子吼声，吼声之大令天地都为之色变。
    弃炎轻轻伸出了双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震天的吼声来的快，去的更快。看到团长要说话，所有的“杀风军团”战士都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了，几百双疯狂的眼睛里，闪动着嗜血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被包围的人群，所有的“杀风”战士同时全力催发杀气，向着人群逼去，甚至有比较夸张的还伸出舌头，在嘴角边舔了一圈。
    十字路口当中的人群被吓傻了，他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帮杀神，刚刚才缓和下来，怎么又突然爆发了！所有人都极度紧张得看着四面的冷酷战士，微微得抖动着。
    弃炎冷冷地扫了一眼人群中一脸紧张的秦楚和方迪，伸出指头，遥遥指向两人。
    “死或者跟随我！”
    呼啦一下，四周的“杀风战士”全部压下了兵器，带动坐骑，作出了要全力冲刺的动作，几千只眼睛，全部死死地盯着团长的手。只要团长一声令下，不要说杀眼前的这区区几百人了，哪怕是刀山火海，自己都敢去闯一闯！
    “愿为‘杀风’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楚和方迪同时“当啷”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单膝下跪。
    身后，所有的手下，也马上一起跪了下来。
    刚才的一幕把他们全都吓傻了，他们心里绝对相信，自己哪怕只要反应再慢上那么一秒钟，这四周包围着的几百名杀神绝对会毫不犹豫得像杀只鸡一样的把自己给宰掉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所有人都做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一阵冷汗湿透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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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队的战士来回跑动，收缴着一地的武器。
    “情义盟”和方家剩下的武士，则负责把地上的尸体搬到镇外。虽然没有人在旁边监督，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偷懒，全体“杀风军团”战士发飙时的情景，只要看一次就够了，没有人会想再去领教一下那种恐怖的。
    弃炎，破仇，寒风，大雷，狂狮，啸傲和轩辕行七人一起走到了秦楚和方迪的身前。弃炎看了一眼方迪怀中奄奄一息的李子城，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冲进了人群，撞开弃炎等人，直接扑到方迪怀中的李子城面前蹲下，发出了阵阵的抽泣声。
    被吓了一跳的啸傲举起双枪就要刺下去，却被旁边的狂狮一把死死地拽住，啸傲转头诧异地看了狂狮一眼，后者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冲动的破仇则被寒风给按住了双手，寒风用下巴点了点哭泣的身影，再对着大雷点了一下，说出了一句差点让破仇和啸傲绝倒的话。
    “这是大雷的家务事，我建议我们最好快走！免得遭殃！”话还没说完，寒风一溜烟就跑到了远处。
    弃炎仔细瞧了一眼，认出那身影正是李子城的独生女儿——“小魔女”李凝霜，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一点点“小魔女”的凶悍气势，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嘛
    望着埋头痛哭的李凝霜，弃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正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的啸傲和破仇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反手撞了一下大雷的胳膊，低声道，“老四，你的家务事，兄弟们都没法帮你，去哄哄你没过门的小媳妇吧！”
    大雷庞大的身形一下子矮了半截，在众位兄弟的杀人目光下，才不情不愿地脱下头盔，脸上几天前被“小魔女”给痛殴了一顿的伤还没完全退下去，感情他戴头盔是为了遮盖伤势，而并不是为了加强防护力啊？
    啸傲和破仇只感觉眼前突然全是星星，有种马上要晕眩的冲动。
    弃炎最后又用威胁的眼神瞪了大雷一眼，大雷才慢慢地移动着硕大的身躯，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挪向了他的“小媳妇”！
    弃炎不想影响他们小两口，指了指远处，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破仇，啸傲，方迪还有秦楚四个还不清楚状况的家伙都觉得有点古怪，所以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没把他们吓死。
    正在埋头痛哭的女孩子突然暴起，一拳头就砸到了大雷的脸上，大雷还没来得及防备，肚子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脚，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立柱，轰地一声仰面朝天倒了下去，李凝霜灵巧地跳到了大雷的身上，粉拳没头没脑得对着大雷坚实的胸膛就是一顿狂锤。
    远处的破仇四人已经被吓傻了，这丫头也忒凶悍了吧！四热门用怜悯的眼神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压在下面的“沙包”——雷战天。
    四周的众武士目瞪口呆，小姑娘坐在大雷的身上，活像是坐在一张巨大的真皮沙发上一样。这雨点般的拳头打下去，他们神勇的大雷队长竟然还没有还手，只是举起了双手挡住脸上的要害部分！
    又过了好久，“小魔女”终于打累了，摇摇慌慌得晕了过去，身下的大雷，只觉得身上一轻，松开双手一看。心里那个郁闷啊，是你在打我艾，我都还没晕，你晕什么啊！？
    大雷爬起身，也不管身上的土了，冲上去一把抱起了李凝霜，小心翼翼掐着“小魔女”的人中，一脸的焦急。
    其实两人的第一次碰面，对大雷来说，那绝不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从一开始互不相识就大打出手，很不幸自己还打输了，更被放了血。然后她老爹找上门说要把她许配给自己，当时自己还一阵的郁闷，最后乘着老大不在，又比画了几下，不过可怜的是，自己除了脸上多了几块乌青，什么都没得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对她一肚子的火气，在刚才看到她趴在她爹身上哭的时候，突然全都烟消云散了，望着她瘦削的背影，阵阵的心疼，他当时就想上去安慰一下他。可谁知道？唉，又是一顿好打，别看她拳头不大，可是蚂蚁也能啃死大象呢，大雷的两边胸膛到现在还麻麻的呢。
    掐巴了半天，“小魔女”终于慢慢醒了过来，却一把退开大雷，又爬到了昏迷的李子城身边哭了起来。
    大雷看着“小魔女”孤单的身影，想起了惨死的娘和老爹，一阵没来由的伤感，他默默走到李凝霜身后，蹲了下来，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小魔女”这次没有暴走！
    李子城勉强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正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儿，想去抚摩一下女儿，却一动都动不了。接着眼神又扫到女儿身后的大雷，他笑了一笑，一口血重重地喷了出去。
    李凝霜吓了一跳，一把拉住爹爹的手，使劲得帮父亲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爹爹，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李子城慈祥地看了女儿一眼，把手伸向了大雷。
    大雷一把握住。
    “小伙子，答……应……我，好……好……照顾霜儿！”
    大雷没有说话，只会死命地点头，他不想辜负眼前的大叔，也许大家合作得并不愉快，但是在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去计较了。
    李子城微微一笑，努力地把女儿和大雷的手慢慢地放到了一起，一口气再也接不上来，头一歪，溘然长逝。
    “爹……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李凝霜软软得倒到了大雷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大雷一言不发，轻轻地拍着怀里女孩，眼中分明带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