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战无名慢慢踱进了来福布店。
    一个小二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一脸的谄媚，“客官，您好，请问小店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找人，朱二在吗？”
    刚才还一脸谄媚的小二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股浓郁的杀气扑面而来。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无名淡淡地接上了下半句。
    杀气散去，小二做了个请的手势，指了指了指铺面的后门，低声道，“掌柜在里面等你很久了，请！”
    无名洒然一笑，紧紧了身上的包裹，缓步向店堂深处走去。
    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无名走进布店后院的客厅。
    客厅正中主座上坐着一个衣饰华丽的大胖子，一张胖嘟嘟的脸上，两只小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左右手各带着五只戒指，珠光宝气。
    无名低头向胖子左手小手指看去，只见手指套着的戒指上赫然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巨龙，无名心里很清楚，这种戒指整个组织只有三十六枚，那是代表着组织分舵舵主的身份。
    无名强压下心中的惊讶，拱手行了一礼，却见对面胖子细小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一股无边的气势瞬间充斥着整个客厅，巨大的压力强行将自己一点一点得向门口逼去，无名勉强稳住身形，深深得吸了一口气，双手迅速比了个心形图案在胸膛正中，背后的冷汗顺着背脊流下，凉飕飕的。
    庞大的气势来得快去得也快，除了自己背后湿漉漉的冷汗，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对面的胖子还是一副普普通通的商贾模样，双眼微合，右手往旁边的空座指了一下。
    无名没有多话，甚至连额头上的冷汗都不敢擦一下，径自走到了胖子指点的座位上，正襟危坐。
    空气变得有点冷，无名默默得想着心事，感觉每一分钟都好象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陆陆续续走进了五个和无名差不多年纪的黑衣年轻人，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一般的冷峻，无名甚至能在他们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此时，主座上的胖子，睁开了眼睛，犀利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座的六个年轻人，缓缓站起，蹒跚地走到墙边，“哗啦”一声拉开了遮挡的帷幕，露出了里面的一副地图。
    无名定睛一看，只感觉浑身一僵，背后刚刚才捂干的衣服又被冷汗瞬间浸透，墙上挂着的赫然是一幅巨大的京城皇宫地图！~不要问无名这个外乡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因为地图上方明明白白地写着五个大字“南京城皇宫”。
    难道这次的任务和皇宫有关？再联想到今天晚上就将在皇宫光场举办的“与民同乐宴”，无名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背后的衣服更湿了。
    刚刚抬起头的他，正好发现胖子扫了他一眼，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你们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想办法混进皇宫广场，在皇帝发表演说时，不管你们看到，听到了什么，都不要有任何动静。然后你们会听到三声礼炮响，只要三声炮响一过，你们只管冲上主席台见人就杀，越多越好，不过你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这个人。”胖子随手甩出了一张画像，“行动一完成，我们马上回到这里集合一起撤退！都听明白了吗？”胖子身上的气势随着最后的一声大喝，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肥胖的身躯站得笔直，脸上的商贾气质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彪悍肃杀之气，细小的眼中，神光四溢，整个客厅似乎被一阵暗流团团包围。
    “明白了！”被胖子的气势一激，六个青年下意识得大吼了一声。
    “开始行动吧！”胖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行动。
    看着离去六人的背影，胖子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空虚和落寞。
    “主上，我们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胖子重重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傍晚时分，皇宫广场已经是人山人海。
    战无名换了一身便衣，安静地站在人群里，他对今晚的行动有着一种本能的恐惧，他的这种本能，已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恐惧归恐惧，但是任务高于一切，他没有选择。轻轻整了整腰中盘着的软剑，因为在进门时要进行简单的搜身，所以他没有带上自己惯用的战枪和塔盾，无名轻叹了一口气。
    自己是个有今生没来世的人，从小他就很孤单，这种感觉一直到遇上了莫飞，也不知道过了今天，是否还能再见到他，无名向四周人群迅速扫视了一眼，苦笑。
    四周人群的欢呼声惊醒了精神涣散的无名，他茫然得抬起了头，原来广场正前方的主席台上已经站满了一批衣着华丽的帝国显贵。
    当今圣上林家勉端正得坐在主席台上象征皇帝身份的主座上，有点兴奋得看着台下人声鼎沸的人群。
    自从登基已来，自己虽然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除却十七年前的那场南疆惨败，自己这么多年的政绩还是可圈可点的，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老百姓老瞻仰自己一眼呢？
    林家勉有点自恋地这样想道。
    冗长而沉闷的会前演说开始了，太傅王恒之一脸得意地走到主席台最前方，展开了手里的稿纸。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伟大的帝国之父林天河在六百年的今天于这百战之地上开创了龙飞帝国，后批肝沥胆，浴血奋战。经过了十多代先辈们的奋斗，帝国方才有了今日的盛况。当今圣上宽大仁厚，深知百姓疾苦，故二十余年来避免刀兵，一心一意致力于提高整个帝国的生活水平。万岁的功绩堪比日月，可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旁主席台上的帝国元帅——李清泉听得一阵恶寒，当今圣上的确在治政上很有一手，也基本做到了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夜，但是这也没王恒之这个溜须拍马的老东西说得那么夸张吧？哼，宽厚仁义？十七年前，他们是怎么整治前帝国大将军——文天的，他可是依然历历在目啊。可惜当今圣上不是个喜欢征战四方的皇帝，而且有点重文轻武，也许这也算是整个帝国所有军人的悲哀吧。
    李清泉下意识得看了一眼林家勉身边的太子林国仁，二王子子林国义和四王子林国智，三王子林国礼因南部边疆局势危急，故无法分身赶回京城。
    希望下一代的帝国军人不用再体会父辈军人们的这种辛酸与无奈了吧。李清泉无奈地想着。
    “嗖，嗖”的破空声打断了李清泉的思绪，抬起头，赫然看到天上十来块桌面大小的大石块向着主席台急速飞来。
    投石机？
    轰轰声作响，三块大石块狠狠地砸中了主席台，其余的则重重地砸落在台下的人群之中，一时间血肉横飞，台上台下，一片修罗炼狱，到处都是飞舞的断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红血红的世界，伤者声嘶力竭的惨嚎。
    在停顿了一秒钟后，广场上的几万人仿佛像被捅翻了窝的马蜂一般，哄的一声，四散奔逃。
    还没等李清泉反应过来，台下散乱的人群中突然跃出了几百人，疯狂得向密密麻麻守卫在主席台四周的禁卫军发起了惨烈的攻击。
    混乱的禁卫军在这群疯狂的武士几乎是以命搏命的冲击下，一下子死伤惨重。禁卫军人们手中的武器狠狠地捅入武士的身体里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旁边的武士乘机砍倒在地。被刺中的武士则丝毫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哪怕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武器没有了还可以用牙齿咬，用拳头砸，哪怕是被几支长枪挑在了半空中的垂死武士，竟然还能在死亡来临前重重地掷出手中的武器，刺穿一名禁卫军人的身体。
    发动袭击的武士藐视一切生命，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只要是挡路的，就杀，杀，杀！
    看着眼前疯狂冲击的武士们，李清泉心头浮现了两个字，那就是——死士。
    三声代表晚宴正式开始的礼炮声，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混乱而停止。
    “轰”，“轰”，“轰”三声巨大的礼炮声，在杀声震天的广场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李清泉只感觉眼前一花，只见几十条矫健的身影，穿过之前由疯狂冲击的武士们用生命换来的窄小空隙，飞身杀上了主席台。
    形式危急，李清泉“铿锒”一声，拔出了腰间明显装饰胜于实用的装饰短剑，挡在了当今圣上的身前。（晚宴为了安全起见，除了身有军职的武将们被允许携带一把装饰用剑，其他人一律不准携带任何武器进场。）
    后来的几十人年纪都不大，但是下手却异常的凶狠。一式的制式软剑，剑剑都指向对手身体上的各个要害，仿佛死神之吻，轻柔但是迅速得夺取了生命。没有残缺的尸体，没有漫天的血雨，看似完整的身体，往往在身上的某个要害处，汩汩地向外喷洒着细细的血线。他们仿佛把杀人升华成了一种艺术，轻飘飘地舞动着手里的软剑，亲吻着台上一众手无寸铁的大臣们的生命。
    林家勉不是一个英武的皇帝，台上台下的血腥，无时无刻不在持续冲击着他那脆弱的灵魂。而杀上台来的几十个年轻人就仿佛是压在他那不堪重负的心灵上最后的一根稻草，他瞬间崩溃了。本该英明神武的帝王再也维持不了自己外表的威严，死死得拽住眼前帝国元帅的衣襟，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李清泉背对着林家勉，有点厌恶得皱了皱眉头。
    混杂收割生命的人群中，无名抬起了头，瞥见李清泉那厌恶中带着不屑的皱眉，他轻轻地拔出深深刺入人体内的的软剑，无名什么都可以忍受，但是唯有一样东西是他所无法忍受的，那就是蔑视，从小四处颠沛流离的他，受尽了太多的屈辱与轻视，一股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了脑门。
    仿佛不受力般，无名轻飘飘地向李清泉飘去。
    看着眼前的青年，李清泉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是堂堂的龙翔帝国元帅，可是现在对方竟然用看待猎物一样的眼神死盯着自己，他很不爽！挥动手里的短剑，狠狠地向对手刺去。
    无名手中的软剑在袭来的兵器上轻轻一点，折向飘向了另外一边，软剑的剑尖仿佛毒蛇吐信一般，闪电般的向猎物的咽喉奔去，对手侧身，举剑，“铿”得一声，软剑撞击在短剑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尾追着向后飘去的无名，李清泉扔出了手里的短剑，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狮子，任何敢于冒犯他威严的存在都必须被彻底毁灭。
    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躲避的无名，看着一抹寒光飞向自己的咽喉，很无奈。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就要失败了，我真是个倒霉的人啊！
    无名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等死的无名突然感到一股巨力从身侧袭到，一道人影重重地将他撞向一边，避过了那致命的一剑。
    “又犯傻了不是？忘记了我对你说过的，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放弃活的希望了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再加上敲打在自己脑门上的“栗子”，是莫飞！
    无名有点兴奋地看着眼前刚救下他一命的好友。
    只见莫飞手里握着一把抢夺来的砍刀舞得虎虎生风，杀向刚才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中年大叔。
    李清泉很郁闷，明明可以解决掉对手的一剑，硬是被眼前这个浑汉给破掉了，偏生浑汉还武功不高，但却异常凶悍，招招同归于尽的打法，刀刀都往自己的要害杀来。轻叹了一口气，他施展开了自己闻名天下的“游龙步”，闪到了大汉的背后，全力一掌拍向对方的背心，他对自己的掌力很有信心，仿佛已经听到对手背后肋骨碎裂的清脆响声在耳边响起。
    一边的无名疯狂了，一年多未见，好友才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陷入了如此险境，沉重的无力感，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无名一咬牙，前冲的身躯定住了，他难以置信得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掌全力下拍的李清泉，低头看了一眼穿过胸膛的刀刃，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视线缓缓地向刀柄处移去，看到对手背后露出的一大截刀刃，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莫飞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做掩护，在危机关头，倒转手中的长刀直刺入自己的左小腹，避开要害，再重重地刺进了背后袭来对手的胸膛。
    虽然身受重创，但是李清泉的一掌却还是拍到了莫飞的背上，一声惨呼，莫飞被凌空扫出了七八米远，背后露出的锋利刀刃，狰狞而恐怖。
    一股血泉，从李清泉的胸口喷向了半空，壮硕的身躯重重得向后方倒下。
    视线跃过缓缓倒下的李清泉，无名看到了后面一脸惊慌失措的当今圣上——林家勉，他就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
    一声悲呼，软剑破空向林家勉袭去。
    林家勉的脸上，恐惧，惊慌，无奈，绝望，各种表情让无名深深得厌恶，就是眼前这个人，才让自己的好友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他好恨。
    软剑轻轻地在咽喉一点，一道血线洒了自己一头一脸，无名顾不得擦一下，飞奔到莫飞身边，一把抱起了好友。
    身后，林家勉带着一脸的不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让他有太多牵挂的世界，闭上了眼睛。
    天空下起了淅淅细雨，似乎在哀叹着什么。